嚴格的說,他與小晨,只是淡如點水的碰觸,並不算逾矩,但是感覺的背叛,卻更甚表面上的行為。
他,無言以對。
只因,他找不到任何理由,來解釋這錯謬的脫軌意外。
他,也茫然啊──
如果,要拿單純的生理需求來解釋,那麼,若單單一個蝶棲般的柔吻,就能勾動他的情潮,那他簡直就是色情狂!
意外呵,意外!所謂的意外,大概就是連當事人也無法理解的事物吧!
短暫的靜默,卻有如一世紀般的冗長。旋即,駱曦媛唇角牽起一朵笑花,柔聲問道:「小晨還好吧?」
左少羿疑惑地望去。
她──什麼都沒看到?
他神情不大自然地移開視線,望向已跌入夢鄉的駱曦晨。「好像睡了。」
「那就好。」曦媛若無其事地道。「我是過來告訴你一聲,宴席快結束了,該出去送客了。」
左少羿輕吁了口氣,挽起她的手。「那走吧!」
他決定將那段難以理解的火花乍現拋諸腦後。
是的,它只是意外,如此而已。
第五章
兩年後
研究完一宗棘手的訴訟案件,左少羿揉揉殭硬酸疼的頸子,往後仰靠椅背,徹底鬆弛緊繃的肌肉。
一閉上眼睛,一張俏麗明媚的笑顏立刻躍入腦海。
小晨……
未出口的名字,繞在舌尖,思及她清甜的笑靨,他唇角不自覺勾起寵溺的微笑。
好一陣子沒見到她了,不曉得她最近過得好不好?是否仍舊沉浸在各家小說當中?
想到這裡,他坐起身來,探手按下內線。「何秘書,你進來一下。」
沒一會兒,年輕秀麗的何秘書走了進來。
「左先生,你找我?」
左少羿二話不說,直接便問:「最近有哪些品質不錯的小說?」
何秘書倒也不意外,偏頭想了想。「這陣子有不少哦!我等會兒拿過來。」
「謝謝。」
說來好笑。當初,她來應徵這份工作時,因為公司福利待遇極好,所以競爭性相對的也不小,也因此她不敢抱太大的希望。
沒想到好死不死,竟讓她混到最後面試,而主考官就是她的直屬上司──左少羿。
碩果僅存的三人,說實在的,能力、經驗、學識,以及各方面的條件皆不相上下,她們就這麼一致的望著左少羿,等著他最後的選擇。
靜默了約三分鐘,他竟然天外飛來一句:「你們誰有在看小說?」
啊?這和她們的工作性質有關嗎?
於是,其中一個人戰戰兢兢地問:「是科幻、推理、武俠,還是……」
「都不是,是言情小說。」
當場,三人杵成了雕像,張大的嘴久久合不攏。
不會吧?她們假設過各種面試時可能會有的問題,就是沒想到會有這一項!
「左……左先生……」
「我只要答案。」
算了,死馬給它當活馬醫,深吸了口氣,她硬著頭皮回答:「我……我看。」
「很喜歡?」
「是……是的!」就算被嘲弄,她也認了。難不成法律有明文規定,禁止求職者看小說?大不了再找下一個飯碗便是。
豈料,出乎意外地,他卻說:「好,就是你了。」
鐵令如山,大勢底定!
就這樣,她莫名其妙的被錄取,就這樣替他賣命了兩年,並在看小說之餘,替他找了兩年的小說,然後他會在每個月底,將買書的帳款附在薪金中一併給她。
這幾乎已成固定模式。
一開始,她還以為是他要看的,曾小聲問過他,結果,他的反應是──
輕笑了聲,一臉莫可奈何。「我一個大男人,怎麼可能看這種東西。」
那麼,就應該是送給他老婆的嘍?
關於這一點,他從沒否認過,所以她也一直如此認定著。
她知道他結婚了,而且是個戀家疼妻的超級好男人。
感受到她奇特的凝注目光,左少羿仰首望去。「你看什麼?」
何秘書偏偏頭,直言道:「我在想,左先生和尊夫人這麼恩愛,打算幾時生個粉嫩稚兒呢?」
「順其自然吧!這種事,也不是我們能左右的。」他聳聳肩,淡然笑之。
結婚兩年,他們是眾人稱羨的恩愛夫妻,兩人相敬如賓,互信互諒。
他們幾乎沒什麼改變,由戀愛到婚姻,一路攜手走來,務實後的愛情,少了戀愛的浪漫,多了分婚姻該有的付出、包容及體諒。
他知道未能替他生個孩子,使得小媛始終對他懷抱著一份深深的虧欠,但這種事是強求不得的,怪她又有何用?
不能擁有自己的孩子,他只能說遺憾,然而,他並不會因此便抹殺結婚之初所給予的每一句承諾,他會更加的疼惜她,伴她終老。
儘管,內心隱約有著失落……
新婚之夜,沒人鬧洞房,他本可擁著她,度過最旖旎的一晚。然而,心太亂,他無法在那樣的情況下,全無芥蒂的擁抱她。
於是,他以「忙了多日,兩人都累了」為由,先行睡去,不敢去面對她可能有的任何表情。
直到他做足了心理調適,將因小晨而起的迷惘悸亂,再一次淡化為單純情誼,並回首正視那位一直以來,始終在原地溫柔守候、無怨亦無悔的妻子,深濃的歉疚與憐惜揪緊了他的心房,就在那一夜,他們落實了夫妻名份。
然而,也在那時,他受到了無可比擬的震撼。
小媛仍是完璧!
也就是說,那伴他一夜的人,不是她!
那麼,又會是誰?
他驚悸得無法呼吸,思緒全然空白。
也許這麼說對小媛有點不公平,但是她給不了他心靈的震盪,所有的感覺……全走了樣,相戀多年的女友,竟遠不如那一夜的纏綿歸屬。
不知是他掩飾工夫過於精湛還是小媛輕忽了,對於他的失常,她似乎未曾起疑。
這件事,在他心頭纏繞了許久,一直到後來,他企圖說服自己,或許,那真的只是一場春夢,逐漸將它壓至心靈深處,不讓自己探索。
無論如何,他結了婚,對小媛有著無法推卻的責任與義務,不管真相是什麼,再去追究又能如何?只是平添困擾罷了!他唯一能做的,是珍惜他所擁有的。
「爸,媽!」一進門,他依例向岳父及岳母打招呼。
「少羿,你來啦!」駱母笑臉迎人地招呼著他。
駱父看向他身後。「咦?小媛沒跟你一起回來?」
「沒有,我是下了班就順道過來看看你們,順便帶幾本書過來給小晨。」
記得有一回,無意間和小媛閒聊,得知「倒掛金勾」一事,當時,正在喝水的他,差點兒就嗆死在餐桌上。
以致後來,明瞭了小晨對小說的熱愛,他不阻止,但有條件:她要看,可以,他提供,只不許她再看那些亂七八糟的東西。
想當然耳,駱曦晨自是點頭如搗蒜,樂得快飛上天了。
駱母皺了皺眉。「你呀,別太順著她,那丫頭都被你寵得無法無天了。」
左少羿微笑,談起小晨,語調不自覺地放柔。「怎麼會呢?小晨雖然外向好動了點,但一直是惹人疼愛的好女孩。」
駱父不以為然地哼了聲。「就是有你在給她撐腰,難怪那丫頭一天到晚不事生產,都畢業這麼久了還窩在家裡當米蟲,老嚷著要當言情小說界中最偉大的作家。唉,這教我怎麼能放心得下哦!我又不能養她一輩子。」
左少羿勾起唇角。「我養啊!」
「啊?」兩老一愣。
「爸,媽,你們別逼她,我又不是養不起她,就算她一輩子也寫不出一本書都無所謂,只要她高興就好。」
這下,駱氏父母反倒不知該說什麼好了。
小媛真是幸運啊,嫁了這麼個疼她如命的老公,連她的妹子都關照得無微不至。
「那個──少羿啊,我多炒幾樣菜,今晚留下來吃飯。」
「謝謝媽。對了,小晨呢?」
駱父下巴頂了頂房門的方向。「難得幾天不出門,當起大門不出、二門不邁的千金閨秀了。」
「我去看她。」說完,他起身往房門走去。
「小晨?」他敲了幾下,輕喚。
「進來。」聲音有氣無力。
「怎麼啦?」他推開門,關懷的走上前去。「大白天怎麼窩在床上,不舒服嗎?」
一手探向她額頭,確定溫度正常,才稍稍安心。
「沒有啦!只是有些不爽罷了。」駱曦晨拉下他的手,抱著左少羿去年送她的「小熊維尼」盤腿坐起,嘟著小嘴將下巴靠在維尼可愛的頭上。
「女孩子說話怎麼這麼粗魯!」左少羿不苟同地捏了她悄鼻一記,眼眸中卻盈滿了寵溺。
「難道不爽也要之乎者也一番?」駱曦晨推開他的手,朝他扮了個可愛的鬼臉。
「你唷!」左少羿無可奈何地搖頭一笑。「需要提供沙包嗎?」
「沙包?」她眨眨水靈大眼。
「你自己說的呀,妹妹氣憤難平時,當哥哥的應該主動貢獻出自己當沙包,直到妹妹宣洩完無處發揮的怒火為止。」他一字不漏的逐句提醒她當年的「兄妹手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