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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頁     樓雨晴

  「你、你……」他居然還面不改色,簡直……簡直……

  「我如何?」她惱紅的嬌顏說有多可愛就有多可愛,他忍不住加深了逗弄她的興致。「想到了什麼畫面?臉這麼紅!」

  突然俯近的俊顏,教她不自覺呼吸一窒!

  「你──這人怎麼這樣……」恁地輕狂!

  「怎樣?」他又貼近數寸,溫熱的氣息在她耳畔吐納輕回。

  「剛才還和別人火熱激纏,一轉眼,卻又可以若無其事地調戲我,將另一個才剛為你碎了心的女人拋諸腦後……你說你自己是什麼樣的人?」

  「風流多情。」他答得好大方,渾然不知羞愧二字怎生書。

  好讓人吐血的回答!「你把女人當什麼了?沒有真心為什麼要去招惹人家?畢竟她是真的喜歡你。」

  「或許。」他緩慢道。「但她更喜歡我的名利身份。」

  她微愕地看他。

  「天真的小女孩,在替人打抱不平之前,請先弄清楚狀況。歡場女子無真愛,到此尋歡的男人,自然地不是為愛而來,相較於『愛』這個虛幻的字眼,財富便實際多了,女人原始的本錢是她的最佳利器,她深諳這個道理,並且也善加利用,說穿了,這只是一則交易,當曲終人散之際,誰也不欠誰。」

  一番言論入耳,她微微恍惚。「錢財──真有這麼重要?」重要到不惜將尊嚴傲骨棄之於地,任人踐踏?

  「對許多人而言,是的。」沉默了一會兒,朱玄隸突然覺得有些好笑,他發什麼神經,跟她解釋這麼多。

  「至於調戲你嘛──」深亮的黑眸閃過一抹戲謔。「我不否認。」

  他的唇瓣刷過她小巧圓潤的耳垂,她一顫,這才開始想到要害怕。

  「你──你想幹什麼?」她整個人全被困在他與牆垣之間,曖昧的氣氛在兩人之間流竄。

  「一個視上妓院如家常便飯的人,遇上了嬌滴滴的小姑娘,你說他有可能做什麼?」

  香漓一聽,心跳都快嚇停了。「你別亂來!我……我……」

  「你已經知道我要做什麼了嗎?真是太好了──」

  「你敢!我會以命相拚!以保有我的清白!」她怒斥,小臉正氣凜然。

  「以命相拚?這太嚴重了吧?」他眨眨眼,一臉無害地道。

  他將手伸向她,她想也沒想地便放聲尖叫:「救──」

  「老天,我被你震聾了!」他甩甩頭,耳際猶嗡嗡作響,不敢置信地看著她。「見識過女人各種『叫聲』,就屬你最特別,我什麼都還沒做,你就這麼給面子,叫得驚天地,泣鬼神。」

  這傢伙說的是什麼渾帳話?!

  「你下流!」

  「可是,我只是想幫你把它抓下來而已,還是很下流嗎?」他擺出一副無辜的表情,由她肩頭捏來一隻小毛蟲,獻寶似地故意在她面前晃來晃去,弄得她的臉色又青又白。

  他笑得腸子都快打結了。

  「既然你不喜歡我多管閒事,那就算了。」他作勢要「物歸原主」,嚇得香漓差點喊爹叫娘。

  「拿……拿走!」她怕死那只噁心的東西了。

  「我不下流了?」他將小蟲子又移近她寸許,等待她好好「考慮」清楚。

  該死的臭男人!

  香漓暗罵在心底,勉強擠出僵硬的笑容。「小女子失言,請公子見諒。」

  「好。」他很大方地接受了她的道歉。「那──它還給你。」

  混帳!他根本是故意的!

  她尖叫失聲,本能地往後仰,後腦勺就這麼「壯烈」地吻上牆壁,疼得她險些淚灑當場!

  若不是定力太好,朱玄隸鐵定會當場笑癱在地上!

  「滾開!可惡的你,可惡的臭蟲!」嗚……她招誰惹誰了?居然碰上這個王八蛋!

  朱玄隸也很明白適可而止的道理,在她翻臉前退開數步,彬彬有禮地說:「姑娘請。」

  香漓懷疑地看了他一眼。這傢伙有這麼好心?

  這什麼表情?朱玄隸十分不爽,將那只「勞苦功高」的小蟲子隨意一丟,剛好就「很不小心」地「光臨」了宋大姑娘的酥胸──

  「啊──」一聲上達天聽的尖喊響起,香漓完全不顧形象地又跳又拍,直到小虱子「壽終正寢」,她猶心有餘悸。

  「好了、好了,不要再拍了,已經是『人間悲劇』了,再拍下去,真的就『天下太平』了。」某人猶說風涼話。

  可惡!這缺德鬼!

  香漓咬牙切齒,一肚子咒罵不知該由哪一句開始,最後她選擇了「無言的抗議」,懊惱地拂袖而去──實在是看準了再多待一刻,她準會嘔血身亡。

  好有趣的小姑娘。

  好久沒看到這般率直、不嬌柔造作的女孩了。

  朱玄隸望著她遠去的背影,不知不覺中,一抹淡淡的笑意爬上唇角,久久不散。

  ◎  ◎  ◎

  可惡、欠揍、該痛毆一萬次的混蛋!

  香漓在心中第無數次痛罵。

  要不是他,她怎會來遲了?還好紅姨大量,沒和她計較,否則,他們這梁子可結大了!

  稍稍平靜下來,幾乎被遺忘的煩惱又纏上心頭。

  銘誠赴京趕考的路費……唉,該如何是好?

  「香漓,發什麼呆!還不快把這些酒菜送到春桃房裡去──」一聲催促灌入耳中。

  「噢,就來了!」她趕忙應聲,匆匆端起備好的酒菜上樓。

  鶯聲燕語、放浪輕佻的畫面,她早已能夠視而不見;不帶任何表情地上了酒菜,她轉身就要離去。

  「咦,這大美人是新來的嗎?以前可沒見過。」猥瑣的男人眼尖地瞟見她清麗不俗的容顏,立時露出見獵心喜的涎笑,反手拉住她。

  「放開我!」香漓不安地想抽回手,卻是徒勞。

  嘖、嘖!光是摸這比豆腐還嫩的手腕,他就幾乎要把持不住了,更別提摸遍她全身,會是怎生地銷魂蝕骨……

  「大美人,買你一晚要多少價碼?大爺我別的沒有,就錢多得是。」

  「請你放尊重點!」她惱紅了臉,用力將手抽回。

  「我說賈大爺,人家可是守身如玉的貞節聖女,你有錢還買不到呢!」春桃一雙藉臂纏了上來,嬌軀軟軟地貼上。「你就別為難人家了,這種小家碧玉,滿足不了您的,還是讓春桃來侍候您吧!」

  「是嗎?」被澆了頭冷水,賈大爺興致缺缺地鬆了手。「好吧!」

  「死丫頭,還不快走!」春桃不悅地瞪了眼杵在一旁的香漓。

  這已經不是第一次了,每次只要這丫頭一出現,就算是前一刻才對她說著甜言蜜語的男人,魂兒也會全往她身上飄,比起打滾風塵,世故俗媚的自己,清新靈秀的香漓的確更具蠱惑男人的條件,老是被人給比了下去,也難怪她要不痛快了。

  看著媚態盡展,全心迎合著恩各的春桃,香漓的心像是被什麼給觸動,腦海同時浮現前不久暗巷中的那一幕──

  那名女子,同樣也是竭力取悅著另一個男人,用著同樣的心思……

  她無聲地退出房外,心思紛紛亂亂。

  女人原始的本錢是她的最佳利器,她深諳這則道理,並且善加利用……

  那名男子的話在她腦中迴繞,她不斷自問:值得嗎?為了錢,出賣了自身的尊嚴、驕傲?值得嗎?

  「怎麼了,香漓?喊你好幾聲了。」一名徐娘半老、風韻猶存的女人不知何時來到了她面前。

  「紅姨。」她輕喚。

  這間怡春院便是她開的。紅姨年輕時,也是美人一個,據說因為遇人不淑,所托非人,以至於毀了前半生,然而難得的是,紅姨是煙花界中少數幾個真良心的人之一,否則,以香漓清雅脫俗的姿容,換作其它人,早趁火打劫,想盡辦法逼良為娼了。

  「又被欺侮了,是不是?」紅姨瞭然地問。

  香漓抬起頭,不知如何回答。

  對於她的情況,紅姨多少也明白,為了她那個青梅竹馬的情人,這年輕純情的女孩是什麼苦都願意吃的。

  坦白說,香漓並不適合這個地方,她的嬌美是眾人有目共睹的,堅持出污泥而不染,麻煩只會一天比一天多,日子更加難挨。

  「紅姨,」她幽幽低低地問。「你當初為什麼會走入這一途呢?」

  「還不是為了過活,現實是很殘酷的。」

  「為了──過活?」她一字字咀嚼。

  「是啊!咱們女人,就只剩這點能佔優勢了,有時,女人原始的本錢是很好用的,否則,你以為誰願意糟踢自己?」

  女人原始的本錢是很好用的……

  這是她今天第二次聽到這句話。

  是嗎?女人原始的本錢……

  不!她在想什麼?她居然想──

  從前,她不是最不齒這種自甘墮落的行為嗎?一個女人,若走到人盡可夫的地步,豈不悲哀?

  但是,除此之外,她還有辦法可想嗎?她一無所有,唯一僅剩的,也只有這個了……

  十年的寒窗苦讀,眼看著將出人頭地,她怎忍心讓他含恨抱憾?再怎麼樣,她都要成全他,不論付出什麼代價,她義無反顧!

  打定了主意,她帶著破釜沈舟的決心,抑下不斷湧起的羞愧感,毅然決然地道:「紅姨,我想拜託你一件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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