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堅強的人都無法忍受失去支撐生命的熱源。」
琬凝一酸,泫然欲泣。「前世的唐琬和陸游、今生的唐琬凝和陸宸軒是無緣相守,來生,宸軒,不要再輕易放走我了,好不好?」
「好、好,我一定不會忘了這慘痛的教訓,一定記得我們來生的白首盟約……」帶著摧肝斷腸的激情,他再度吻上她的唇,交換了來生的深情約定--他們沒有注意到,半途踅回的趙毅翔一直站在一旁,他的神情痛楚而複雜,他該成全他們嗎?不!這會撕碎他的心!
繼琬凝之後,他也陷入了感情與理智的糾葛中,他迷惘了--他失神望著前方,蠟般的臉龐沒有半絲血色,若非尚有輕弱的呼吸,一動也不動的宸軒,幾乎讓人以為他是沒有生命的雕像。
他不敢思考,只希望腦海永遠呈真空狀態,因為一旦他回到真實世界,琬凝已為人妻的事實會毀了他,讓他生不如死。
良久,喚回他的,是一陣比一陣還急的門鈴聲。他呆了呆,不打算理會,可是來者似乎也不打算放棄,他只好起身開門。
是葉心瑜。他不理她,回到他剛才坐了好幾個小時的地板上。
「宸軒……你還好吧?」之所以這麼問,是因為她知道今天是琬凝和趙毅翔結婚的日子,所以她怕宸軒想不開,便丟下律師事務所的事趕來看他。
他默不作聲,面無表情。葉心瑜真怕他會瘋掉,她擔憂地說:「她今天結婚,你……不去看看她嗎?或許她會希望見到你。」
他怔忡地望著心瑜,開始有了反應,繼而失控地大喊:「不!」他悲絕沉痛地抱著頭吼道:「你好殘忍,叫我怎麼去面對那一幕,叫我怎麼……祝福?我辦不到!」
「懦夫!」她憤怒地指責道。「今天的局勢是你一手造成的,你為什麼沒有勇氣去面對?我早說過你要有承擔後果的勇氣,結果你卻只會逃避,今天是你心愛的女人結婚,你還打算逃避下去嗎?既然事情無法挽回,你至少去告訴她,你祝福她,讓她不再為你牽掛,讓她心無芥蒂的面對她的新生活,否則你會毀了她一生!」
「我……」他想起了唐琬,琬凝始終沒告訴他,唐琬嫁給趙士程後的婚姻生活究竟是如何,可是--他一驚,打了個寒顫,唐琬最終是飲恨而終!
「不……不能……」他喘息著,抓起擺在桌上的酒瓶斟了滿杯,一飲而盡,企圖麻痺自己的思維,趕走內心的恐慌和那可怕的揣測!
「唉,」心瑜感慨地一歎。「如果你真的無法面對琬凝,我只能說,在醉過之後,希望你還是從前那個瀟灑、目空一切的陸宸軒。我走了,但願明天我可以在事務所看到你。」
他仍然沒有反應,只是失魂地望著杯中澄澈的液體。
她又是一歎,轉身前,不忘叮嚀道:「多保重自己,現在喝醉了可沒人照顧你了。」
不料,一句話又狠狠刺進他的心坎,令他痛徹心扉。
心瑜是什麼時候離開的,他完全沒注意到。他腦中不斷閃現和琬凝曾有的甜蜜回憶,他們曾心靈相屬,完全擁有過彼此,那一夜的耳鬢廝磨是他一輩子也忘不了的,他們是如此緊密相合,感受到彼此的心跳,擁有彼此最真心的付出…… 他閉上眼,不忍折磨已不堪負荷的記憶,卻又不期然浮起夢中女子的哀怨雙眸及那首血淚交織的釵頭鳳。
紅酥手,黃滕酒,滿城春色宮牆柳。
東風惡,歡情薄……
天哪!難道他們的愛情注定要空留悲楚憾恨,生生世世逃不過釵頭鳳的悲劇?
那晚琬凝說過的話毫無預警地跳進腦海。「不要讓我離開你,不要再讓我嘗一次生離死別的痛苦……」
天!琬兒……
他迅速彈跳起來,奪門而出。
教堂中,一對心神不寧的新人站在堂前,牧師究竟說了些什麼,他們皆無心傾聽。
琬凝心神恍惚,她手中緊緊握著宸軒給她的那枚袖扣。在她未來的丈夫面前,她腦中浮起的竟是另一張出色的臉孔。
趙毅翔也好不到哪去,他不斷自問:強留下不屬於他的女人,這樣真的對嗎?
當牧師詢問她願不願意成為趙毅翔的妻子,發誓一生一世忠於他、愛他時,她猶豫了……能嗎?她真能心甘情願成為他的妻子,能愛趙毅翔一生一世?
就在此時,宸軒正巧踏進教堂,或許是心靈相屬的有情人心有靈犀,她反射性地回過頭--「宸軒!」
「琬兒……」他痛心疾首,無法言語。身穿白紗的她,是那麼的美,然而她的美麗卻不屬於他!
趙毅翔徹底死心了,她還是不屬於他--宸軒緩緩走向她。她眼底蓄滿了淚,在跌下眼眶之際,他伸手接住了它。「這是你最後一次為我落淚,今後,你的眼淚只能為你的丈夫流。我祝福你,除了祝福之外,我更想說抱歉,你曾對我說過,不論如何,要我別放開你,我沒辦到,對不起。琬兒,如果來生我還能遇上你,我會加倍補償你。最後一次告訴你,琬兒,我愛你。今天之後,忘了……陸宸軒這個人吧!」
「宸軒!」她痛哭失聲。
目睹此景,趙毅翔無法再自欺欺人,更不想自誤誤人。在琬凝痛斷肝腸、宸軒心碎斷魂地轉身之際,他開口喚住他:「陸宸軒!」
正欲舉步的宸軒怔了一會兒,愕然轉身。
趙毅翔出人意表地執起琬凝的手,在陸宸軒震驚的目光下,將她的手交至他手中,毅然說道:「琬凝是你的,不論我如何努力,她終究不屬於我。你們那天晚上的談話內容我全聽到了,最後,我決定下一場賭注,那就是:如果你今天沒來,表示你不夠在乎琬凝,那麼我會在往後的日子裡使出渾身解數,代替你在琬凝心中的位置。但是如果你出現了,那麼就是天意注定你是最後的贏家,我無話可說。而事實證明,你贏了,今天的新郎應該是你。」說完後,他瀟灑地轉身離去。
全場一陣嘩然、議論紛紛,就連牧師也一頭霧水,搞不清楚狀況。
震驚過後的琬凝和宸軒面面相覷。「怎……怎麼會這樣?」
宸軒回過神來,柔聲問:「你介不介意臨時換個新郎?」
「我……」她一時無法自突來的轉變中恢復,不禁喜極而泣,她不敢相信上天竟會如此厚待她。「我不介意,但是,我有個條件。」
「只要你說得出口。」
她淚雨交織地撲進他懷中,說道:「不許再讓我離開你了!以後若有任何困難,都讓我陪你一同面對,我寧可死在你懷中,也不願心碎地活在沒有你的角落!」
「我答應、我答應!」他迭聲應允。「現在,我第N次向你求婚,你答不答應?」
她自他懷中仰起頭,猶掛著淚痕的臉兒卻漾著幸福的笑容。「我要敢不答應,你兒子會折磨我,不讓我好過。」
「兒子?」他眼中燃起驚異的光芒,並扣緊她的腰在原地轉了幾圈,狂呼道:「哇,太棒了!」隨即放下笑意盈盈的她,得意洋洋地說:「我就說嘛,我的辦事效率一向很高,況且和人打睹不論是明的暗的,我都是十賭九贏,心服了嗎?」從和琬凝賭婚姻到和老李賭命,乃至今日和趙毅翔賭女人,他還真是--賭性堅強!
「那麼,」他有模有樣、一絲不苟地望著她問:「唐琬凝小姐,你願意嫁給陸宸軒先生為妻,並一生一世追隨他、深愛他、為他燒飯洗衣、傳宗接代嗎?」
這回她沒有猶豫,大聲說出了她不悔的承諾。「我願意!」
「OK,禮成。」他轉頭望著感動不已、猛拭眼角淚水的牧師,詢問道:「牧師,我可以吻新娘了嗎?」
看得有些入神的牧師終於想起了自己的職責,連忙調適自己,以老成的口氣宣道:「現在我宣佈你們兩人正式結為夫妻。新郎可以吻新娘了。」
「牧師英明!」他「哮想」好久了,一刻也不遲疑地印上琬凝的紅唇,給了她一個火辣辣又纏綿至極的吻!
現場湧起一陣歡呼,雖然是一首中途變調的結婚進行曲,卻也格外纏綿悱惻。牧師動容地看著這對苦盡甘來的愛侶,他有預感,這將會是他證婚以來最甜蜜的一對。
「宸……宸軒。」她輕聲叫喚,推了推他。
他的唇暫時離開了她。「你想說什麼?」
隨著她的視線往上望,半空中不知何時多了張紙,正輕輕地往下飄,他順手接住,好奇地一看,但見上頭寫著:
不經一番苦煎熬,焉識情真如磐石。
姻緣簿上妙安排,續起兩世未了情。
兩人訝異地對望一眼,同時小聲地低喊:「是月下老人!」
琬凝恍煞大悟。「原來月老早就將我們的紅線牽在一塊了,他會這麼說……只為要考驗我們,這一切……都是他苦心安排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