倏地,一道黑影閃過,待她看清眼前的形影后,驚喜地叫喚出聲:「段大哥!」
一時難以自己,她撲進了段飛星的懷抱,酸楚地哭出聲來。
「乖,盼雲別哭,我知道你受苦了,沒事了,真的沒事了。」段飛星輕擁著她纖盈的身軀,溫柔的安慰道。
直到情緒稍微平復,她才仰首問道:「段大哥,你怎麼會來這裡?」
段飛星抬手輕拭她頰上的濕淚,輕聲道:「還說呢!你的失蹤搞得大家人仰馬翻,殷府上下一團亂,你那幾個姊姊們一個個都心急如焚,時時掛心著你的安危。」
盼雲垂下眼瞼,「對不起,讓你們擔心了。」
「說這些做什麼,走,我帶你回去。」
盼雲聞言驚退了一步,不假思索地急忙回絕:「不,我不回去!」
「盼雲?」段飛星不解地望著她。
「段大哥,我…是這樣的,有一些是非恩怨並不是我離開就能了結的,我不想逃避,否則—-事情會更加複雜。」其中,還包括了剪不斷,理還亂的情絲糾纏,她就算是逃到天涯海角,依舊解脫不了。
「我不懂。」
盼雲淒然一笑,她又何嘗懂多少?大多的問題纏繞著她,又有誰能為她解答,告訴她該怎麼做?
「我只是不幸被捲進了一場長達十六年的恩怨,所有的歡笑,全葬送在深沉的仇恨當中,不論是我還是他,都被這個仇恨的繭緊緊纏繞住,只要他一天無法掙脫,我就只能與他一同受煎熬,誰也沒有得到快樂的權利。」
「他」?段飛星心知肚明她指的人是誰,原來盼雲的失蹤竟包含了這麼不尋常的內幕,原先他們一直以為是單純擄人勒索事件,雖然後來等不到對方任何的動靜,知道事情並不簡單,可也沒想到會是如此複雜棘手。
「如果這個人執意要你成為復仇手段中的犧牲品呢?」
「由他去吧!反正…我也沒什麼好損失了。」她哀然道,連她的心、她一世的情都全無保留的給了他,只剩下一個空洞的靈魂,還有什麼好在乎的呢?
可是段飛星卻聽得心頭一驚,誤解了她的意思,「老天!盼雲,你該不會…該死的禽獸…」
「段大哥!」盼雲驚叫道,「你想到哪兒去了,他沒有對我怎樣!」
這他就更不懂了,既然什麼都沒發生,何以盼雲會堅持留下,甘心成為首當其衝的犧牲者?
「盼雲,不要犧牲自己,再大的問題,我們會解決,你先跟我回去再說。」
盼雲輕輕搖頭,「不,除非他心甘情願放過我,否則…我不走。」
「那麼,讓我和他談談。」
「不,不要!」盼雲立刻驚慌地叫道。
段飛星凝視著她眼底的慌亂,「不管十六年前有什麼樣的恩怨,這都與你無關,他不分青紅皂白的把你抓來,害你受了這麼多委屈,你可是大家的小寶貝,大家向來捨不得你受一丁點的苦,他這樣待你,我不討回一點公道怎麼成!」
「不要,段大哥,求求你別和他發生衝突!」她又驚又急地拉著段飛星的手臂懇求。
急出淚來的小臉,顯得格外惹人憐惜,段飛星輕拍著她寫滿憂慮的蒼白臉龐,輕聲說道:「小丫頭,你太小看你段大哥了,若無絕對的自信,我怎會單身前來,任對方本事再強,在我的劍下,他也未必佔得了上風。」
「你不可以傷害他!」她急得脫口而出。就是太明白段飛星的能力,所以她才憂心哪!
段飛星一雙英挺的眉挑得老高,瞪著她的表情活像見鬼似的,教盼雲恨不得立刻能有個洞讓她鑽進去。
原來他這個小姨子擔心的人不是自己,他倒是「自做多情」了。
「盼…盼雲?」他竟詫異得有些結巴。「你該不會是…對他…」
盼雲輕咬下唇,落寞地垂下頭,「就像大姊對你一樣,你該明白的。」
「天哪!」他驚呼出聲,「你怎麼…傻瓜!」
她淒涼地一笑,「傻?或許吧!每個女人一生總會傻一次,大姊為你而傻,而我…」
「那不一樣!盼雲,傻也要看對象,他這樣…你或許會心碎而死!」段飛星苦惱地叫著。
「大姊難道就不曾為你心碎嗎?當你一次又一次退縮、一次又一次傷了她,她不仍是愛你愛得盲目?何況…我根本不敢奢望他的垂憐,冷傲如他,在一般情況下,我都沒把握能得到他一絲一毫的感情,又何況是層層恨意纏繞的此刻。」
段飛星啞口無言,殷家的女孩一旦執著,就不計後果,癡傻到底,他何其有幸,擁有纖雲的愛,但盼雲心中的那個男人,他也明白自己的幸運嗎?
「所以,你堅持守候在他身邊?」
「沒錯,也許他沒有你對大姊那般的清深義重,但我已經決定用自己的生命守護他冰冷的心,雖然我的力量是這麼的微薄,無法帶給他溫暖……」
段飛星聞言不由得動容,這番癡傻的柔情,誰能不心折?這個男人當真心似冰鑄嗎?如何能做到無動於衷?
「這是你的決定,我不勉強你,但是答應我,千萬好好保重你自己,好嗎?」
淚霧衝上眼眶,她輕點了一下頭。
段飛星感到一陣心疼,朝她伸出了手;盼雲沒有遲疑,撲進他懷中低低啜泣,哭出了內心積壓已久的傷悲。
「乖,要堅強起來,為了你始終執著的愛!別讓姊姊、姊夫為你擔心,嗯?」他輕擁著盼雲顫動的身子,柔聲安慰著。
「好,我一定會的!」她拭去了淚,深吸一口氣,毅然承諾道。
段飛星忍不住輕歎,月光下分明是丰姿楚楚、我見猶憐的柔弱女子,卻用著自己的性命堅毅不屈地為自己的愛而執著,教人如何不憐惜?
他沒再多說什麼,靜靜的轉過身,留下一句「保重」後,迅捷如風的消失在沉沉的夜幕中。
目送段飛星離去的身影,盼雲垂下眼瞼,雙手環抱著冰涼的身子,驅不走陣陣襲來的寒風、抖不落滿心淒苦迷離,她幽幽一歎,低垂著頭落寞地反身回房。
門一開,不經意地抬頭,一張陰沉鐵青的面容映入眼簾,毫無心理準備的她不由得驚叫出聲:「啊!」
她拍拍驚嚇的胸口,吁了口氣,「你什麼時候來的?」
「心虛?」若非心虛,她又何須不安、何須驚惶?
「心虛?」盼雲也跟著不解地重複,她有什麼好心虛的?
「少在我面前演戲!」冷劍塵再也無法壓抑,吼聲如雷震耳。
他不想發怒的,他真的不願受影響,但,連他也無法駕馭的狂怒卻接掌了一切,將理智完全淹沒。
盼雲傻了,他的表情好難看、好嚇人,可是她卻不明白為什麼。
「我…沒有,」她顫聲澄清,「劍塵…」
「不要叫我!」一把炙痛胸口的怒火,使得他再也沒了平日無動於衷的冷靜,三兩步逼近她身前,狠狠扯住她的手腕,「我早該知道的,殷家的人沒有一個能信任,全是虛情假意的騙子!先是一副情深意重的樣子,讓人毫不設防的付出真心,再將別人的感情玩弄於股掌,把人耍得團團轉!」
「不,我沒有,我沒有!」盼雲噙著淚喊道,「誰都可以這麼指責我,但你不行!」她對他付出了全然的感情,愛得心痛、愛得心碎,他怎能如此殘酷的指控她,怎能!
「若要人不知,除非己莫為!殷盼雲,我算是看清你了!」想起她的柔情似水,以及深鏤進他心坎的溫暖關懷,有一度,他曾撼然心動,以為她…
可笑的是,這一切原來只是隱藏在醜陋真相後的假面具,她的巧用心機,為的只是掌控他的感情、左右他的心思,而他明知會死無葬身之地,竟還是該死的一頭栽了進去!
恨!他恨自己為什麼要對她動一絲一毫的感情,恨自己竟然誤信了她虛偽的表相,如果不是親眼見著她與別的男人在月光下情意纏綿的那一幕,他還要被戲耍到幾時才會清醒?恐怕到時屍骨無存,他都還不知道自己是怎麼死的吧!
思及此,滿心的狂痛與悲憤焚掉了最後一絲理智,「你喜歡投懷送抱是吧?你喜歡賣弄風情是吧?我成全你!」
盼雲還來不及在驚惶中領會他的意思,他粗魯的唇猛然壓下,殘忍而毫不留情的肆虐著她柔軟的紅唇,她在驚悸中,感受到了他散發而出、刺骨椎心的狂痛…
是誰傷了他?看來冷傲,實則已渾身傷痕纍纍的他,是禁不起任何傷害的。盼雲為他的傷痛而揪心,酸楚的淚輕輕滑落…
冷劍塵深陷於自己的沉慟中,渾然感受不到盼雲悲楚的柔情,又似摧殘、又似報復地掠奪著她柔軟的唇瓣,不帶一絲憐惜,只有無情的羞辱!
盼雲閉上眼,無怨無悔的默默承受著他加諸在她身上的一切,是報復也好,無感情也無所謂,只要宣洩過後的他能好過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