落雲掏了掏耳朵,嗓門大也不能這麼吵人嘛,真是的!
「有啊!我說好玩刺激,你也答應要配合我,讓我玩的啊!」她說的好天真,只有裴慕凡才瞭解她眼中閃爍的頑皮光芒。
「這……」刺激好玩?她指的是這個,不是……他欲哭無淚。
「而且,我說很瀟灑性格,表示我想要,你也沒表示反對嘛!」
他一窒,啞口無言。
可惡,這女人根本是在耍他,而她得意的笑確實也左證了他的想法,他一時怒火高張,羞惱交織,氣得再度揚手揮向她,落安則吐吐舌,嚇得縮回悲慕凡身後。
「啊——」狼狽的慘叫,夾雜著幾聲好似骨頭斷裂的聲響傳進落雲耳中,落雲再度探出頭來,發現裴慕凡不費吹灰之力便箝制住他不安分的手,而那個「賠了鬍子又骨折」的男人正發出殺雞般的哀嚎聲。
「滾,不要再讓我看到你,否則我保證你身上少的不會只是鬍子。」裴慕凡面不改色,冷冷地甩開他的手。
甭說,那男人自是連滾帶爬的逃之夭夭了。
哇!好酷哦!落雲有些崇拜的凝望著裴慕凡。
對她,他向來是和顏悅色,語帶溫柔,沒想到他也有這麼冷酷的一面ㄝ!
「還看,你這個小搗蛋,一出來就惹事生非。」他輕擰一下落雲的鼻頭,眼中滿足包容和寵溺,沒有半絲責備意味的口吻實在缺乏說服力。
他又回復那個溫和的模樣了,落雲直覺就是喜歡他這麼看她,勾著他的手臂,朝他甜甜一笑。
裴慕凡也沒再多說,任她挽著自己的手臂往前走。
★ ★ ★
經過這麼一段插曲後,他們才在日落時分挑了間客棧解決食宿問題。
裴慕凡頗感意外的看著正在進食的落雲,一舉手一投足間,端莊嫻雅得完全符合大家閨秀的風範。
本來他已做好了心理準備,以為會看到一個吃相「隨性」的女人,也不能怪他會這麼以為嘛,試想,在他已得知她跳窗、爬牆,甚至當街整人的種種事跡後,他還能存抱多少希望?
迎視他奇異的眸光,落雲知道他在想什麼,不以為意的聳聳肩,「這很值得意外嗎?」
「不,不是。」他實在是太失禮了,連忙否認。
「你覺得一個女孩子這樣……很令人難以接受嗎?」想了想,她還是問了,不知怎地,她想知道他的想法。
他停止喝茶的動作,揚眉一問:「為什麼這麼問?」
「我爹——」她頓了頓,「認為既身為女子,就要端莊文雅,說我成天蹦蹦跳跳的,一點淑女風範都沒有,既沒有女孩家該有的嬌態,也不懂得含羞帶怯,溫柔典雅。」
裴慕凡有些訝異,「你不像是個會自卑的人。」
她的確不是,打小,她便開朗豁達,很少有事能困擾她,當然,也不曾覺得自己好動外向有何不妥,直到遇到裴修文……
這種感覺很難解釋,不是很明顯,只是隱隱會為裴修文可能對她這般個性有所排斥或無法接受而覺得感傷,很奇怪,是不?
他是否也和她爹一樣,希望她改變呢?
「別想太多了,我覺得你這樣很好啊!不矯揉造作,真誠自然,不是每個人的想法都和你爹一樣,你就是你,沒必要刻意去改變什麼,至少,我就喜歡真實的你。」
落雲抬首直盯著他,這個男人真的很獨特,他會去欣賞她的純與真,不像她爹,老愛拿禮教規範來壓她。
「我發現你比我爹還可愛。」她托著香腮,兩眼仍直視著他。
頭一回有人說他可愛。裴慕凡回以一記苦笑,習慣性地捏了下她小巧的鼻頭,「小丫頭,你難道不知道『可愛』對一個男人而言是一種侮辱?」
「是這樣的嗎?我沒想過ㄝ!」她偏著頭,很認真的思考著。
那模樣逗笑了裴慕凡,他愉悅道:「不要緊的,我明白你的智商,別為難自己了。」
什麼話!落雲氣得兩頰鼓鼓的,裴慕凡見狀,哭得更是開懷恣意。
★ ★ ★
極少在外頭過夜,害得此刻落雲躺在床上,久久難以成眠。
翻了個身,她閉上眼,傾聽著外頭的蟬鳴蛙叫,多多少少有些催眠作用。
不知又過了多久,倦意開始襲上腦海,就在她感到有些昏昏欲睡時,不尋常的聲響驚動了她,她微睜開眼,自窗口閃入的黑影令她心頭徒然一驚,打散了好不容易造訪的睡意,她不暇思索地跳下床往門口奔去,然而,她動作再快,也不及那有備而來的夜襲者,她被攫住手腕,正想喊叫,一隻大手已有防備的摀住她的嘴。
是他!落雲看清了那人的容顏,是今天被她扯光鬍子的白癡男人!
想不到他不死心,又找上門來,真是色膽包天。
「晤……」她奮力掙扎,此刻裴修文不在她身邊,她必須靠自己隨機應變。
她努力想著脫逃之策,並思忖著男人最脆弱的地方,以利攻擊……
這娘們真難擺平!那男人更加使力地扣住她不安分的小羊,正準備使用蠻力打昏她時,落雲以手肘用力地往他胸口一頂,趁他痛得微微鬆了力道之際,抬起膝蓋朝他胯下狠狠地撞去——
他痛呼出聲,落雲立刻把握良機再踹他一腳,然後掙脫他,迅速奪門而出,衝進隔壁裴慕凡的房裡。
已就寢的裴慕凡就被這突如其來的狀況驚醒,才睜開眼,便看到落雲跳上了他的床,整個人像八爪章魚似地緊黏上他。
「落……落雲?」這是什麼情形?裴慕凡啞然失笑,他可不認為這天真過了頭的女人會懂得勾引挑逗那一套,所以,必有內情。。
他盯著她攀在他身上的小手,「告訴我,怎麼回事?」
她不語,兩眼緊盯著門口。
看來他只好自己一探究竟。
他一隻一隻扳開她的手指,落雲卻又不放棄的再度「纏」上他,他只好放棄,歎了口氣,說道:「你不告訴我發生了什麼事,又不讓我去看,難道要我就這樣和你大眼瞪小眼直到天亮?」
落雲聞言稍稍鬆開他,裴慕凡才起身探查。
外頭什麼也沒有,靜謐得毫無異樣,他反身進房,順手帶上了房門,坐回床邊。「外面什麼都沒有啊!你怎麼會嚇成這樣?」
沒有?大概開溜了吧!
她悶悶地說:「那是當然的囉!人家可不希望除了鬍子外,身上再少其它東西。」
裴慕凡立刻醒悟,「是他!」
「真是死性不改,不乖乖在家哀悼他的鬍子,半夜跑出來胡作非為。」
「結果不也把你嚇得花容失色?」他調笑道。
「你還說!剛才沒有你在身邊……我真的好怕……」她垂下臉,可憐兮兮的低訴,若不是沒有動不動就落淚的習慣,她此刻大概已淚眼汪汪。
察覺自己玩笑開得過火,他有些無措地抬起手想安撫她,卻又有所顧忌,怕冒犯了人家姑娘,沒想到他正遲疑,落雲已主動投入他的懷抱,將臉埋進他溫暖的胸膛。
裴慕凡明顯一怔!
我的天,這女人知道她在做什麼嗎?三更半夜跑到一個大男人的房中,跳上他的床,如今又投懷送抱……
然而,他的雙臂還是不自覺的環上了她。「落雲……」
「你讓我有安全感。」模糊的聲音自他胸前傳來,「有你在,我很安心……」
然後她又說了什麼,他聽得不是很清楚,他只知道一件事——她不能留在這裡,而他也確實這麼說了,「你應該回房。」
「不要。」
「不要?」他一愕,「何謂不要?」
「睡覺。你好吵……安靜……陪人家……不怕了……」她已經有些語無倫次;當裴慕凡低首望去時,小佳人已安安穩穩的在他懷中睡著了。
他忽然有股想大笑、又想大哭的衝動,是不是他太沒威脅了?這個小蠢蛋竟敢呼呼大睡,而且還睡得這麼安心!
他有了結論:這女人如果不是白癡,就是不把他當男人!
凝視她甜芙的睡顏,想叫醒她又萬般不忍,他輕輕喟歎一聲,認了。
動作輕柔的安置好她後,他本欲起身到桌前打盹,都還沒來得及抽出他的手,落雲整個人偎向他,玉臂纏上他的腰,在他溫暖的懷抱裡尋找最舒適的位置。
天啊!
裴慕凡搖頭歎息,「你當我是木頭嗎?」
沉睡中的她,有意無意的露出一抹輕柔的微笑。
認命吧!他別無選擇的摟著她,看她睡得這麼香甜,裴慕凡訝異於她對他的信任。
真是酷刑啊!軟玉溫香在懷,他卻得費力約束自己必須心無邪念,什麼都不能想,否則就太辜負落雲這番信任。
閉上眼,他由三字經背到楚辭、漢賦,最後連四書五經都搬了出來:「子曰:『恭而無禮則勞,慎而無禮則葸,勇而無禮則亂,直而無禮則絞。君子篤於親……』不過是誰說的?『食色性也』!哎呀!我怎麼可以亂想?還是孟子比較可靠。」他又喃喃念著:「孟曰:『天將降大任於斯人也,必先苦其心志,勞其筋骨,餓其體膚,空乏其身,行拂亂其所為;所以動心忍性……』這不是在說我嗎?我現在也正在接受要命的『磨練』ㄝ!坐懷不亂?騙鬼!柳下惠是個大騙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