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小姐,很抱歉敝公司今天陳列的商品不得你的喜愛,歡迎下回再來,到時我一定親自為你挑選其他更佳的精品。」幾句話就讓方蓉找到台階走出尷尬的境地。
「哼。」方蓉把頭抓起皮包就衝出店門.還不小心撞到正要走進來的顧客。
他轉身將目光對準時瑞潔,笑容末變,但不知道為什麼,時瑞潔莫名覺得心裡起了陣寒顫。
「至於你——」
「亞治!」一個呼聲,打斷亞治要說出口的話,聲音來源是剛才進門還被方蓉撞到的男人。
亞治轉身看清來人面貌後、再度回頭對時瑞潔丟下一句話:「回去等我!」說完,便和那個男人走進他專屬的辦公室,留下時瑞潔一個人忐忑地猜想他落下這話的用意何在。
「剛才那個女人是誰?」凌聖軒頭一回看到一個只能用「俊俏」兩個字形容的女人,好特別呀!才讓他忍不住多看了幾眼。
「一個客人。」亞治以為他指的是方蓉。
「不是,我說的是剛才站在你身邊的那一個。」跳坐在本該專屬於亞治的位子上,他笑了笑。「你該不會以為我老眼昏花到看不出那是個女人吧?」
「你老眼昏花?」亞治聽了啞然失笑。「如果你老眼昏花,那我們這些人不就是瞎子了嗎?如何?你的婚姻生活過得怎麼樣?」
「好得不得了!」一提起他的律師老婆,他就忍不住眉開眼笑的,一臉幸福老公的模樣。
「我真想建議你們這群單身漢快快找個女人湊成一個家,當個開開心心的丈夫。」
「聖軒,我建議你最好改改你獨樂樂不如眾樂樂的想法。」這種性子有好有壞,但要看用在什麼地方。「不是每個人都像你一樣適合家庭生活。」
「不過就我所知,你們每個人都想,不是嗎?」凌聖軒尖銳地點出過去這些曾生死與共的夥伴們的共同弱點。
「也許吧廣亞治收起笑容,在同伴面前就不需要裝出一張和善的笑臉虛與委蛇地交談,尤其是面對跟前這個人,他們根本藏不了秘密。
他們十三個人,每個都擁有不同的性格,卻都同樣內斂沉穩,但是只要在他面前,他們就像站在X光機前一樣,什麼想法都無所遁形,連最令人難以揣測出情緒的風龔也一樣難逃他的眼睛。凌聖軒,一個比他們任何人年紀都小,卻絲毫不遜色的男人。
「說吧,找我有什麼事。」他清楚他們的個性,同樣的,他們也知道他的性格,要不是千熾被司徒鷹嚴禁再投入竊盜工作,他是不可能再和黑街的任何人聯絡的。
「這個。」凌聖軒也不呼咳,立刻從懷中拿出深藍色絨布盒交給他。亞治掀起盒蓋,一串網狀設計的項鏈,在底端鑲著一顆近似深黑又似碧綠、成色自然,似水中波紋的綿紗紋路,純正美麗得教人目不暇給,他覺得整個人幾乎快被這深綠色又彷彿會變幻的祖母綠給吸了進去。
「綠之妖瞳?」
「不愧是珠寶鑒定師,去法國度蜜月『順便』帶回來的。」這個「順便」讓法國珠寶特展全體工作人員急得吐血,尤其是物主。
「你出價多少?」亞治戴起白手套,小心冀冀地將它捧在手心,魔幻的深綠閃動柔媚的波紋,一再讓他膠著目光捨不得移開。
「你決定就好。」愉東西對他來說是娛樂也是賺錢的行業,但是估價這事他向來不感興趣,反正亞治不會讓他吃虧,他只要有錢就好。
「小心看得頭暈,『綠之妖瞳』這個名字其來有自,那祖母綠的顏色很詭異。」
「要不然你以為它為什麼會被取名為『綠之妖瞳』。
亞治將項鏈放回盒子中。「世界三大寶石你已經偷了兩個——『血之殺戮』和這個『綠之妖瞳』,只剽下最後一顆『水之禮讚』沒到手而已。」
「水之禮讚」——相傳是路易十六在法國大革命逃亡時所遺留的藍鑽,它的色澤、重量,淨度、質地都是世上罕見。
「根本不知道它落人哪個人手裡,我從何偷起。」
「就算知道了你也偷不成。」據他所知,是在谷拓仁——沙穆未來的大舅子手上,當然,這個大舅子得要那個小姑娘回來才當得成。
「為什麼?」
「下個月我會舉行黑市拍賣,到時候你的『綠之妖瞳』會是最後的壓軸。」他轉移話題,不希望他太過深問。
凌聖軒當然知道他的用意,而他的個性向來也是不管那些與自己無關的事,他不說就代表不需要他,而他當然樂於當個什麼都不知道的輕鬆人哇。「交給你了。」
對這個身為台灣黑市珠寶交易負責人的同伴,他是百分之一百放心。
「我會把錢匯人你的戶口裡。」
「喂。對了。」他突然想起一件事。「你不提那三顆石頭我還沒想到,香港傳出風聲說放在時家的『血之殺戮』被竊,你知不知道?」
「被竊?」
「是啊,不知道是哪個傢伙這麼大膽,敢偷我凌聖軒份過的東西。」
「是嗎?」亞治保持不變的笑容應道。「血之殺戮」被竊,為什麼瑞祥一句話也沒說?隨後他想到時瑞潔的突然來訪,這樣的安排未免太過巧合,瑞祥到底在打什麼主意?
「你是不是有什麼線索?」端詳他那一成不變的表情,這傢伙跟冷玦不愧是哥兒們,兩個人的表情雖然差個天地遠,可一成不變卻是兩個人的共通性:「說來給我聽聽,說不定我還能把它再偷回來。」
「我怎麼可能有什麼線索,我還是聽你提起才知道有這回事。」
好可惜!「既然如此,我就回去嘍!」說完,他起身往大門的相反方向走去。
「門在那邊。」亞治指著他反方向的位置。
「我是小偷,偶爾也該練練身手才是。」
「這裡才一樓是嗎?沒什麼地方好讓你練習身手?」
「呵呵,這麼久不見才發現原來你的口才不借,有沒有興趣投入律師行業,我可以為你引見引見。」他指的當然是自己家中——不,現在是在律師樓的老婆大人。
「不用了,我挺喜歡目前的工作。」
「不要就算了。」一腳踩上窗欞,凌聖軒回過頭,神色不若方才輕鬆自在。
「勸你一件事,人不能只活在過去,要向前看才是真的。」這句話他也是想了好久才真正瞭解。
亞治微楞了下,之後一笑。「我不懂你在說什麼。」
「哦?」凌聖軒索性一屁股坐在窗邊。「我以為你很聰明,至少應該比到美國去的冷玦聰明上許多。」
是他看走眼了嗎?
「你知道冷玦去美國的事?」
「我知道黑街大大小小的任何事c」說到黑街,當年一提及便神情凝重的他,如今反倒是泛起一股懷念的柔和之色。「從離開到現在,所有的事我都一清二楚,你們十三個人在黑街喋血之後的改變我不是看不出來,只是一直不講,也不認為當時的自己能做什麼,尤其是對你們。」
「為什麼?」頭一次聽聖軒提起從前的事,他一直以黑街對他來說是個抹煞不去的醜惡記憶,雖然他們之間還是有聯絡,但是介於過去……彼此一直沒有當初交朋友時那麼推心置腹。
「因為我自己也得處理自己經過那件事之後的後遺症,和你們每個人都一樣,我也受了影響。光安撫自己就夠吃力了,哪還能再做其他的事。」
「是嗎?」亞治低下頭,凌聖軒的眼睛一直是讓他洞悉一切的最佳利器,他不想在他面前現形,把他好不容易堆好的磚牆擊個粉碎。
「不要不相信我,我說的是真的。」歎口氣,無奈地爬爬頭髮。他的反應就是表明不相信他嘛,別人看不出來難道他也會看不出來!「難道你從沒想過我為什麼離開的時候還帶走千燁,為什麼不讓她留在黑街?」
亞治沉默以對,不作任何回應。
「亞治,是朋友才會勸你,或許我們這十幾個人已經不像過去那種毛頭小子年紀,喜好火裡來刀裡去的生活,也沒有再像以前一樣天天見面,但是我真的是基於朋友兄弟的立場勸你。」頓了下,凌聖軒已有跳出窗口之勢。「冷玦都想得通你難道還會想不通?他已經重新去找真正屬於他的生活,那在一旁敲邊鼓的你,為什麼反倒死心眼了起來?雖然我沒想過有一天冷玦會成為一個榜樣,但我還是要說,學學冷殃!」
說完,他便保一陣風似的不見了蹤影,徒留開啟的窗口,任由微風吹入。
學學冷玦……
如果時瑞潔會乖乖聽從別人的交代的話,那她就不會是讓每個人都頭痛的時瑞潔了。
現下的她,正坐在一處咖啡館中等待難得認識的台灣老朋友。
低頭看看表,這動作她不知道做過多少遍,可是那人還是沒有出現在她眼前,所以她只好無聊地玩玩攪拌用的湯匙,一下子鼓敲咖啡杯,一下子敲敲杯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