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誰教你沒事穿這麼高的鞋子。」
「別告訴我,你的琬凝都不穿高跟鞋!況且,要是沒有高跟鞋,你們男人哪來這麼多飛來艷福可享?」
宸軒輕笑,捏了她小巧的鼻子一下。「你唷,總有一堆歪理。」
「不然怎麼鬥得過你這個大律師呢?」
宸軒笑而不語,體貼地扶著她一同步出大樓。
樓上,琬凝站在陽台,望著樓下相契相合的親密身影,隱忍已久的淚水悄然滑落……
原來宸軒早有女朋友,看他們恩恩愛愛的親密模樣,她的心就像被狠狠蹂躪踐踏過一般--慘不忍睹、支離破碎……
痛!好痛、好痛的感覺,那是來自於心上!她用力咬著唇,卻止不住瘋狂奔流的淚,將自己用力拋在床上,她痛哭失聲。 她盡情釋放自己的悲傷,再也不願隱瞞她真正的感情了,淚眼婆娑中,她承認她一直以來都看不清的事實--她愛宸軒!
她愛上了和夢中的陸游一樣有著溫柔雙眸的陸宸軒,是移情作用也好、真情付出也罷,她是徹底地交出她的心,只是,她刻骨的情愛,換來的卻是苦澀的單戀。她在樓上得一清二楚,那個女孩長得那麼清靈動人,那麼惹人憐惜;宸軒能找到他的真愛,她是應該為他高興啊,可是,她為什麼又感到如此痛不欲生呢?
將自己埋在棉被中,她盡情渲洩滿腔的淒楚。
宸軒煩躁地在屋內踱步,一會兒坐著、一會兒又走來走去,一個晚上不知道抽了多少根煙、扯斷了多少根頭髮。
琬凝躲著他。
對,他肯定琬凝在躲他,可惱的是,他卻不知道為什麼。
大概是從那個星期日開始的吧,他送心瑜回去之後就立刻回家找她,可是按了半天門鈴就是沒人應門,就算再能睡的人也會被他吵醒,所以他以為她可能不在家,卻不知道,琬凝在屋內哭得肝腸寸斷,卻固執的不肯開門。
那一整天,宸軒完全沒見到她的人影。之後,琬凝不再主動為他做晚餐,更堅決不讓他送她上、下班,每回不小心碰了面,總是像個陌生人般隨便點點頭就擦身而過,她一夕之間的改變教他摸不著頭緒,而她的冷漠客套幾乎快把他逼瘋了! 他甚至問葉心瑜:「你們女人翻臉是不是就像翻書一樣快?」
「怎麼,和你的琬凝妹妹鬧彆扭啦?」
宸軒抿抿唇,臉色臭臭的。
「唉呀!女人有時候難免會比較情緒化,你讓讓她就好了嘛!」
「問題是我根本不知道問題出在哪裡呀,怎麼讓?」他懊惱得要命。
「呃,這個--你知道,女人有的時候會--呃,就是情緒比較不穩定。」她不好意思對宸軒明說,畢竟這是比較隱私的事。「總之過一段時間就好了啦!」
宸軒有聽沒有懂,偏著頭懷疑地看著她。「是嗎?」
「對啦!」她又點頭又打包票的。
可是一個星期都過了,琬凝的態度不僅沒有好轉,反而愈來愈冷淡,間接的也使宸軒的情緒煩躁不已。
是以,又是一個美好假日,他卻待在家裡坐困愁城。
「該死的!」他憤憤地捻熄煙蒂,再待下去他就算沒被逼瘋也會得肺癌!
他披上外套,準備出去透透氣。才剛開門,對面的門也同時打開。
「琬凝!」他驚喜地叫著。
老樣子,她只是微微點頭,準備再來個擦身而過。
「等等,」他急忙拉住她的手腕,「不要躲我--好歹,你也要告訴我為什麼。」
琬凝微微一怔,別過頭。
她也不想這樣,她也不想表現得這麼淡漠疏離,天知道她內心的痛苦和掙扎,但是……她不能再接近他,否則,她真的會愈陷愈深、無法自拔,她怕克制不住自己的心啊!宸軒能不能明白!?
「我只是覺得……」她竭盡所能使聲音維持最平穩的聲調,不讓內心波濤般的強烈情感顯露出來,然而面對俊美如天人的他,她的心跳又開始紊亂了,所有的話全卡在喉嚨中,再也擠不出一絲聲音來。
「覺得怎麼樣?」宸軒不識她的淒苦,急急地追問。
「覺得……我們不該太過親近,會……」她有些惱怒,這些話她不說,他難道不明白嗎?非要她挑明了說,把自尊傷得蕩然無存他才甘心嗎? 但是他卻誤會了。「你怕那些蜚短流長?」
琬凝意外地望著他。說真的,她從未在乎過那些流言,一直以來,她在乎的只是宸軒的想法,而他的誤解……其實也有一些說對了,她擔心這些流言傳到他女朋友耳中,人家會怎麼想?她不願造成他的困擾。
她順著他的話說:「也可以這麼說,宸軒,你不會遲鈍到不知道週遭的人是怎麼看我們吧?」
「這些流言又不是一天兩天的事,為什麼你到現在才來告訴我這些話?」他沒有想到琬凝會因為在乎這些話而執意和他劃清界線,他感到受傷害。 「如果……造成了『某人』的誤會……總之,一個未婚的單身女子每天出入男人的家裡,又一同上下班……這,想不誤會都難,心胸再寬大的人都無法忍受的。」她想宸軒會明白她的涵義的,他的女朋友不會寬宏大量到能容忍他和別的女人有如此頻繁的接觸,她在為他設想,他該明白的,只是--為什麼他的表情會這麼難看?
「我想,我懂你的意思了。」該死的!原來她是怕趙毅翔的誤會--她那個儀表不俗的上司!
他雙手握拳,強烈的嫉妒和痛楚幾乎吞噬了他……
「你……沒事吧?」琬凝本能的關懷立刻顯露出來,她終究是深愛他的,她無法掩飾對他的重視。
「沒事。」他撇撇唇,「你放心,以後我會盡量和你保持距離,再也不會造成你的困擾了。」
他匆匆跑下樓梯,是以沒發現琬凝在瞬間湧現的淚意。
他在說什麼?什麼「她的困擾」?明明是「他的困擾」才對呀!
她在原地呆立了良久。
陸游和唐琬的故事,依然不斷在琬凝的夢中上演著,至今已演進到唐琬在外頭尋了一間小屋安定下來,只要陸游一有機會,立刻前去看她,互訴情衷,兩人的感情依然如膠似漆、恩愛逾常。
而這段時間,陸游每回對陸母提起唐琬的事,總難免引起她的勃然大怒,氣著說:「這種女人休了便罷,還提她作什麼?」
陸游無奈,或許這是需要時間的,等母親漸漸消了火氣,不再對唐琬反感時,他再提起吧。
然而陸母不僅懷疑他們仍藕斷絲連,甚至時時至唐琬的居處「臨檢」,陸游總是事先避了開來,從未被發現。
直到有一天,百密一疏,終究還是被陸母撞見……
陸母重重推開門,房內相擁的兩個人淬然分開!
「娘!」兩人相顧失色,戰戰兢兢地叫喚。
「別叫我,你這個逆子!居然……居然……」陸母氣得說不出話來。
「娘!」陸游見事情已無法隱瞞,於是坦言道:「我愛琬兒,求娘成全。」
「你、你!」
「是的,娘,求你成全我和務觀吧,我真的離不開他呀!」唐琬淚兒滾滾滑落,雙膝一彎,重重地在陸母跟前跪了下來。
啪!
陸母一巴掌狠狠摑在唐琬毫無血色的臉上,唐琬禁不住重擊,整個人往後倒!渾渾噩噩的腦子只聽見陸母怒不可遏的痛斥。「唐琬,你沒資格喚我娘,務觀和你早已沒有瓜葛,你休要恬不知恥,纏著務觀不放!」
「娘。」望著心愛的琬兒,他的心整個揪在一塊,痛得說不出話來。
「務觀,你太讓我失望了,你眼裡究竟還有沒有我這個娘?」陸母看出他欲上前攙扶唐琬,立即緊緊扯住他,威嚴的怒容教陸游硬是止了步。 「娘,我不懂您為什麼執意不肯接納琬兒,她是那麼聰穎賢慧,百般犧牲自己,顧全大局,您為何不肯放開胸懷接納她呢?」陸游痛心地喊著,即使男兒有淚不輕彈,他眼中還是閃著晶盈的淚光。
「你的意思是為娘的專制無理、阻撓了你的幸福,」陸母大聲一喝,熊熊怒火在胸口燃燒著。
「孩兒不敢。」陸游知道已觸怒母親,再多說她也聽不進去了。
「那就跟我回去,從此不許再見這個女人!」堅決的威嚴,不容他反抗。
「這……」他權衡了一下情況,知道已沒有他選擇的餘地。
「是。」礙於母親在場,他只能轉首望著蒼白脆弱的唐琬,那柔柔的一望,似乎無聲地告訴她:為我,保重自己! 唐琬柔腸寸斷,命運是如何無情地撥弄著她殘缺脆弱的心啊!
她閉上眼,不想再看那雙令她哀痛欲絕的柔情眼眸,這令她傷得更深、痛得更徹底,她緊咬著唇,咬得那麼緊、那麼用力,彷彿這樣就可以減輕內心的傷痛,渾然不覺血絲正沿著唇角往下滑--「琬兒!」陸游驚呼,此刻他怎拋得下令他憂心牽掛的她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