琬凝現在在做什麼呢?如果她也睡不著,那麼她腦子裡想的人是誰?是他,還是趙毅翔?
哈!癡人說夢,她怎麼可能想他,他在她心中根本什麼也不是,想念他幹什麼!
可是……他是多麼渴望能在她心中佔有一席之地,明知是不可能的事,他還是忍不住冀盼她偶爾也會想起他……
「噢,陸宸軒,你瘋了,而且病得不輕哪!」他喃喃痛斥自己。
他何曾如此患得患失過?為了琬凝把自己的情緒搞得一團糟,他因琬凝為了趙毅翔而「捨棄」他、刻意和他保持距離而感到心痛,他氣琬凝如此不重視他、全然不顧他的感受,因此,他由起先順她的意和她拉開距離,轉而報復性的不理她,以表達他的不滿。
他不想破壞自己的行事原則,但是,他忽然好渴望見到琬凝,就算只是遠遠一瞥也好。
他直覺認為琬凝在天台,於是他迅速自床上一躍而起走向天台。
果然不出他所料,天台的鐵門沒關。
琬凝坐在搖椅上,另一隻手輕輕推著原本是宸軒坐的、如今卻空蕩蕩的搖椅,心酸地想起他們多次投契長談的美麗記憶。 「唉,」她幽幽一歎,那聲歎息,緊緊揪住了宸軒的心。當她滿心酸楚地轉回身時,眼角的餘光不經意瞥見門口的宸軒,她驚喜莫名的叫喚:「宸軒!」
宸軒本能地轉身想離開,琬凝急急地喊住他:「別走,宸軒。」
她的呼喚聲挽住了他的腳步,令他再也舉不起離去的步伐。他語氣生硬、違背良心地說:「我不知道你在這裡。」
琬凝悲哀地望著他。「是啊,否則你就不會上來了,是嗎?」
宸軒抿緊唇,不肯讓她知道他是為了她才上來的。
「宸軒,不要這樣,我不喜歡你這麼冷漠的態度,我們……不一定要鬧得這麼僵啊!至少--至少別把我當成仇人看待!」她可憐兮兮地哀求著。
她那泫然欲泣的模樣教他心痛,他差點就衝口對她說:「好!只要你快樂,我什麼都願意!」
但是他又惱怒地發現,這個小女人已經左右了他的情緒、掌控了他的一切悲喜,他已不可自拔了。
他極力維持冷硬的聲調。「不然你要我怎樣?」
「我……我只是……在乎你,不想失去你這個--」她努力壓下心中抗議的聲音,不太誠實地說:「朋友!」
朋友?
宸軒苦澀地在心底重複。她以一句「朋友」輕鬆帶過,而他呢?卻是付出了全然的真情,涓滴不剩。她是那麼殘忍,要他面對「朋友」的她,卻不知他內心有多麼的痛苦!
一股難言的怒氣熊熊燃起,他不是沒有感情、沒有情緒的,她自由地左右著他、擺佈著他,可曾顧慮過他的感受!?
「你莫名其妙!」他憤怒地吼道。「當我珍惜你、重視你的時候,你是怎麼告訴我的?為了那些流言,你不在乎我的想法,只為了顧全『別人』的想法,你輕易地捨棄了我們的感情,要我和你保持距離。現在我如你所願的避開你,讓你顧全另一個人,你又來告訴我說你在乎我?要我離你遠一點是你的意思,要我不避開你又是你的意思,唐琬凝!到底要我怎麼做你才會滿意?你捉摸不定的態度令人無所適從,你知不知道,我快被你逼瘋了!」
琬凝愣愣地望著他,不清楚他為什麼發這麼大的脾氣。
她忍著在眼眶打轉的淚,哽咽地說:「我不知道……我真的不知道我帶給你這麼大的困擾……」隱忍多時的淚珠終於簌簌滾落。「對不起……我也不想反覆無常,我真的沒有半點戲弄你的意思,我……是真的很在意你呀!要不是怕你……我也不會……不會……」她泣不成聲,再也控制不住地啜泣起來。
宸軒沒料到琬凝會因為他的話而這麼傷心,聽她哀哀的泣訴,他整個心全扭絞在一塊,遂不假思索地展臂將她摟進懷中,發自肺腑地吶喊著:「別哭,琬兒,別哭,你讓我好心疼啊!」
琬凝如遭電極般瞬間呆怔住。
這深情的安慰、激情痛楚的吶喊、似曾相識的感覺……夢……陸游!
她猛然推開他,顫聲問:「你……你剛才說什麼?」
他被問住了,愕然望著她。「我說什麼?」
哪有這種人!三秒鐘前說的話,馬上就忘得一乾二淨、撇得一清二楚?「你難道不知道自己在說什麼?」
當然不是,他只是在反問自己為什麼會說出這種話,當時他一心只想摟著她、安慰她,情急之下,成串的話就這樣極其流利地自口中滑出。細細回想,他怎麼會這麼說?而且喚她--琬兒?
看她梨花帶淚的小臉蛋認真地望著他,他不得不回答:「這並不重要,重要的是我不想看你悲傷落淚,其餘的……不管我說了什麼,你通通不必介意。」
也就是說--他不是出自真心的。
琬凝一雙經過淚水洗滌後顯得更加明亮的大眼睛瞬間又黯淡了下來,絕美的臉龐掩不住絲絲哀傷和失望,他和陸游畢竟是不同的,他對她並沒有陸游對唐琬的深情。
她神情落寞、語帶淒涼地對自己輕聲說:「別傻了,宸軒不是他,又怎麼能奢望他也能這麼對我?」
聲音雖小,「他」是誰--趙毅翔嗎?
原來她會表現得這麼在乎他,是因為--把他當成了另一個人!
宸軒的臉色在瞬間變得陰鷙難看。「唐琬凝!你究竟把我當成什麼?替代品嗎?如果是,那麼,」他冷酷無比地望著她。「敬謝不敏!」
「不,宸軒……」她想解釋,不願他就這麼誤解她,但卻一個字也說不出口。
她的沉默,宸軒自是當成「默認」。多可悲啊,一向自視甚高的陸宸軒,如今竟被自己深愛的女孩當成別人的替身。
他萬念俱灰,痛心地說:「不管你究竟把我當成什麼人,我想我們是不可能再像從前那樣了,我無法再若無其事地面對你,除了躲,我不知道我還能怎麼辦,琬凝,男女之間一旦沾上感情,就不再是朋友那麼單純了,你不能期望我心無芥蒂的再把你當成朋友。所以我打算搬離這裡,這樣對大家都好。」
他想琬凝應該明白他對她的感情,為了不便自己陷得更深,為了不造成她和趙毅翔的困擾,只有徹底退出她的生活才是明智的做法,否則,他不敢保證自己真能克制得了自己。
可是琬凝卻誤會了。就因為他無法坦然面對她,所以她的愛成了他的困擾,他也不敢再接近她了。
「我想……我明白,」她忍著淚,哽咽說道。「如果見到我會讓你為難,那麼我會盡量避開你,如果你還是堅持搬家,我也只好……只好……」她悲痛得說不下去,淚水即將滑落,她匆匆轉身下樓,就算要哭也要躲在角落裡,不讓宸軒知曉。
宸軒杵在原地,他分明看見了她眼中濃濃的痛楚,難道她也在乎他?
琬凝急急下樓,淚水讓她的視線模糊成一片,她愈心急,鑰匙卻怎麼也插不進孔中,隨即自她手中滑落,她再也無法壓抑,抵著鐵門痛哭失聲。
地上的鑰匙被人撿起,並插進鎖匙孔中。
「別告訴我,你哭得這麼悲慘是因為鑰匙插不進門孔裡。」
身後那如春風般溫柔的呢喃……琬凝心一酸,轉身投進他懷中,緊緊環住他的腰,不顧一切地吶喊:「宸軒……我愛你,我好愛你……你知不知道?」
宸軒一僵,如果他沒聽錯的話,她說--她愛他?
「不,」琬凝將臉藏在他懷中,堅決不讓他看到她淚痕斑斑的模樣。「不要拒絕我,我知道你並不屬於我,就這麼一次,讓我靠著你,好不好?」
她的話讓宸軒好心痛,他無聲歎息著,雙臂將她不斷顫抖的身子納入懷中,輕聲在她耳畔說:「我可以讓你靠一輩子。」
「你……」她抬起楚楚可憐的小臉蛋,疑惑地望著他。「什麼意思?」
「你的淚腺真發達。」他抬手為她拭去淚珠。「我說,我只為我愛的女人擦眼淚。」
琬凝像被施了法般,全然沒了反應,他……說什麼?「你……再說一遍?」
宸軒笑了,笑得神清氣爽。「我愛你,琬凝。」
琬凝又哭了,她又哭又笑地投進他懷中。「你怎麼不早說,害人家……被你折磨得好痛苦!」
「別哭嘛,你……」他索性低下頭,一一吻去她的淚珠,最後覆上她的唇,不自覺地輕喚。「琬兒……」
琬凝自然地張開嘴,含蓄地回應他,對她而言,這是全然陌生的接觸,她心跳不規律地狂跳著,卻是心甘情願地付出她的初吻。
良久,他的唇離開她,輕吻著她泛著幽香的髮絲。「說實在的,你是我吻過技術最差的女人……」他感覺到琬凝微微一顫,想推開他。他輕輕一笑,將她摟得更緊,接著說:「卻是我唯一付出真心去愛的女人,沒辦法,愛都已經愛了,我只好認命一點,認真調教你嘍……啊!」他慘叫一聲--因為手臂被人狠狠捏了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