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對不起。」秦雲錚垂下頭。她也知道不該擅作主張,但就是忍不住嘛!「罷了,你們出去吧!」他撇開頭,深知不管她再怎麼做,都改變不了什麼。秦雲錚看著這對父子僵持的情勢,不由得暗暗心急。
「允塵──」她扯了扯丈夫的衣角,暗示性地低喚。
朱允塵神色僵硬。「我知道了,你先出去。」
「好。」知道他已想通,她開開心心地應了聲,還體貼地替他們關上門。「秋兒?」皇上的目光由那道消失的纖影,轉而移向他。
「呃──」冷眼對立了多年,一時之間要放下仇視心,朱允塵反而不知該說什麼。皇上是何等犀銳,立即感覺到他瞳中光彩不若以往般沁寒凝霜。「秋兒對你說了什麼?」
是什麼話,具有這麼大的影響力?
「她──」朱允塵停了下,抬首問:「你是因為娘的關係,才特別疼愛雲錚的嗎?」皇上呆了下,瞬間有了被人透視的困窘。
「並不完全是這樣,秋兒……本來就是很讓人心疼的孩子。」
「但是你卻無法否認,有一部分,是潛意識下的移情作用,以至於你對所有與娘相似的女子另眼相待?」朱允塵並不讓他有機會閃避重點。
被逼得沒法兒,皇上惱然低斥:「就算是又如何?難道朕連想念她的資格都沒有了嗎?」
此話一出,朱允塵神情瞬間緩和不少。「一筆勾銷了。」
「什麼?」皇上愕然。
「過往恩怨,到此為止,我不想再提。」
「你……為什麼?」這樣的回答太出人意表,皇上一下子消化不了。
「不為什麼,只是不想再恨了。雲錚說得沒錯,在這件事當中,你我都是受害人,得知你不曾忘懷過娘,就已足夠,我想,娘若泉下有知,也該眼目。」幽幽然說完,清淡的眸子望住他,頭一回,真心地喊了出聲:「爹。」
他喊的,是「爹」,而不是形式上的「父皇」,這表示,他是真的打心底承認了這個父親。
「允塵──」皇上一時動容得難以自持。
在真摯的凝眸相望中,往昔恩怨,化為一篇泛黃的記憶,雲淡風清──
第九章
夜涼如水。
秦雲錚倚窗而立,遙望繁星點點。
現在的她,覺得自己好幸福,允塵待她極為溫存珍愛,而父皇又視她如女,真誠疼惜,上天待她何其眷寵,只是──她想起了允淮。
不知他現今可好?當初抱著蘭妃的屍身離宮的他,便已是一副萬念俱灰的模樣,她真的好擔心他會想不開。上蒼眷顧了她,卻又為何如此殘忍的對待這一雙受盡苦難、相戀至深的愛侶?如果可以,她真希望能將自己的幸福分與他們。
再說,今日會演變到這個地步,她也必須負一半責任,若不是當時的她太衝動,沒冷靜下來聽允淮解釋,事情也不會鬧到這般地步,所以在她沉醉於幸福天堂的時刻,他們卻因她而天人永隔,淒涼斷腸,教她於心何安?
對允淮,她將永遠感愧。
「在想什麼?」身後,夫婿悄悄環上她的腰,她極自然地倚靠過去。
「我在想,允淮現在不曉得怎麼樣了?」此話一出,秦雲錚感覺到朱允塵明顯地僵了下。
「怎麼了嗎?」她仰起頭看他。
「別在我面前提到他。」他不甚舒坦地道。
「你不是不再記掛著仇恨了嗎?」她以為,他早就釋懷,不再對允淮心存怨慰了。「不是恨不恨的問題,而是──」他皺了皺眉。「反正以後不許提他,連想都不許!」
「為什麼?」天真的太子妃,還不曉得自個兒的夫婿吃了一大缸的醋。
「沒有為什麼,不准就是不准!」他霸道地宣告。
她還敢問!有哪個男人能忍受自己的妻子老是對別的男人念念不忘?尤其那個男人還是曾與她無比親密的前夫!
雖然,他很清楚雲錚在嫁他的時候,仍是完璧之身,但是除了沒到最後一步之外,誰曉得他們曾進展到什麼程度?
只要思及她身上曾烙下別人的印記,他就──想到這裡,狂湧的酸澀將心刺痛,朱允塵俯下頭,狂肆地攫住了秦雲錚的柔軟紅唇,恣情掠奪。
洶湧情潮來得猛烈,席捲了兩人,恣意浮沈於愛慾激流中的彼此,再一次將百轉千觸感思緒壓回心靈深處,不去碰觸。
◎◎◎「王爺,有客來訪。」一名僮僕悄悄探進頭來,對埋首於佳人溫香中的朱玄隸喚回現實。
「呀!」宋香漓紅透雙頰,掙扎著由丈夫懷中脫身。
真丟臉,又被逮個正著了。大白天的,早教他不要了嘛,這個大色鬼!
朱玄隸不怎麼甘願地攏回衣衫。
「人呢?」他倒要看看是哪個傢伙敢壞他好事。
那名僮僕以著司空見慣的語氣,臉不紅、氣不喘地道:「在偏廳候著了。」「本王一會兒就來。」說完,他回身親了親嬌妻的紅唇。「等我,一會兒再補償你。」
「去死吧你!」宋香漓大叫。普天之下,敢這麼對他張牙舞爪的女人,大概也只有她了。朱玄隸幾乎是被踢出房門的。
走入偏廳,首先見著的,是個背對著他、一身白衣清雅的男子,他正無盡溫存的護著懷中女子落座,輕輕淺淺的軟語溫存,他並沒聽分明,不過看也知道,又是一個妻奴!感受到他的注目,那名男子緩緩回身──「你、你、你……」乍見那張清俊不凡的臉龐,朱玄隸嚇得瞪大了眼,反射性地立刻關上門。「要死了!朱允淮,你出現得可真大方啊!不想活了是不是?」沒錯,此人便是那位不愛江山愛美人、多情得一塌糊塗的前任太子爺──朱允淮。朱允淮溫雅地一笑。「放心啦,事情都過這麼久了,誰還會認得我?」
朱玄隸回他一記冷哼。「是啊!說得倒輕鬆,反正要真有事,也是忙死倒霉的我。」到時,一頂欺君之罪的大帽子壓下來,他不死也只剩半條命。
朱玄隸真是愈想愈不爽。「嘿!大膽刁民,見著本王爺為何不下跪?」向朱允淮行了二十年的禮,乘機撈點本回來也不為過吧?
「你少來了。」朱允淮甩都不甩他,逕自對盈盈淺笑的美佳人問:「棠兒,你渴不渴?」
然後,在朱玄隸端起桌上的茶,打開杯蓋正欲就口之際,他竟眼也不眨地奪了過來,直接端到嬌妻唇畔,細語溫存地道:「來,嘗嘗看好不好喝。」
這、這、這……什麼情形啊?朱玄隸差點瞪凸了眼珠子。
「朱允淮,你好過分──」他委屈地指控。
朱允淮聞言,緩緩地回過身,朱玄隸本以為朱允淮已開始良心發現,沒想到,他出口的話竟是──「怎麼你的聒噪性格一點都沒有改?朱玄隸,你真的好吵!」
各位聽聽,這算是什麼客人?喧賓奪主嘛!
「好、好、好,我吵!那麼為什麼要委屈自己,跑來讓我吵呢?」
朱允淮與愛妻相視一眼,然後才道:「前一陣子,我們聽到了一些關於你的風聲,所以就來看看了。」
「你指的是你那位柔情似水、婉約多嬌、只要是男人都很難不動心的前任嬌妻吧?」「咳!」朱允淮暗示性地輕咳了聲。「注意一下你的措辭。」
「事實就是事實,還怕人家講。」對啦,他就是存心搗蛋。差點就被這傢伙害慘,不出口氣怎麼成。
「棠兒──」朱允淮有些尷尬,又有些憂心地看著她。「你別理那傢伙。」柳心棠經笑,搖了一下頭。「王爺,我們很關心雲錚的狀況,所以才會來這一趟。」「那你們應該也曉得,太子妃後來並沒有嫁給我,而是嫁給朱允塵。」
「我聽說了。」朱允淮沉重地道。「我不以為我大哥會善待她。」
「這你就錯了。太子妃魅力無窮,朱允塵哪是她的對手。」
「你是說,雲錚現在過得很好?」如果是這樣,那他內心的愧疚便能稍稍減輕了。「基本上來說是這樣。不過,你也曉得,她心腸有多善良,上回入宮,正巧也和她聊上了兩句,她說,她對你感到很抱歉,一直良心不安。」
朱允淮輕輕歎息。「她總是這麼的善解人意。其實,真要深論,是我虧欠了她,她沒必要內疚的。」
朱玄隸哼了聲。「你終於良心發現了。丟下老婆自個兒逍遙快活去,虧雲錚還無時無刻掛念你,真是不值!」
「叫什麼叫,別忘了你是幫兇。」
「我──」朱玄隸一窒,他真是豬八戒照鏡子。
「好啦,別翻舊帳了,有件事要麻煩你。」
「既然知道很麻煩我,那就甭說了。」朱玄隸回絕得倒乾脆。
「無情無義的傢伙!將來我寶貝兒子生下來,也不要讓他叫你堂叔了。」「稀罕!我不會自己生啊!」頓了下,他看向柳心棠微微隆起的小腹。「手腳挺快的嘛!難怪你拿她當寶似的捧著。」
「嫉妒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