石吳宇因她這樣的反應皺起眉頭,「你每次看到我都非得擺出一臉見鬼似的神情嗎?」看來,她對他已堆積了不小的恐懼。
「你……我……」只要他一出現,結巴的症狀就會自然而然地找上她。
他的眉皺得更緊了,「什麼你你我我,如果無法完整表達出自己的意思,那就乾脆別說了。」他本以為她天生說話就結巴,但是聽她與家人通電話,她分明可以把話說得很流暢,卻在面對他時,結巴得讓他火冒三千丈。她在耍他是不是?
「我又……不是故……故意的……」是他太嚇人了嘛,她無法不害怕呀!
見他臉色又陰陰森森的,她嚇得渾身發顫,怎……怎麼辦?他又生氣了,她這回真的會死得很難看。
她嚇得手腳無力,顛躓地退了一步,整個人不穩地跌坐在地板。
石昊宇實在無法相信,怎麼有人能一天到晚地跌倒,她又不是正在學走路的嬰兒,甚至三歲小孩都強過她。
見到她,皺眉已成了他的習慣。她中風啊?沒事抖成這樣。
「不許再抖了!」他怒斥,她打算把全身的骨頭都給抖散嗎?
「我……」她也不願意呀!可是……湘柔瞠大眼;看著他逐漸走近她,臉上最後一絲血色也退去了,他……他又想對她怎樣?上一回的驚懼猶記憶鮮明,她直覺欲尖叫……
石昊宇一把攬抱起她,在她失聲尖叫前,搶先一步開口:「在撞上我之前,你起身是要幹什麼?」
「睡一睡覺。」她直覺地回答,忘了先前狂叫的衝動。
石昊宇沒多說什麼,輕而易舉地抱她走向床鋪。
這具身軀依然輕如羽翎,與上回抱她時的感覺比較起來,幾乎沒什麼差別。這樣的發現,竟讓他的胸口掠過一抹幾乎心疼的感覺……
甩開莫名其妙的感觸;他將她輕放床上,「想睡就睡,我不屑偷襲沒有反抗能力的人,你大可放心。」
湘柔訝然張著嘴,他不生氣?還抱她上床?好……奇怪哩!
不過,能逃過一劫,她不禁鬆了口氣。遲疑了一會兒,她打算放手一搏。
「你……會放我走嗎?」
「如果證明了你確實是無辜的話。」離去前,他淡然丟下一句。
在石昊宇走遠後,湘柔洩氣地癱進柔軟的床鋪,看來她這輩子你想離開這裡了,因為她的確向他的敵人通風報信。
這幾天下來,她發覺自己似乎有一點點瞭解他了,他大概是個狂傲自負的人,當初他曾經相信她、放過她,然而她卻背叛了他的信任,而冷傲的他最無法忍受這一點吧!於是,所有驚人的狂濤怒火便得到了解釋。
她愈想愈沮喪,到最後,一顆心沉到了谷底。
唉!莫湘柔,你實在會被多管閒事的雞婆性子害死。
第五章
隔天清晨,在湘柔用過早餐後,石昊宇再度來到她房中。
她仍是萬般無聊地坐在窗口發呆,石昊宇如往常般無聲無息地出現,然而不知為何,湘柔這回竟能機敏地察覺到他的存在。
湘柔本能地回身,惶惶不安地遙望著他。
這回沒有尖叫,也沒有擺出一副驚嚇過度的神情,算是一種進步吧?還是他愈來愈有善良老百姓的面孔了?他自我解嘲地想。
「你的病好多了嗎?幫你送飯的傭人說,你最近食慾比較好。」他怎麼也沒想到自己開口的第一句話竟是這個。他惟一來得及做的,只有咬斷自己的舌頭。
「啥」湘柔詫異地低叫,他這算是關懷嗎?
「啥是什麼意思!」他老羞成怒。說出這樣的話他自己已經夠懊惱了,她還給他擺出副見鬼的蠢樣子,嘲笑他嗎?
他……又生氣了。湘柔驚惶得下知所措,「對……對不……起,我……我是說,我好……多了……謝……謝謝你的……呃……」該說關心嗎?好像怪怪的。
「我管你去死,你好不好關我什麼事,道什麼鬼謝!」他口氣極差地吼回去,像要掩飾什麼,又像惱怒收不回剛才那句天殺的鬼話。
關心她?哼,笑話!
這樣也錯了?湘柔既是困惑不解,又滿心慌亂,緊張地說:「那……我收回好了。」
「收回?你是說你根本沒誠意說這句話;只是在敷衍我?該死的女人,你耍我是不是?」石昊宇怒火沖天,他愈來愈覺得這女人在耍著他玩。
可惡!他向來冷峻如冰,將自己的情緒掌控得極好,為什麼一碰上這女人,他就完全失控?
啊?收回也不行哪?那到底要她怎麼辦嘛!湘柔已嚇得說不出話來。
「你又給我裝啞巴!除了發抖、尖叫、結巴、昏倒之外,你就沒別的招數了嗎?」這女人的反應太令人火大,他想控制脾氣都不成。
「我……」沒辦法,雙唇抖得太厲害,她根本無法說完任何句子。如果可以,她真想像前幾回一樣昏倒了事,就用不著面對他。
看出她的意圖,石昊宇早一步吼道:「不許你昏倒!」
湘柔瞪大盈滿水氣的淚眸,死命撐住搖搖欲墜的身軀,咬著牙,努力保持清醒。她想,如果此刻她違抗了他的「命令」,那麼這次昏厥恐將成為長眠,她別妄想能再醒過來。
她忍著淚水瑟縮一旁。他好霸道;先是不准結巴,然後還命令她不准發抖、不准掉一滴淚……他有好多的不准,如今,就連昏倒也不准……
他為什麼要這樣欺壓她?
該死!湘柔會被他嚇得昏倒的事實竟令他莫名地不悅。
他深深吸了一口氣,極力控制自己的情緒,以自認為最平靜的語調開口:「你可以不用視我如鬼魅,在真相未明之前,我保證不會傷你一根寒毛。」
湘柔怯怯地抬眼,小心翼翼地悄悄覷他。
石昊宇見狀,只得道:「想看就光明正大地看,我不會吃了你。」
湘柔聽命地乖乖抬頭看他。
不知怎地,這樣的景況令石昊宇湧起一股揉合了挫敗的無力感。
算了,還是導入正題好了,免得他忍不住又要發火。
「我有話問你。」本來他昨晚來此便是要問她,後來竟因聽到她說想睡覺,而擱下原先的打算。
怪哉,這也算是憐香惜玉的一種嗎?
「嗯。」湘柔慎重地點頭,神情專注地等候他發問。
以往;他所營造出的威冷氣勢是為了服眾,而手下們確實也敬他、畏他,但是此刻,他卻不喜歡湘柔這樣,反正他就是不喜歡,沒有原因。
「你可以放輕鬆一點,我並不可怕。」他不自覺放緩臉部的線條。
如果他不可怕,世上就沒有可怕的人了。但湘柔還是努力順從他的話,讓自己的情緒盡可能地和緩。
「好,首先,如果要我相信你的說辭,你至少要告訴我,你的家庭情況、生長背景,若你所言屬實,我會放你走。」
湘柔好不容易稍微鬆懈下的心緒,又因他這幾句話而揪緊,一顆心提得半天高,「你……你想對她們怎樣?」
這樣的回答讓石吳宇攏起眉心,「別把我想得這麼殘暴噬血,只要他們沒犯到我,我沒必要為難他們。」
「你保證?」湘柔不放心地詢問。如他所說,犯到他的人是她,他該不至於遷怒到她的姐姐們吧?不過,像他這樣冷酷的人,他的行為模式實在說不準。
「這點信用我還是有的。」這女人的表情實在很污辱人,「但是我有必要提醒你,我問的每一個問題,你最好據實以答,若讓我查到你說半句假話,下場你該知道。」
「那……好吧!你問。」既然他承諾了,應該就不會食言吧?
「第一,莫湘柔真的是你的本名?」
「對。莫非的莫,湘是……湖南省簡稱湘,就是那個湘,柔是溫柔的柔。」慎重起見,她詳細加了註解。
「我知道,用不著對我上地理課。」他竟然有點想笑,「你家中的成員呢?」
「只有三個姐姐。大姐芷柔,二姐婉柔,三姐海柔,我年紀最小。」
「父母呢?」為什麼她對父母親隻字不提?
「媽媽在我很小的時候就去世了,爸爸……也在十年前離世。」想起那時的情景,年幼的她與姐姐們無助地相望,對未來一片淒惶與茫然……她忍下住一陣鼻酸。
「生活狀況呢?」
「大姐很辛苦,她獨自扛下爸爸留下來的公司,一撐就是十年,二姐就活得比較瀟灑,成天埋首在一堆古今中外的愛情羅曼史中,立志要當個傑出的小說家,截至目前為止,她混得還算如魚得水;而三姐,她還在讀大學,成績好得讓人想海K她一頓,只不過,在日常生活方面卻是出了名的迷糊;再來就是——關於我的要順便說嗎?」為了慎重起見,她仰首向他詢問。
「啊?噢,當然。」他收拾起些微的訝然,湘柔頭一次說這麼長一段話而不結巴,令他有些意外,原來她的結巴真的不是天生的。
「我也還在讀書,今年七月就要由學校畢業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