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拜託你少看點新聞行嗎?台灣不會因為你一個小鬼關心國事就變得國運昌隆。」
「說得也是。」夏子謙點頭應聲。「起碼也得等我當上總統才有辦法。」
「哈!全世界最好笑的笑話莫過於你這一則。」這種可笑的氣勢是向誰學來的用膝蓋想也知道,難道以他還算聰明的腦袋來想,不覺得拜錯師父了嗎?
「你怎麼做人家老媽的?」夏子謙很不滿的板起小臉。「破壞小孩子的夢想和天真脆弱的心靈。」
「這叫作幻想,也叫妄想;還有,小子,你的心靈一點也不天真脆弱,跟在那個師父後頭這些年還活得極好就是證明。。? 「說得也是。」沒轍,做娘的搬出他那位思想行事完全不在正常人範圍的師父指證,他沒話說。「不過——娘,還記得今天下午我們約定好的事嗎?」
「什麼?」直起身,她有些茫然看著兒子。
「就是去教堂參加幽人妹妹的婚禮之後說好的啊!」
真傷腦筋,這少根筋的娘親萬一被他那個沒良心的師父賣了,那可怎麼辦?
「你是指這件事啊!」莊夢蝶點頭。「當然記得,明天的Case將是最後一件工作不是嗎?」
「我總覺得不會這麼好過。」不好的預感從下午就一直存在著,小小的腦袋很努力去揣測,依自家師父的個性會怎麼荼毒碩果僅存的惟一員工——他娘親,偏偏他實在太年輕,還想不出什麼老奸巨猾如師父的點子。「娘,你要小心點。」? 「我已經夠小心了。」當年大姐幫她順利生下子謙這事她永遠記在心裡,這五年間也幫她賺到大筆金錢,讓她不虞匱乏,這也讓她很感激。
不過——同事好友接二連三被出賣,這就讓她大傷腦筋,老在想下一個會不會輪到自己。
直到現在,她很清楚自己是惟一還待在工作坊的員工,如果大姐想繼續這行業,自然會對自己再三禮遇;但如果不呢?? 「娘,你在想什麼?」
「你說,你那師父會不會有天突發奇想將工作坊結束掉?」
夏子謙搓著遺傳自母親略尖的下巴直想,說出答案:「有可能,師父很奇怪,而且在依依嫁人、書蟲也丟到雲倩家去寄生、我心愛的幽人妹妹離開後,娘,就只剩你一個,難道你能滿足師父愛錢如命的個性嗎?」
兒子說得對,莊夢蝶點頭。「看來不早走不行了。」
母子倆相視一會兒,頻頻點頭,做出同樣的決定——
「賺到這次的工作費用就跑。」
「沒問題!」夏子謙比了個OK的手勢。
只是——能這麼順利嗎?兩個人心中不由得同時浮起問號。?
她——被設計了。?
「夏子翔」三個大字蒼勁有力地出現在契約書上,要人想不看見都難。
「大姐,你是故意的。」
「啊?」裝瘋賣傻是基礎演技之一,個中翹楚更非呂大姐莫屬。她眉兒一挑,反問:「有嗎?客人上門找我做生意,哪有什麼故不故意。」
「可別告訴我你老人家不知道他是哪根蔥。」十年了,早該什麼事都煙消雲散,他還出現做什麼!
「不就是被逼去相親逼到無路可走的沒用男人嗎?!」
相親?柔媚的桃花眼閃過複雜神色,遲疑地問:「他……還沒結婚?」
「哪個白癡女人會嫁給一個書獃然後替他生個書獃兒子的?」呂大姐抽抽鼻笑道,當然沒錯過眼前美人變臉的表情。「怎麼,世上真有這麼個傻女人?」
「很抱歉,我是不怎麼聰明。」莊夢蝶冷著一張艷麗逼人的臉,語氣含冰。
「哦?真是萬分不好意思,原來閣下就是這麼一個傻蛋啊?噢呵呵呵……」
「你明明知道還故意這麼說,存心要氣我是嗎?」
嘖嘖嘖,最聰明的留在後頭才整治實在有些為難自己,不過——呵呵,大可視為一種挑戰。
「這件工作我、不、接!」她決定了,踏出工作坊之後就去兒子的學校帶他一起逃,逃到哪兒都好,只要別和這壞到骨子裡去的女人有任何牽扯就成。
「很抱歉呵,我親愛的小蝶兒。」呵,翩翩飛舞的蝴蝶哪飛得過她這只禿鷹,也不想想誰的翅膀比較長。
「打從咱們工作坊成立以來,接不接工作是我在決定,由誰去做端看我心情如何,現下咱們工作坊只剩你一個,你要我毀約嗎?成,違約金由你負責,金額不多,依契約規定是價金的一倍,四百萬如何?」
四……四百萬?!「你收他兩百萬?」眼前是一頭獅子嗎?居然開這麼大的口。「那個呆子竟然傻傻丟出兩百萬?笨蛋!」末尾的話似怒似嗔,倒教人聽不出莊夢蝶究竟是氣這話裡的對象還是拿他沒轍。
「怪了,我家的蝶兒難道就沒這個價碼?你未免太看輕自己了吧,可有人說你是無價呵。」
無價?他嗎?想問出口,偏偏看見一張頗有興味看好戲的臉,真要問出口不就顯得她笨。「那又如何?」
「高興就老老實實表現出來,想騙我還得回去修練個五年、十年才成的。」輕聳雙肩,呂大姐也懶得拐彎抹角。「好了,現在你的決定是什麼?送四百萬到我面前推掉這工作,還是接受它好賺一筆?」
「我要想想。」想想和兒子逃亡要往哪個地方逃比較好。莊夢蝶是下了決定,可惜不是大姐出的二選一,而是自創的其他答案。
「可以啊。」慎重考慮是對的,呂大姐認同地點了下頭,順便提醒:「如果是考慮要和小鬼逃到哪兒去才不會被我捉到,你最好打消念頭,天底下還沒有我找不到的人。」
「呃……」她怎麼知道?
錯愕與訝異同時出現在莊夢蝶美艷的俏臉上,對於呂大姐的讀心術,她除了張著小口發出愕然的單音外,實在找不到其他方法表達自己此時此刻的情緒。
「我說對了。」呵呵,要跟她鬥法也不看看自己的道行。「夏子謙那小鬼的腦軌有幾轉我清楚得很,跟著小孩子亂轉的你倒也有趣,這世上很難找到像你這麼會聽孩子說話的娘了。」
「你到底要我怎麼樣嘛?」嬌嗔出口,搬出最不是辦法的辦法——女人與生俱來的天賦。
美臀坐上呂大姐的腿,莊夢蝶側首枕上她的肩,柔聲地道:「人家真的不想接這件工作,我知道大姐有的是辦法推掉對不對?所以……」
「少來。」呂大姐推開香氣撲鼻的粉味,撤下流刺網捕回自己的神志——這回,可不是鬧著玩的。「別以為這招你用也可以,大姐我愛吃清淡可口的小菜,你太艷麗不適合本大姐的腸胃。」
「大姐!」莊夢蝶跳起身,雙手擦腰。「反正一句話——我、不、接。」
「準備四百萬送到我面前就成。」
「你欺負人!」
「我從來就沒幫過人。」雙肩一聳,呂大姐如此理直氣壯的坦承委實教人膽寒。
「你!」能這麼自豪說從沒幫過人的有幾個?全世界頂多只剩眼前這惡魔!「大姐。」
「有事嗎?」
「我……」莊夢蝶先前的氣勢已經轉向疲憊無力,幽幽然歎道:「我真的不想再見到他,好不容易平穩的生活為什麼要因為一個……與自己無關的人變糟。」
「與自己無關?」呂大姐挑高眉。「說得可真輕鬆,如果你那顆心和這話一樣就算了。」
莊夢蝶聞言,心為之一震,不由自主地出現謊言被拆穿的窘狀。
「你親眼目睹幽人和姓齊那傢伙的事,他們花了十一年的時間,結果呢?你區區五年又算得了什麼!」
「總之我不想和他接觸。」
「還是老話一句,四百萬給我了事便成。」
「大姐,有沒有人說你很過分,一直以玩弄別人的人生為樂。」重炮一轟,莊夢蝶當真是被氣到口沒遮攔。
只可惜,她遇上的對象是姓呂名大姐的女人。
肩膀一聳,呂大姐攤手回應。「沒辦法,這就是我追求快樂的方式,一切都是姜太公釣魚,願者上鉤。
你要問的是,為什麼有這麼多人明知道遊戲是人工設計,根本沒有真心,偏偏又要上門送我大把大把的金錢?有問題的不是我,而是這票喜歡用自己心目中的戲碼過人生卻又不在現實生活中努力追求的人,我只是開啟替他們圓夢的大門。」
「你……」大姐這是什麼歪理?「你就不怕傷人?」
「幽人也問過,但是我要說——警察要為自殺的人負責嗎?自己把傷害欖上身就別奢望有人救。」
「你竟然能把話說得如此冠冕堂皇。」真的是服了她,莊夢蝶搖頭直歎,「你顛倒黑白的本事無人能及。」
「還好,多謝誇獎。」
頹然坐回椅上,躺進椅背,桃花般的美目此時變得黯淡,已失春天的光彩。
「你一定會有惡報。」她哀怨雙眸瞅向老闆,算是她敗犬遠吠好了,總能發洩一點怒氣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