他該拿她怎麼辦?他到底要怎麼做才能讓她拋開過去接受他?他要怎麼樣才能讓她將他放在心裡,代替李傑的地位?
或者——放她走,再也不讓她待在他視線之內?這樣會不會對彼此都好?他就不會因為她再一次像今天這樣的情緒狂亂,他向來理智,無奈今天破例——不,是從他再次遇見她之後就一直不對勁,今天最嚴重。
「夠了!」她出口的話如此冰冷,連她自己都不敢相信。
但是她真的心力交瘁,李傑該死的出現在她以為只有她和滕青雲交鋒的世界便已掠去她一半的精力,她不是超人,不能在應付李傑的同時再和他針鋒相對;她沒有一心二用的能力,光是在李傑面前忍住打他的衝動就夠難受了。
「放開我,我已經累了。」她累了,真的累了。
「休想。」就這樣任她拉離兩人距離,說什麼他也做不到,雖然明知彼此間的距離早因李傑的出現而逐漸拉開,但他還是不願承認。
「滕青雲!」一聲大喝,打斷兩人的談話。
滕青雲怒眼一瞪,來者正是存在他們之間,讓他們痛苦難當的始作俑者。
李傑的身影愈行愈近,滕青雲只得憤然鬆手,他們之間的問題不需要再讓第三者得知。
林以梅也極有默契的板起面無表情的臉,她不願在李傑面前示弱,那會讓她更加難堪。
他們兩個人之間的暗潮洶湧,此時此刻的李傑根本沒注意到,他一心一意只惦記一件事,而手上緊抓的紙張,一直到站在滕青雲面前才交給他。
要想你女兒活命,就叫揚異集團不得介入這次奪標工程。膝青雲皺眉看著這張紙,聯想到今早他收到的短箋,這兩者意思雖不同,但拿李芙要挾李傑的事實隨便一想就可得知。
「我擔心小芙會有危險,所以趕過來看看。」李傑聲音微抖地道。
「她沒事。」滕青雲擋住李傑欲衝進醫院的腳步,自己可有話要跟他說。「我接到信要我不可救李芙。」
李傑聞言,整張臉霎時慘白。「這到底是怎麼回事?」天!他是惹到什麼人物了嗎?竟然以他的女兒的性命威脅他!
「問你自己。」
* * *
「內子的娘家最近的確準備競標一項五十億元的政府工程。」李傑雙手摀住臉,悶聲說道。「這件事我前一陣子才聽說,不過揚異集團的事務根本和我沒有關係,我是個立法委員,我怎麼可能插手商界的事,就算我太太是揚異董事長的女兒,她早就嫁給我,不管娘家的事,憑什麼拿我們的女兒要挾我!」
「我的醫院也因為你而受害。」滕青雲不滿地看著李傑。早上還以為是哪個人的惡作劇,現在李傑的一臉緊張告訴他,那張短箋上的字不容小覷。「把你女兒帶走。」
「不!你一定要救她!」李傑抬起臉,方纔的慌亂全教滕青雲的話給激得拋在腦後。「她是我的命,除了內子,她就是我最愛的人,她不能死!你一定要救她!」
除了內子之外最愛的人?滕青雲瞥了眼坐在他們兩個男人身後的林以梅,心頭隱隱冒火地看見她一臉無動於衷的模樣。
她明明心裡一定是在乎他那句話的,卻故意裝出沒什麼的表情——他氣她的做作。
「滕青雲!」李傑失控地雙手拍上桌面。「你一定要救她!別忘了,黑澤的背景、你的無牌執業,還有這整家醫院的後台我都瞭如指掌,想要繼續開業就得救我女兒!」
滕青雲哼哼兩聲,冷笑道:「要威脅人,你道行不夠。」他冷冷的雙眼透著殘酷,不只是李傑發寒,一旁的林以梅更是吃驚萬分,他的殘酷她首次見到。「蹩腳的要挾誰信!」
「你——」
「難道真的以為我怕你?」黑市醫生在台灣多不勝數,他可以隨時拍拍屁股走人離開台灣,但是如果是因為李傑這種人才離開台灣,簡直丟臉。「真知道我後台的話,該小心的就是你自己,不想死就放軟態度。」
滕青雲的幾句話,有效的將李傑的氣焰減至最低,讓他頹唐地坐回位子上。
他萬萬沒想到滕青雲的態度會這麼強硬,他以這些資料要挾林以梅的時侯還以為會管用,因為滕青雲也同意為小芙開刀,但是他真的沒想到原來人家根本沒把他的要挾看在眼裡,一時間,他精神崩潰;
「我該怎麼辦?我女兒該怎麼辦?我……」他低身雙手捂臉,哽咽痛哭了起來。
一個大男人當眾哭了出來,滕青雲別開臉,噁心。
林以梅從一開始看著這一切,不禁感到迷惘,什麼時侯李傑變成這個樣子?懦弱沒有擔當?和她模糊印象中的模樣大相逕庭,但是如果要她將印象中的李傑形容出來,她發現自己也沒有辦法說出什麼,因為印象早巳模糊難辨,甚至可以說是——忘了。
忘了?她就這麼輕易的忘了?會嗎?她明明記得自己恨他入骨的,會忘了嗎?這麼簡單就將過去的事忘得一乾二淨?
「我會救她。」什麼都還來不及思考,林以梅的話便已脫口而出,恍如一線光明似的讓李傑抬起臉,閃著一雙淚眼看她。
「以梅?」她……
「整個手術過程最重要的是麻醉,只要麻醉師是我就行了。」操縱李芙生死的人是她,不是執刀的滕青雲,李芙之所以不能動手術的原因是麻醉藥劑,這兩個男人是不是把重點遺漏了?
「林以梅!」相對於李傑感受到的一線光明,對滕青雲來說,她的決定彷彿將他打入絕望之中。
她還是忘不了李傑!所以不忍心看他因為痛失愛女而苦!可惡!
「李芙可以移住別家醫院,我也不限定只能在黑澤工作。」
「你!」滕青雲站起身,右手拳頭握得死緊,正想說話卻被興高采烈的李傑奪去發言權。
「謝謝你!真的謝謝你!」李傑握住她的手,千萬分的感激不言而喻。「我以為你到現在還是恨我,所以才會拿滕醫生的事來要挾你,我很後悔……剛才還以為小芙就這樣沒救了,結果你——對不起!真的對不起!」
林以梅抽回手,憐憫地看著卑躬屈膝的李傑。也許就是因為他現在這副模樣,才讓她恨不了他,只能可憐他、同情他。她畢竟還是沒有想像中那麼冷血,骨子裡善良的因子依然在她血液裡流動著。
她雙眼由李傑彎起的背部看向滕青雲的方向,她看見他在瞪她,自始至終一直在瞪她,雙眼眨也不眨,表情像受了傷似的落寞。
若自己現在告訴滕青雲其實她早就不恨李傑、早就不在意過去,他會信嗎?不過,在她心底早有了答案,他肯定是不信的。
所以多說無益,她現在只想知道一件事:「你救不救她?」
滕青雲閉了眼,再張開時已毫無溫度,對她的問題恍若未聞。
「救不救?」林以梅再問一遍。
滕青雲沒有回答,逕自拿起電話,撥了內線號碼。「李芙的手術提前到週一早上十點。」掛了電話,他立刻離開辦公室。
一對舊情人相會,他沒有理由介入,也沒資格當第三者,不是嗎?
該死!
* * *
又一封警告信。
滕青雲將信交給坐在對面的巽凱。「第三封。」
再救李芙,我會毀了黑澤!
看了內文的巽凱將紙揉成一團,看也不看便準備將它投進垃圾桶中。「怎麼樣,最近這幾天,醫院有什麼動靜?」嘖,媽的!嫌他事情不夠多嗎?一件多過一件,好不容易最近才閒了點,打算丟下黑街的事帶老婆出去逛逛,結果又有事找上他,Shit!
「沒有。」
就是太靜了,才讓他猜測這只不過是個惡作劇。
「我派在醫院四周盯梢的人回來的報告也說沒有動靜。」巽凱兩腳蹺上滕青雲的辦公桌,雙手置於腦後。「喂,是不是唬人的?」他實在很懷疑威脅信的真實性有多少。
滕青雲沒有多說話,一股勁兒的沉溺在自己的思緒當中。
「喂喂,老兄,這是你的醫院不是我的啊!」媽的!他一副不關已事的嘴臉要扮給誰看。
「快說,到底要不要繼續監視下去,還剩兩天就是動手術的日子,不是嗎?如果這封信是真的,要動手也是在這兩天。」但是會用什麼方式呢?這一點才是最讓人傷腦筋的。
「啊!」巽凱像想到什麼似的,收回腳,傾身向前。「你想會不會——」
轟——遠處突然傳來爆竹聲。
「媽的!是誰在醫院外頭放鞭炮來著!?」巽凱罵道,嘖!連他都曉得台北市不准亂放鞭炮,其他人難道還不知道嗎?
「不是鞭炮。」滕青雲從窗口轉回頭。巽凱的神經實在是愈來愈粗,愈來愈大條,他懷疑是不是拜他老婆所賜,印象中他老婆的神經好像並不纖細。「炸藥。」
「什麼?」
「老大,不好了!」小高衝進來。「前庭的水池被人用炸藥炸壞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