直到這一刻,他再也無法否認,他是動了情,連他都不敢相信,他會愛上一個全身上下沒一丁點女人味、要姿色沒姿色、要氣質沒氣質的野丫頭!
但是——唉,承認吧!他就是戀上她的無偽、她的純善、她的嬌俏明媚,只要一記粲然甜笑,就足以勾動他全然的柔情。
浣兒被他失控的音量嚇到,縮了縮脖子,怯憐憐地望著他。
徐觀濤還說什麼褚大哥只要一看到她就不會生氣了,才怪!他不但更生氣,而且好像還想宰了她的樣子。
「徐大哥騙人……」不知不覺,便說出了心裡的話。
「不要給我滿口的徐大哥,要真的這麼喜歡他,那就去找他啊,不要來煩我!」開口閉口的徐觀濤,就連在他面前都這麼念念不忘,她究竟是把他褚尋陽置於何地了?
浣兒被他凶得好委屈,小小聲地道:「可是——我比較喜歡你啊!」
褚尋陽抿唇不語,雙拳握得死緊。
他多希望她說的是「只」喜歡他,而不是「比較」喜歡,在她心目中,他一直都不是惟一,他所扮演的角色,始終是可替代的。
「反正你喜歡的人隨便抓就有一堆,有我沒我都無所謂,不是嗎?」他生硬道,話中有一絲苦澀。
他的心思太複雜,浣兒不懂。就因為不懂,所以顯得好為難。
「褚大哥的意思是,喜歡你就不可以喜歡他們嗎?可是,他們都對我很好,浣兒真的沒辦法不喜歡他們呀……」「夠了!喬浣兒,你給我出去,想喜歡誰是你家的事,我一點都不在乎!你聽清楚了沒有?!」他受夠了,愈是看她那張清純無辜的小臉,就愈讓他覺得他所付出的感情是多麼的可笑且愚蠢,她根本不懂,也不會珍惜!
「褚大哥……不要讓浣兒喜歡嗎?」她失望地垂下臉蛋,「可是……浣兒真的好喜歡、好喜歡褚大哥……比喜歡任何人都還要多……」聲音愈來愈小,再也聽不見。
心弦一揪,他狠下心腸將臉別開。
「我管你喜歡我還是討厭我,我不稀罕!」他不要那種可以有無盡複數的「喜歡」,她到底明不明白?
「那……我知道了。」
一直到身後傳來關門聲,褚尋陽將頭抵靠在冰冷的牆上,無力地閉上了眼。
不一會兒,門再度開啟,他想也沒想地吼道:「我叫你不要來煩我,你聽不——觀濤?!」
「侯爺這麼對待她,不怕浣兒姑娘傷心?」徐觀濤實在是看不下去了,冒著被痛宰的危險也要跳出來說句話。
褚尋陽冷冷地挑眉:「怎麼,你心疼?」
「會心疼的人不是屬下吧?」徐觀濤別有所指地回道。
褚尋陽神色一僵,咬牙別開臉。
浣兒臨去前,那抹深受傷害的表情,深深地印在他的心版上,揮之不去。
他也知道他傷了她,但他就是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緒,無法忍受自己所付出的情意,卻換來她的無知,也因為無法面對這樣的難堪,他選擇了逃避她。
「容屬下直言,侯爺喜歡浣兒姑娘吧?」徐觀濤直言不諱。
褚尋陽臉色一沉:「觀濤!注意你的身份!」
他從不以尊卑身份壓人,但那並不代表他能容許部屬以下犯上,揭他最隱晦的痛處。
也許真是太不知死活,徐觀濤居然有勇氣說:「侯爺就從不曾用這種態度對待過浣兒姑娘。」
而他居然到現在才頓悟。
從一開始,侯爺對所有人都是一貫的疏離冷漠,惟獨待浣兒例外,容許她賴在他懷中笑鬧無狀,容許她揭去他凜然威儀的形象,寵她、逗她,那樣的縱容疼惜,要說無半分情意,誰信呢?
「那是我的事,徐觀濤,你管過界了!」讓人一語道破心事,褚尋陽備覺慍惱。
「但屬下有必要解釋。」心知褚尋陽的忍耐已到極限,徐觀濤連忙解釋,「侯爺誤會屬下與浣兒姑娘了。她纏著我,只是想打探你的事,瞭解你的嗜好,好讓你開心罷了。她是真的很在乎你,否則依浣兒姑娘大而化之的性格,哪會刻意費神去討好誰呢?」
褚尋陽渾身一震:「你說什麼?浣兒她——」原來他從一開始就誤解她了?!
「浣兒姑娘對你的用心,屬下可是看得清清楚楚。她喜歡的人或許多,但卻不曾對誰這般認真過,就因為她年紀輕,不懂男女間的複雜情愛,侯爺便惱她嗎?這對浣兒姑娘並不公平。」
褚尋陽怔忡失神、無言以對。
是啊!他在做什麼呢?明知單純無憂的她,全然不識何謂情滋味,他何苦為難她?
她在乎他,這是毋庸置疑的事,而他卻用殘忍的言語,將那個單單純純想親近他的女孩驅離,擰碎她小小的芳心……見她落寞,他又何嘗不心疼?
既然愛她,就該包容一切,可他這麼做又算什麼呢?
她年紀輕,不懂情,那他就教她啊!他真正該做的,是耐心守候她,引導她領略兩情相悅的美好,就衝著她那句「喜歡褚大哥比任何人都多」,那不就是一句最有力的承諾了嗎?
她那種凌越所有人的喜歡與珍視,便已是明確的情感表達,只怪他當時氣昏了頭,直往死胡同裡鑽,居然沒能深思。
思及此,他急忙問道:「浣兒人呢?」
徐觀濤往某個方向比了比:「朝後院——」話都還沒說完,褚尋陽已不見人影。
他現在最想做的,是將她摟進懷中,給她滿滿的憐惜與珍寵,伴她走過未來的每一個晨昏!
一路尋來,未見浣兒身影,褚尋陽開始急了,正欲揚聲喊她,耳畔傳來嬌嬌細細的呢喃,「喵喵,你不要亂動嘛!」
循聲望去,才發現那道小小的身子正蜷坐在大樹底下,腳邊躺著她口中那只「像貓的狗」。
好哇!他為她緊張了個半死,她卻悠閒地在這裡陪小狗玩,虧他還滿心憂慮,怕她被他傷透了心,如今看來,倒是他自作多情了,她根本一點都不難過嘛!
正滿心不平衡地在心裡抱怨,又聽她低低地自言自語道:「喂,我養你這麼久了,現在我心情不好,想要你聽我說說話,你都辦不到啊,沒良心的狗狗!和褚大哥一樣,只會欺負我!」
愈說愈委屈,牢騷一發不可收拾:「不喜歡我就早講嘛,害我喜歡你好多、好多了,現在才說不要讓我喜歡,那我怎麼辦哪?」
腳邊的狗兒嗚嗚咽咽,比她更委屈,好似在告訴她:欺負你的人又不是我,怎麼對著我開罵呢?
「閉嘴,不要叫,我都還沒哭,你叫什麼!害我這麼傷心,讓我罵一下會怎樣?不要給我喜歡就算了,誰稀罕啊!我討厭你……唔,也不是真的那麼討厭啦,只有一點點而已,其實你以前對我很好,我還是很喜歡你的,就算你變得對我好壞好壞,我就是喜歡你嘛,嗚……我是不是很沒志氣礙…」愈說愈傷心,她將臉埋進雙膝之中,整個人哀怨得無以復加。
「別告訴我,那隻狗長得像我,所以你就把它當成我了?」
突然加入的聲音嚇著了她,整個人驚跳了起來:「你、你、你——」「我怎樣?」褚尋陽挑高眉,好整以暇地望住她。
「賴皮鬼!你怎麼可以偷聽人家講話!」
「誰偷聽你講話了?是你自己講得那麼大聲,我想不聽都不成。」
「你——哇!你是壞人啦,就會欺負我!」委屈兮兮地指控完,豆大的淚珠幾乎滾落。
褚尋陽一驚,不敢再鬧她,連忙張臂將她摟進懷中拍撫:「好好好,都是我不對,浣兒別哭。」
「咦?」懸在眼眶的淚珠忘了落下,她驚疑地仰起頭。他好像又變回那個對她很好、很溫柔的褚大哥了耶!
「怎麼了?」他明知故問,笑笑地親了親她紅通通的鼻頭,「小愛哭鬼。」
浣兒也由著他取笑,反正那不是重點。
「你——不氣了嗎?」她好小心地問著。
「那你呢?氣不氣我?」
她不假思考地搖頭:「我永遠都不會氣褚大哥的。」
「那我們以後誰都不要跟誰慪氣,好不好?」
「好。」生怕他反悔,浣兒頭點得又快又用力,「可是……」怯怯地抬眼覷他,又很快地垂下。
瞧出她的欲言又止,褚尋陽拉了她一同坐在樹下,寵溺地圈抱住她:「有話就說啊!」
「你不是……不是……」
「不是什麼?」
「不是不讓我喜歡了嗎?」
「你不是也說沒辦法不喜歡我嗎?那我就算說不讓你喜歡又有什麼用?」他笑她、糗她。
是這樣嗎?浣兒似懂非懂地思考著:「那……我可以也喜歡其他人嗎?」
「只要你記得把我擺在第一位,不讓別人取代。
辦得到嗎?浣兒。」
「嗯。」她舒舒服服地枕在他肩上,「那你也會把我擺在第一位嗎?」
褚尋陽拉起她的手,平貼在心口:「我把你擺在這裡。」
盯著掌下的胸膛,浣兒滿足地笑了:「永遠、永遠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