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該不會是思春的前兆吧?
當夜,洛洛回去時,早一步回到家的母親正坐在客廳,撐著美美的下巴,眼前的電視機正播放著「鐵獅王玲瓏」的搞笑情節,老娘卻完全不捧場,唇角扯都沒給她扯一下。
「喏,言老師要我交給你的。」
桌面多了數張紙,其中一張飄到地面,葉初晴好奇地撿了起來。
「什麼東西?」逐一看下,是一張張食補、藥膳的做法,而且共通效用都是在——補血調經?!
「老媽,你月事不順哦?」洛洛賊笑瞟她。
「你才更年期到了咧!」她見鬼似的丟開,這傢伙又在要什麼寶了?
「那不然老師怎麼……」
「誰知道?!」她火大地吼回去。
她幾時月事不順了?這傢伙該不會給她敲鑼打鼓去昭告世人吧?
娘呀!她還要不要做人?
腦中突然閃過不久前的那個晚上——本姑娘月事不順,、六畜不興……
哇咧——殺了她吧!那只是隨口說說的耶,他還當真了?
要在以前,她一定會吐血不止,可在見識過他一連串出人意表的言行後的現在,她張大了足以塞下一顆鹵蛋的嘴良久、良久,最後竟給逗出了一絲笑意。
想像他一個大男人去問這些藥膳的模樣——「哈哈哈……」好笑,真是太好笑了!
「老媽,你該不會受不了打擊,氣瘋了吧?」好反常耶!
「誰說的?我、我——哈!這傢伙是哪來的外星人啊!真是活寶!」
「我也這麼認為耶!怎麼樣,老媽,有沒有釣凱子的意願了?」
葉初晴收住笑,白了女兒一眼。「你以為你老媽這麼好拐呀?」
「當然不是。事實上,我是叫你去拐他,不是等他來拐你。」葉初晴皮笑肉不笑。「是嘛,我好廉價喔?」
「那還用說!也不看看你,都年紀一把了,再不嫁就嫁不出去了,到時可別指望我會養你。」
這種女兒到底是要養來做什麼的?葉初晴忽然強烈地質疑起這個問題來。
「不養就不養嘛,誰稀罕。」
「老媽,你到底拿什麼喬啊?像言老師這種世紀末僅存的好男人,再也找不到第二個了,你要不好好把握,別怪當女兒的我沒提醒你,過了這村,可就沒那個店了!」
「我……我只是……唉呀,算了,你不會懂的啦!」
「嗯哼!」這一聲是由鼻腔哼出來的。從來都只有她懂而老媽不懂,幾時輪得到她老媽在她面前囂張的分兒?
「唉,洛洛,我問你哦!我們和他非親非故的,他為什麼要對我們這麼好?」
洛洛隨便丟了眼過去。「他對所有人都這樣。」很不客氣地,直接戳破她的陶醉,要她別自作多情了。
「噢!」她垂下肩,將臉埋進抱枕。
「我說老媽,你真沒出息耶,這樣就打退堂鼓啦?」
「不然你要我怎樣嘛!」
「想辦法先上了再說嘛!等搞大了肚子,諒他也逃不出你的手掌心。」
葉初晴不可思議地瞪住她。
這招……打哪兒學來的啊?還上了再說?!又不是發情公狗!
「葉洛希小姐,你思想非得這麼低級嗎?」她好慚愧,今晚得關上房門好好的反省,她的教育到底是哪裡出了問題?
「別說你一點都不垂涎人家,我可不信。」
「去你的!」手中的抱枕砸了出去,別開的視線定在桌上散落的紙張,心靈深處的某個角落,悄悄讓一抹溫暖進駐。
第四章
葉初晴母女,成了言家的常客。
門檻踩得勤,對於言家四兄弟自然也就不陌生。
對他們,她只有四個字可以形容:歎為觀止!
她無法不佩服言孟春,居然有本事教導出這三個性情南轅北轍的兄弟。
認識得愈深,對他就愈有無法抑止的想望。他是個很注重家庭的人,對弟弟們無止盡的付出與疼愛看在她眼中,都忍不住要為他心疼起來。很多事情!他第一個想到的,總是「仲夏怎樣」、「季秋如何」、「立冬或許」……之類,從來沒想過他自己想要什麼、需要什麼。
這樣的言孟春,令她不由得深深動容。
於是,她往他家跑得更勤了,在用餐時刻之外,她更想陪伴他,就算他總是看書看到忘了她的存在,把她晾在一旁當裝飾也無所謂,至少偌大的空間中,他不是孤獨的。
很快的,漫長的暑假來臨,學校舉辦了夏令營活動。洛洛本來不想參加,但是言孟春告訴她:「洛洛,老師知道你很聰明,但是要將一段長長的人生活得精彩豐富,並不是光一罪聰明就足夠的,你必須學著融入團隊生活,學習與人相處的智慧,以及合群的重要性,明白嗎?」
「明白。」雖然她並不認為他有把所謂「與人相處的智慧」學習得多好。「可是我老媽……」
「我知道你在顧慮什麼。這樣吧,你安心去參加五天四夜的夏令營,我幫你照顧你媽媽。」
洛洛歪頭想了一下。「好,成交!」
於是,洛洛就包袱款好,開開心心去參加她的夏令營,把老媽暫丟給言孟春保管。
而這五天四夜嘛——
言孟春第七十三次看向牆上的鐘。
他已經三十四小時又八分二十五秒沒看到人了。昨晚她並沒有過來用餐,今天一整天也沒見她出門。以往的這個時候,她都繞在他身邊打轉,說些很沒營養的話。
剛開始,他覺得她是個好奇怪的人,一張嘴從沒見她休息過,無法理解她為什麼可以拿說話當興趣,不著邊際的東聊西扯。語言不是用來傳遞重要信息的嗎?
但是久而久之,也就習慣身旁有她水水媚媚的嗓音相伴,習慣無時無刻被她那股淡雅馨香包圍——目光第七十四次投向掛鐘上的指針,已經有點坐不住了。
言季秋再遲鈍,也感受得到他一晚的魂不守舍,狐疑地問:「大哥,你是不是有什麼事?」
此話一出,他再也按捺不住,倏地站起身來。「季秋,你看著家裡,我到隔壁去一下。」
「噢。」言季秋怔怔點頭,看著向來沉著穩重、常被他們戲稱為老僧入定,八風吹不動的大哥,急匆匆地出門,消失在他眼界。
「隔壁……那不就是葉小姐的家嗎?大哥這麼著急做什麼?我們和她又非親非故的……」喃喃自言了幾句,突然有所領悟。
不、不會吧?他們忠厚老實的大哥,和那個千嬌百媚的芳鄰?!
這——好怪異的組合,怎麼看就怎麼不搭,有這個可能……嗎?
惴惴不安地來到隔壁門口,言孟春按了門鈴等待。
隨著時間的流逝,裡頭仍是毫無動靜的一片靜默。
憂心她出事的言孟春,忘了禮節,按鈴的手勁不自覺加重,心頭的慌急也益發深濃。
不會真出了什麼事吧?
洛洛出門也才兩天而已,她——有那麼不爭氣嗎?
在他的觀念裡,受人之托就得忠人之事,他不希望洛洛回來時,無法向她交代。
就在他幾乎要按壞了門鈴,打定主意破門而入時,一張蒼白嬌容出現在他眼前。
「請問——我家門鈴和你有仇嗎?」葉初晴勉強擠出僅剩的幽默感,露出慘兮兮的笑容,有氣無力地。
言孟春看出異狀。「你怎麼了?」
印象中,她一向都如春陽般活力充沛,可現在,卻像即將飄零的春花,生命力微弱。
「美人通常都要嬌嬌柔柔、體弱多病,才有我見猶憐的風韻。這是常識,你不知道嗎?」她呵呵輕笑,聲音有氣無力,卻還能不知死活地逗他。
那聲輕弱牽強的淺笑,無由地揪緊了他的心。
他不明白,她的身體看起來明明都很不舒服了,怎還開得出玩笑?
葉初晴轉身進屋,身形微微晃了下,他不假思索地伸手拉住她,她抬眼瞥他一下,無言的表達感謝,接受了他的好意。
「你請自便吧,我沒空招呼你。」她如遊魂般晃回書房,言孟春等了一陣子,不放心地隨後跟上察看,卻發現她趴在電腦桌前睡著了。
「初晴?」喚她沒回應,他緩步上前,試探地觸了觸她額際溫度,卻讓那灼人熱燙嚇了一跳。
他反應迅速的替她存檔關機,將她抱回房間蓋妥棉被,下樓找遍冰箱不見冰枕蹤影,只好取出僅剩的冰塊倒入水中,再從浴室找來毛巾,浸了冰水敷在她熱燙的額上,不時勤於更換,以達到降溫的口口的。
看了看時間,這麼晚了,附近診所幾乎都已關門,他好不容易才在客廳酒櫥左下方的櫃子找到退燒藥。
葉初晴睡得迷迷糊糊,吞下他塞來的退燒藥,連帶灌了一大杯的溫開水,才又沉沉睡去。
那一夜,他終宵守候,直到她退了燒,睡得安穩,他始終未曾合眼。
大清早,葉初晴讓陣陣的香味給喚醒。
理論上來講,她家是不可能出現這種讓人感動的味道的,通常都只有她蹲在家裡,聞著別人家飄出的飯菜香流口水的分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