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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頁     呂希晨(晨希)

  至少,被女人團團圍住的南宮適此刻卻沒有一秒不在暗暗詛咒這種混亂無趣的情況,姑且不論上前圍住他的女人姿色如何,光是各家品牌甜膩催情味濃的香水雜混在一塊所造成的反效果就令人作嘔。

  為這些人製造香水——他以前怎麼會如此無知。

  由此,他難免想到不同於眼前女人、總是用清淡香調味的新同居人,雖然總是相看兩相厭,但她身上的香味並不會令他反感,她非常瞭解用香水的方法,總能……不知道她現在在做什麼,是和他一樣正忙著應付眼前如蝗蟲般的異性?還是巧妙地躲到一處靜地偷笑他的龍困淺灘?

  如果是後者,那他未免就顯得比她還不……思緒頓時停住,像是發現什麼重要大事似的,也不顧自己眼前淨是看上他的外表、如蜂見到花蜜似蜂擁而至的女人。頭一回,南宮適像旁若無人一樣卸下帶笑的斯文面具,凝重地鎖起眉,垂下眸子不讓任何人看到他眼眸中的迷惑與詫異。

  他是怎麼回事?他問自己。為什麼突然想起陰奪魂這個女人,甚至還猜她的處境如何,他南宮適什麼時候會對人千思百想來著?她有什麼值得他掛心的。

  「嘖。」無意識嗤一聲,他揮手甩開一個美艷女郎搭上他手臂的纖細十指,轉身讓黑色的垂地披風旋出漂亮的弧度,毫不戀棧地退離女人圍出的圈子,離開那甜得足以讓男人窒息的香水圈。

  誰知他走沒兩三步,一隻手臂像存心擋住他去路般橫在他胸前,只差一寸變觸及他的胸口。

  「晚安,伯爵。」來者的聲音平朗中帶有一絲明顯的調侃。「今晚的宴會真是讓人大開眼界。」他指的是南宮適的到來。

  「彼此彼此。」南宮適沒好氣地瞪了同伴一眼,將同伴的銀髮紫眸看進眼裡。「不偽裝了?」

  歐陽捲起一撮銀髮把玩在手心,白雪似的劍眉揚起嘲弄。「現在就算我說這才是我真正的面貌恐怕也沒人會信。」他想到什麼似的嗤笑出聲:「這種化裝舞會的好處就是明明是衣冠禽獸,人家也說你是裝的。」

  「所以你是衣冠禽獸?」

  歐陽板起臉,「這個笑話一點也不好笑。」

  「是你的說法有問題。」他早該知道的,天生愛熱鬧的歐陽怎麼可能放過這種場面,不過……「『暗夜撒旦』到手了嗎?」

  歐陽很乾脆地搖搖頭。

  「那你還能玩得這麼盡興。」他話裡不乏諷刺的敬佩之意。

  「事有輕重緩急,我有比它更重要的事。」

  「喔?」南宮適雙手抱胸。「願聞其詳。」

  「只可惜我沒打算告訴你。」歐陽皮皮地吐了下舌,立刻消失在下一波朝他們方向前進的人潮中。

  南宮適重重地歎了口氣,他就是拿最年輕、也最好熱鬧的歐陽沒轍,他是十三太保中最年長的,至少,在他跨越三十這道防線時,所有的同伴都還站在二字頭的歲數上丟出「三十而立」、「恭喜又老一歲的」賀詞。

  然而,這樣的他無法倚老賣老,原因就在於年齡不一定就代表實力,他們十三太保全以一個比他們所有人都年輕卻心機深沉、鬼頭鬼腦的小子馬首是瞻,在那一段輕狂的歲月裡,他們在一個年輕人的領導下的確做了不少「好事」。

  想起昔日的同伴以及曾經過的瘋狂事跡,南宮適不自覺地放鬆臉上緊繃的線條,之前被一堆女人打壞的心情也跟著輕鬆許多,從容的笑意與斯文優閒的表情再次回到臉上,但這回不是面具而是真實的情緒。

  「放開我,聽見沒有。」

  斥喝的聲音遠遠地傳入他的耳中,聲調有些熟悉,南宮適自然地朝聲音來源處望去——兩個身著黑色西裝、完全不像來參加晚宴的高大壯漢擋住發出聲音的人,可見斥喝者著實屬於嬌小一型,不用說也知道那是誰。

  他移動步伐,無趣的化裝晚宴讓他不得不對這種無聊的境況勉強拉出好奇心而趨前一探究竟。

  被圍住的陰奪魂臉上那抹溫柔的笑意在這兩個身穿黑西裝的大漢面前再也掛不住,緊張的神色與微微顫抖的聲音,充分說明圍住她的兩個男人對她而言有異於一般人的意義。

  「小姐,帶您回去是我們的任務。」其中一個人以英式腔調的英語文雅地說道:「冒犯之處請多見諒。」

  「不要靠近我,否則後果自負。」這是她挖空心思所想出的嚴厲話語,只希望能讓他們兩人知難而退,但是——

  「對不起,主人的命令我們不能違悖,就算您要對我們用毒,我們也要將您送到主人面前。」

  主人……聽到這個名詞,陰奪魂精緻的臉龐刷上一片慘白。「不!絕不!」她不能再被帶到他面前,那個人……不!絕不可以!「放開我!」

  「小姐,很抱歉,我們必須帶您回去。」

  「我不要!」陰奪魂朝兩人相反的方向逃走,才一步,粗壯的手臂即橫在她面前阻斷她的生機。

  「讓我走!」

  「小姐,我們——」

  「她的話你們聽不懂嗎?」一道聲音從他們背後如微風輕拂般的響起,像在教訓孩子似的語氣讓兩名男人不約而同回過頭。

  「閣下最好少管閒事。」其中一人放出警告。

  「可以的話我也不想插手與我無關的事。」南宮適笑容不減地說道,在瞥見慘白一張臉的陰奪魂時,有種「終於看到她變臉」的得意心態,一點憐香惜玉的想法也沒有。「但是今晚的宴會實在太無趣,無趣到我必須插手你們的事好解解悶。」

  兩名大漢打量一下眼前打斷他們工作的男人,斯文有餘但顯然不是練家子出身的模樣,讓他們立刻將他列入不自量力、想以手臂擋車的螳螂行列。回頭再度面對他們的重要工作。「小姐,請跟我們——」

  就在他們轉身將注意力投回目標身上時,其中一名感覺到自己腰間的槍已被偷,隨即,就在他們來不及反應的瞬間,砰砰兩聲槍響自他們背後出現,兩名男人緊張地回頭,只見會場所有賓客一邊尖叫一邊抱頭鼠竄,在會場院裡亂無章法地奔跑,打亂所有的秩序,也亂了他們的主導地位。

  就在這場混亂中,南宮適牽住陰奪魂的手拉近彼此距離,只短短地說了聲:「跑。」兩個人便趁其不備混入人潮逃出會場。

  「追!」那兩名男子慌了一下,立刻又回復冷靜,尋找目標逃跑的方向追了上去。

  而為了躲開尋來的兩個人,南宮適刻意帶著陰奪魂在小巷道裡繞,幾乎是一連串的九彎十八拐、終於在確定不會被追到後才停下,但兩人早已氣喘吁吁地各貼靠著面牆喘息。

  「我……我以為黑街的人應……應該都會……會點拳腳功夫。」他會來幫她是一大奇事,但幫忙的方式讓她咋舌。

  在黑街就一定要用拳腳打出自己的一片天嗎?南宮適不滿地想著。從進入黑街開始他就沒和人動過手,就連在危機四伏的情況下他也沒出過手,一來是因為他沒有任何拳腳功夫的基礎,二來是因為黑街有的是練家子,多他一個不算多,少他一個不算少,需要動用拳腳的事自然落不到他身上。

  「您真的沒練過?」

  「失禮了,但我相信腦子比拳腳有用得多。」他並不是真心地回道,語氣明白地告知她「肯幫你就該心存感激,其他事你管不著」的訊息。

  心細如絲的陰奪魂當然知道自己詢問的方式惹惱了他。「抱歉,我只是太驚訝了。」

  「驚訝?」待氣息平緩後,南宮適又恢復說話不留給人情面的舊態。「是驚訝我會出手救你,還是驚訝沒看到英雄救美式的電影場景?」

  他說話還真是傷人呵,陰奪魂苦笑著接下他的話。

  「無論如何我都謝謝您。」不論幫助她的方式如何,他幫了她是真的。「這樣就破壞了我們各自為政的約定,我很抱歉。」

  請、謝謝、對不起——這個女人真的打算把這些話掛在嘴上一輩子不放嗎?面對這種禮多到人怪的日本式作風,南宮適是相當反感的。「用不著道歉,破壞約定的人是我不是你。」

  「但是您——」

  「夠了。」他找斷她的話,問起方纔的情形:「那兩個男人抓你做什麼?」當然,接下來他也準備要問有關那兩個男人口中的「主人」的事。

  不過——他問出口並不代表對方也願意提供答案。

  陰奪魂為他的體貼道了聲謝,但還是拒絕告知:「我知道同為黑街太保之一的千眼有本事查到他想知道的任何事,但是為了你們的生命安全著想,請別再深入,我不想為了自己的小事麻煩任何人。」

  「小事嗎?」如果是小事,她會臉色發白?

  「我不願造成他人的麻煩。」

  「你已經麻煩到我了。」他點出事實。

  「我知道。」就是因為這樣她才覺得心情沉重。無意識地抓緊肩上溫暖的披風,沒有多想這上頭的暖是源自於他的體熱。咬緊唇,她說話的聲音因為體會到暖意而頻頻發顫:「為了不麻煩您,我……我會盡快找到地方搬出去……到時候就沒事了……」破碎的聲音無力說完,她想要回頭找潼恩,又想起好友目前的情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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