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是因為我愛你。」他打斷她的話解釋道:「這份感情早超過喜歡的界限,要我 如何再說喜歡你。」
「你……你……」
「我愛你。」封俊麒重申,十年前曾說過的話,十年後只改了動詞。「愛惡劣的你 ,就連你的?裝和你肩上快三十歲的老實貓都愛。」
愛……愛她?「封──」欲出口的話被鎖骨上的麻吻嚇回口中,成了柔膩的低吟。
「祝你幸福。」從她胸前?頭,封俊麒為她調整好絲巾,在胸前打了個還算能看的 蝴蝶結。「別解開絲巾,你的鎖骨上有我送的紀念品。」他笑著叮嚀,在她的訝然注視 下轉身離開。
紀念品?邵星凡整個嗡嗡作響的腦子難得還裝得下他的叮嚀,素手愣愣地滑進絲巾 下,觸摸鎖骨上頻頻發熱的部位,有點腫又帶點痛。
她知道他留了什麼給她。
一記吻痕,紅艷如火地在美好的鎖骨上綻放,猶如盛夏的薔薇。
第九章
過去,一直空白什麼裝飾物都沒有的手指!如今,多了一環與「束縛」同名的戒指 ,就這麼套住她未來的人生。
價格不菲的藍鑽鑲著一圈碎鑽,總價值五十萬元。而這……只不過是她的訂婚戒指 而已。
坐在自家花圃草地上,在冬季暖陽下,透著黃澄的日光,藍鑽發出如同北風一般的 寒光,讓盯著這只戒指的人都忍不住打了寒顫。
邵星凡瞪著無名指上的戒指,神情茫然,不自覺地陷入迷思,一個月前的訂婚宴好 像只是昨天做的夢一樣,她完完全全感覺不到任何真實,被套住的手指傳達不出讓人安 定下來的感覺,反而有種肩上背了五十萬元的銅板般的沉重感,壓得她快喘不過氣來。
這種情形以前也有過,回憶像開了閘的水庫,就算再怎麼不願意想起,還是會嘩啦 嘩啦一古腦兒地全湧了出來,要想不去看都難。
那時候是因為和封俊麒吵架,三天沒說過話,才會有這種沉甸甸、幾乎快窒息的感 覺,害她不得不請假,在自己完美的全勤記錄上留下一個污點,為了這件事她還衝到他 面前,命令他請她吃大餐作?懲罰。
那時候他是怎麼回答她的?嗯……扯開?難的一笑以後還是認命地點了頭;最後, 花了兩個月的時間去打工存錢,然後帶她到墾丁度假。
她只是要他請吃一頓飯,他卻帶她到墾丁玩了一個禮拜,真是笨蛋!把她的氣話當 真,還半買半送,做出她沒要求他的事。
「想到什麼事這麼好笑?」低沉的聲音將她拉出回憶,?頭一看,封俊麒正背著光 向自己走來。
高頎的身影已經不是記憶中那個稍嫌瘦長的身材,斜陽被他遮住只剩一輪光暈,徒 然增加他給人的威嚴印象。
從小就是一板一眼的,像個小大人一樣,什麼事都習慣先定好計劃,把一切掌控在 手上,絕不容許任何意外,這就是她知道的封俊麒。
所以,一直很討厭他、想欺負他、破壞他全盤計劃,因為,她看不慣把自己的人生 安排得像盤早知道結果的棋局,單調乏味;除此之外,無可否認的,是他那樣對自己人 生有目標的安排,會讓她深深感覺到自己的無用,體悟自己徒有一具美麗的空殼,殼裡 其實什麼都沒有的事實。
看到他,她總有一種什麼都比不上他的挫敗感;而她,十分厭惡承認自己的挫敗。 直到現在,還是一樣。
「你到我家有什麼事?」
「沒事,只是經過這裡時,看見洋溢著像白癡般幸福表情的未來新娘子,就忍不住 轉進來欣賞欣賞這樣幸福的表情。」
嘲諷脫口而出,就像呼吸一樣自然。
「我討厭你。」邵星凡站起身,轉身想進屋卻被身後的人扣住手腕,不得已停下腳 步。
「好姐姐的面具不戴了嗎?」明明坐在這裡盯著訂婚戒指發呆還死不承認,這種不 認錯的個性到底是承襲她父母親中的哪一個?還是根本就是基因突變的結果?否則那麼 好的叔叔阿姨怎會生下這樣一頭黑羊。「真讓做弟弟的我傷心。」
「少說得那麼好聽,你根本沒把我當姐姐看。」
「真是冤枉,我這麼聽姐姐的話,怎麼會不把你當做姐姐看呢?」
「以前的你說話雖然帶刺,但不會傷人;但現在的你,只是混蛋一個。」貝齒咬住 櫻唇,邵星凡毫不客氣的放話。「讓人討厭的大混蛋。」
「這就叫進步。」說他混蛋,她也不想想自己的所作所?,他的混蛋到她面前根本 就是班門弄斧。「總比一輩子戴假面具,卻沒長進的?善者好。」
沒長進的?善者?!邵星凡深吸一口氣忍住勃然怒意。「我不想和你吵,給我滾。 」
吵?封俊麒無辜地笑了笑,只差沒喊「大人冤枉」。「我只是想來沾沾未來新娘子 的喜氣,看能不能也找到一個像姐姐你這麼好的賢內助。你真是厲害,讓田家人對你贊 不絕口,看樣子你身上的這層?裝已經不叫糖衣,該改名?金鐘罩或鐵布衫了。」雙手 抱拳,分明故意激怒她地直呼佩服。
「我不想理你這些好比是敗犬的吠叫一樣的諷刺,給我滾回去。」
「誰是敗犬?」封俊麒說變臉就變臉,毫無預警地捏住她下顎。「誰失敗了?」
「你。」
「我?我敗了什麼?」凌厲的視線炯炯地鎖住企圖逃開的游移眸子,會讓她繼續逃 避下去他就不叫封俊麒。
「你已經不是小孩子了,放開我。」要是被經過的人看見會有多少閒言閒語。「放 手!」
「說清楚,我敗了什麼。」
一定要這麼逼她嗎?被激怒的性子和因為他的出現不斷累積出的沉窒感壓得她無力 撐起一身為裝;開了口,就再也壓抑不住咆哮的衝動。
「你敗的可多了──妄自尊大、目空一切,以為自己能掌控所有事物,結果呢?你 連我都追不到,偏偏又不接受這個事實,一而再、再而三地拿話諷刺我,你以為你是誰 啊!你做的事又全都是對的嗎?如果我是為善者,那你也差不了多少!
我隱藏我的真實性格又怎樣,你呢?你不也因為該死的自尊,從小就裝出一副大人 樣,為了得到眾人的稱讚,拼了命的讀書,甚至定下無聊的人生計劃;然後又為了該死 的自尊,放棄我逃到美國去。現在,你有什麼資格像審判者一樣,在我面前冷嘲熱諷? 又有什麼資格再干涉我的人生?
如果我虛?裝乖,那麼你也是!要不,你就大大方方地在眾人面前拿話諷刺我、嘲 笑我啊!如果你不虛?、不裝乖、不故作成熟,又為何只是在私底下、在我面前,才敢 說那些刺人的話!」
「就和你為什麼只在我面前原形畢露相同的道理。」
相同的道理?「哪……哪有什麼道理可言,呵呵,我只是因為看你討厭才會百般欺 負你,乘機壓搾你,不看你那張裝成熟的怪面具垮掉就不高興。」邵星凡笑中的牽強連 自己都聽得出來。「你少胡扯,哪有什麼──」結實溫厚的擁抱,將她的話吸納入聽得 見心跳聲的胸口。
「盡量說,盡量再扯謊騙自己。」沉穩的胸口發出哼哼笑笑的低語。「你扯的謊愈 多,理由愈雜,就表示你的心動搖愈大。認識你多久了,你這點性格我還摸不透嗎?十 年來你一點長進都沒有,連惡劣的性格都沒變,太好猜了。」
「你閉嘴!」他到底回來做什麼的!「在國外念了十年書,就只學會如何破壞別人 的幸福這門課嗎?」
封俊麒放開她,讓她瞧見自己臉上的笑容。「我是這門課的教授。」
「你──你這豬頭!」惡劣!為什麼她看不出這傢伙長大後會變得如此惡劣,差勁 到極點!「當年那個聽話任我擺的天真小鬼到哪兒去了,該死的,你去把他給我找回來 。」
「你──你這豬頭!」惡劣!為什麼她看不出來這家長大後會變得如此惡劣,差勁 到極點!「當年那個聽話任我擺佈的天真小鬼到哪兒去了,該死的,你去把他給我找回 來。」
「快二十七歲再像個天真的小鬼就可憐了。」封俊麒為她的氣憤沒有誠意地惋惜。 「去你的記憶庫找吧,或許還能找到點蛛絲馬?。」
「封俊麒!」
「坦然面對自己的感覺對你不會有害處,這十年,我也沒有因為承認愛上你而受害 ,不就是最好的證明嗎?」
其實他心裡再清楚也不過的是──愛上她姑且還不會受害,真正受害的日子是要從 她也正視對他的感情,並承認後才會開始。
邵星凡本身的存在就是一種災難,只是他早認命地知道自己是「我不入地獄誰入地 獄」的信奉者,因而樂於接受這樣的災難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