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家拿她當蕩婦卡門看待,她還努力要做聖女貞德,這身皮相著實帶給她不小的麻煩。
一前一後走到大門,莊夢蝶活像找到生路似的加快步伐,尤其是看見外頭一輛銀白色積架時,更是感動得無以復加。
「你說的朋友指的是他?」尾隨在後的夏子翔擰眉,不悅地瞪向倚在車旁等待的方慕白。
「再次見面,你好。」方慕白主動打招呼,得到對方因為禮數而不得不的回應。
再次見面?「你什麼時候跟夏先生見過面?」抓到一絲詭異的莊夢蝶開口問。
方慕白看向夏子翔,自然沒錯過他略顯緊張的神情。「你聽錯了,我是說『初』次見面。」他說,為她打開車門。
莊夢蝶點頭坐進車,在夏子翔的注視下和方慕白一同離去,累得連聲再見都忘了說。
酸酸澀澀的醋味不停在夏子翔體內發酵,冒出嫉妒的泡泡。
她竟然當著他的面坐別人的車離開,
難道這五年來只有他死心塌地,而她早已變心?如果是,為什麼那個擁有奇怪名字的女人當年會說哪天想要回她儘管找上門?
還有,方慕白為何堅稱當年離婚的主因不在他?
愈來愈多的疑問泡泡湧向夏子翔的腦中,躲了五年的難堪過往如今試圖重提,卻發現其中有許多令人疑惑的地方。
到底他在英國那四年中,家中發生了什麼事?
第三章
坐在前座上的莊夢蝶突然開口打破靜謐:「我要哭了,不准笑我。」說完,她的淚水如決堤似的滑落怎麼也止不住。?
她必須哭,把今天晚上所受的委屈在家門外一古腦兒哭盡,回到家後才可以親親睡著的寶貝兒子,好好洗個澡、睡大覺;明天又是新的一天,她會得到兒子的親吻Morning?Call和一起去麥當勞早餐約會,然後享受開車送兒子上學的快樂——她不容許有任何該死的苦惱情緒污染這些珍貴的好時光。
所以她要在這裡哭,哭得聲嘶力竭,哭得昏天暗地。
方慕白伸手摟她靠在肩上,分心安慰:「好了,一切都會過去的。」
「你不會懂的,明明什麼都沒做卻……「她什麼都沒做,沒有該死的紅杏出牆,沒有見鬼的珠胎暗結……「媽的!我什麼都沒做。」
「小蝶,你剛罵了一句髒話。」方慕白哭笑不得地提醒她嚴重失態至此,老天,連「媽的」都說了出來,可見她有多氣惱。
「真的嗎?」哭紅的眼拾起,美艷的容貌有些狼狽,卻也多了平易近人的親和力。
其實,除了只能以美艷來形容的外貌外,莊夢蝶是個落落大方很好相處的人,只是那些眼力極差、禁不起刺激的混帳傢伙,往往會炫目於她出眾的外表而逕自猜想擁有這身皮相的女人有多美麗不可方物,有多恃自身的美麗高傲,有多愛享受男人眾星拱月般的奉承。
事實上莊夢蝶只能以豪爽開朗,不拘小節、近似傻大姐等話來形容她,那些什麼倨傲、什麼仗著自己美麗四處勾搭男人之事,根本就不是她能做得出來的;偏偏人就是這麼奇怪,有了先入為主的觀念後,就很難接受所謂的事實。
知道這事實的人不多,但只要是知道的人都會跟她成為好朋友,不分男女,方慕白就是其中之一。
所以,聽見她口出髒話,看見她握拳猛捶車門,他早已司空見慣,但是……
「小姐,如果你的三寸金蓮再碰上我心愛的積架,我會一腳端你下車的。」才買不到半年的新車,他不想太早送它回廠板金重修。
「該死天殺的大混蛋!為什麼相信別人就是不相信我,難道他自認眼光短淺愛上個紅杏出牆的淫婦蕩女?媽的大豬頭!還以為他夠瞭解我,結果還不是跟那些膚淺噁心的混帳男人都沒什麼兩樣,男人是大豬頭!」
「咳咳。」方慕白不知道該氣還是該笑,亦或是要提醒她,她正坐在一輛由膚淺噁心的混帳男人大豬頭駕駛的車。
擦乾淚,莊夢蝶以帶著哭聲的語調說道:「你能想像嗎?他竟然連子謙都不認!傷我就算了,連子謙都傷,夏子琪還說……他是野種!」孩子何其無辜,為什麼要把對她的錯誤想法硬扣到孩子身上?讓他即使冠上夏姓依然還是身份未明!
原來她哭是為了兒子。想也是,這個從不恨人,即使生氣也是氣過就算的好好小姐哪會為了別人對自己的誤解便哭紅雙眼。
「乖乖。」方慕白伸手輕輕拍上她發頂,柔聲安撫。
「知道你疼兒子疼到心坎裡,別哭了,只要你不說、我不說,小鬼就不會知道有人在背後罵他,頂多是今天晚上覺得耳朵癢,要不就是多打幾個噴嚏,沒事的。」
「誰教我長得就是這副德行,早就認命習慣;可是子謙什麼都沒做,更沒什麼惹人非議的外表,他多無辜啊!」
「不要怪我多嘴,你就算被誤解也不該認命習慣,錯的不是你,是那些把你想得太複雜的無聊人士。」用無謂的偏見扭曲一個人真正的本質,他真不曉得以偏概全是否真的有趣到讓多數人選擇以這方式看待一個自己並不瞭解的人。
「我明白,但當醉的人太多,清醒的只有一兩個的時候,就算清醒是對的,也會變成錯,這個世界所謂的對錯就是這麼來的。但我以為至少他會是清醒的那一個,在今天以前,我一直這麼認為,現在我學乖了。」終於明白即使是一個知道對錯,懂得真偽如何定義、如何判別的邏輯學教授也無法避免這種以偏概全的人性。
「怪他嗎?」
莊夢蝶不假思索地搖頭,讓方慕白差點踩住煞車。
「當時他人在英國,台灣的情況都是由夏老夫人和夏子琪轉述讓他知道,我不清楚他們對他說了什麼,但我知道不會太好聽,否則他不會連台灣都不回來就隔著越洋電話提出離婚。」甚至,她曾想過離婚這件事不是由他決定的,而是夏老夫人的意見。
「他是個孝順的男人。」承辦離婚事宜的他自然有幸見到夏家強勢作風的老夫人,也清楚看見她對自己表露無遺的憎惡,他一直不知道為什麼,但上回遇見夏子翔之後,他終於明白自己是被當成破壞人家家庭的第三者,難怪夏老夫人會用恨不得殺了他的凶狠目光瞪著他在離婚協議書見證人一欄上簽名的動作。
「你也認為是夏林玉瑛提的?」他的話給了她一絲希望,難道夏子翔對她其實並沒有忘情?
「我只是猜想。」他敷衍地道,但心下早肯定是這樣沒錯。
試問:有哪個男人會在深夜時分到下堂妻家門前用哀傷眷戀的神情盯著陽台?若不是還有情、還有愛,他會這麼做嗎?
只是他為什麼不直說,非要這麼百轉千彎地透過姓呂的找上小蝶?解決一個疑問又忍不住延伸一個,有時候律師這職業帶來的追根究柢壞習慣實在讓他頭痛。
看來他得找個機會和夏子翔再見上一面才行。
「嗨,小色胚,我家的雲倩多虧你照顧了。」在校門口等著接小雲倩回家的杜書絕熱絡地打著招呼。?
「嘿,蛀書蟲,你依然盡責地當不事生產的社會米蟲呵!」夏子謙笑裡藏刀牽著雲倩到杜書絕面前。「我未來的岳父大人呢?怎麼不見他老人家跟在你蟲屁股後頭。」
「小鬼!」杜書絕送上一記爆栗。「他在公司開會,我負責接雲倩,晚上準備趕夜車到白河鎮。」
「啊,明天是蓮花節活動。」真好。將羨慕的情緒藏在心裡,夏子謙很清楚自己的娘目前正工作中,粉忙粉忙,所以他沒必要像小鬼一樣瞎起哄。「祝你們玩得開心。」
「一起去。」小雲倩拉住他的手提出邀請。「跟雲倩去玩。」
「怎麼樣?小鬼。」杜書絕詢問他的意見,認識子謙久了,都知道他人小鬼大的該死性格,不能用對一般孩子的態度對他。
「不了,要我放下忙碌工作的娘一個人去玩怎麼可以,多不孝啊!」夏子謙揮揮手,一臉的不耐煩樣。
「到時候一定是那兩個未來大舅把我隔在門外頭高喊茱麗葉,我才不要在你們面前演羅密歐呢。」
「人小鬼大。」杜書絕伸手揉亂他一頭黑髮。
「臭書蟲!」夏子謙直嚷。
「好了啦,走,順便送你回家。」
「多謝,不過男人的夜生活現在才正要開始,就這麼回去太浪費美好的夜晚了。」夏子謙幼嫩的唇貼上雲倩的臉頰,唔……好甜美,小女孩的臉就是這麼嫩,感動啊……
「你對我女兒做什麼?」蔚星辰的吼聲讓所有人都嚇一跳。
「你怎麼來了?」
「你就這樣任女兒慘遭狼吻?」真不敢相信她會讓女兒任人輕薄!
「唷,未來的岳父大人。」夏子謙童稚的臉堆起笑打招呼。「好久不見,您依然這麼健康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