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他確實也沒失望。望一眼一旁靜佇的行雲及盼雲,他暗自讚歎著,果然名不虛傳,兩位小姐天香國色,嬌美絕倫,想必那未曾謀面的落雲也是罕見的絕色天仙,然而,他也僅只是好奇罷了,並無其它遐想。
「不巧得很,咱們落雲近來身子不適,面容憔悴,正潛心靜養,實不便見客。」段年堯並未因他的直言不諱而惱怒,反而露出淡淡的微笑。
「既是如此,我也不便強求。」雖說有些遺憾未能親眼見見殷落雲的無雙美貌,不過,他心頭地想,這麼一位體弱多病、質比西施般弱不禁風、我見猶憐的女子,縱有楚楚丰姿,卻絕非適合他的那種女孩。
反正打一開始,他便是抱著欣賞的態度前來,見不見得著殷落雲,其實沒多大的差別,對他也沒大大的影響。
人人求之不可得的兩位天仙美人他都見著了,的確足以令人傾心失魂,但,美則美矣,他除了讚歎之外,卻撼動不了他的心靈,無法令他產生相屬的感覺,結果一如他當初所預料的。
「如此說來,你對落雲並不是很在意囉?」看出他的灑脫與淡然,段年堯感到些微失望。
「若天意如此,我又何必太過執著。」
「如果我說,我有意將女兒許配給你呢?」
「世伯厚愛,晚生受寵若驚,若是有緣人,他日定當謝過您賜此良緣,就怕是——無福高攀,您錯愛了。」答的有所保留,因為他明白世事沒有絕對,為自己留點後路,也給別人留點台階可下。
「沒錯,這事兒,是要靠一個『緣』字,強求不得。」殷年堯若有所思。
第二章
「該死!」殷落雲很不淑女的咬牙低咒。
「懊惱無濟於事,面對現實吧!」行雲在一旁說著風涼話,惹得落雲更是一肚子悶火無處發洩。
「你給我閉嘴,哪邊涼快哪邊閃!」落雲給了幸災樂禍的行雲一記大白眼,然後苦惱的蹙起娥眉。
行雲不以為意。「你還不認命,還想做垂死的掙扎嗎?」
落雲的回答是:「滾——蛋!」
真的很火!
成天困在房裡哪兒也去不了就已經夠悲慘了,她這個「手足情深」的妹妹居然又一臉關懷——雖然口吻有看好戲的嫌疑——的跑來向她通風報信,說段年堯要她正式見見裴家父子。
費盡了苦心,結果卻功虧一簣,逃不過原定的命運,她怎會甘心?怎能不嘔?
也許她該檢討,是她裝病的技巧不夠精湛,讓爹看出破綻了嗎?這也不能怪她呀!明明健健康康的,卻要她無病呻吟,欺騙雙親已經很痛苦了ㄝ!臉色紅潤,無法達到蒼白憔悴的效果也不是她的錯啊!
「我是可以滾蛋,可是,」行雲說了句不怎麼受歡迎的話:「你最好有點心理準備,娘已經親自來請你了,而且人就在不遠處。」
「什麼?」落雲跳了起來,「怎麼辦?怎麼辦?」她亂了方寸,在室內焦急的來回踱步。
行雲忍著笑。「我也不知道該怎麼辦,你自己看著辦吧!」說完,她出了落雲的閨房,往羅耐梅的方向走去。
聽著漸漸行近的步伐聲,落雲愈發慌亂,在這種情況下,反正橫豎都逃不過,先開溜再說,能躲避多久是多久!
匆匆開門,她立刻又反射性地合上門。母親已迎面而來,這會兒出去豈不和她撞個正著。
情急下,她瞥見一旁的窗子,無暇多想,立刻搬過一旁的椅子,撩起裙擺,小心翼翼的就著椅子翻出窗口。
噢,老天:她這輩子從沒有這麼狼狽過。
天殺的裴慕凡,我與你勢不兩立!
她暗暗咒罵著,步履仍片刻也不停留的「逃」出危險地帶,直到她以為走得夠遠了,才停下腳步,輕輕吁了口氣。
再往前走便是清風苑了,行雲告訴她,此刻段年堯正在清風苑和那位令她恨得「咬牙切齒」的「貴客」相談甚歡,她可不想冒被逮到的危險。
偏偏天不從人願,眼力極好的她,眼尖的發現撲了個空的母親正往這兒走來。
天啊!倒霉透頂了,她終於明白「四面楚歌」是什麼滋味了。
裴慕凡見一容貌脫俗的女子苦惱的呆立著,明顯的不知所措,於是他自然地上前詢問:「姑娘,有什麼需要我幫忙的嗎?」
落雲仰首直視他,毫不考慮的回答:「讓我消失在看得見的地方,不論用什麼方法!」
裴慕凡看了看羅耐梅的方向,又望了望身後的段年堯,隨即瞭解她的意思,沒有多問,立時出人意表的環抱住她,在她的驚呼聲出口前,縱身一躍,下一刻,他們已在一棵枝葉茂密的大樹上。
這方法很別出心裁。落雲想,這大概算是山窮水盡後的柳暗花明吧!
「老爺,落雲不在房中。」
由枝葉的隙縫,落雲可以清楚的看見母親正在她身下討論著她的失蹤。
「怎麼會呢?她不是身子不適嗎?能去哪兒?」
看父親的神色,好像瞬時瞭解了什麼似的。
慘了,慘了,這下她真的玩完了!
「二姊向來就靜不下來,連生了病也不安分,真是比我還不乖!」言下之意,她已經很不乖了,還有人比她更不乖,這種盼雲式的說法,連想都不用想,就知道是出自何人之口。
「她身子都還沒完全好……要找找她嗎?」羅耐梅擔憂地四下張望著,卻令樹上的落雲捏了把冷汗,不自覺地緊靠向裴慕凡,藉著有限的枝葉以遮蔽兩人的身軀。
「可能是生病好些天,出來透透氣,別急著找她,明兒個再說吧!反正也不急於一時,不是嗎?」還是裴苡謙的想法比較單純,不留深思。
「也好。」段年堯同意道。因為上一刻說要出來游賞各處景致的裴慕凡也不見了,就算找到落雲也沒有用。「我們也好些年不曾好好較量棋藝了,苡謙兄,不如咱們就下兩盤棋,比個高下,你意下如何?」
「你這麼一說,我也跟著技癢起來了,這回,我倒想好好領教、領教你的本事。」
「就這麼說走了,走吧!」
一行人再度移師清風苑,唯行雲走前,在樹下停頓了會兒,有意無意的往上瞥了眼,然後帶著一縷耐人尋味的笑容隨著父母離開。
「呼!大難不死,必有後福。」落雲吁了口氣,大概是嚇呆了,有些語無倫次。
「被逮到——很慘嗎?」裴慕凡問道,瞧她一臉如蒙大赦的模樣。
「啊!」落雲驚呼,她都忘了身邊還有個人,這突然加入的聲音足足嚇了她好大一跳,整個人幾乎往前栽下去,幸而裴慕凡及時伸出手,將她拉回懷中。
「呼!大難不死,必有後福。」她又重複同樣一句話。
「你只會說這一句嗎?」裴慕凡好笑地問。
「我還會說死裡逃生的感覺真好。」
「那麼,你回魂了嗎?」他總覺得她說話有些恍恍惚惚、顛三倒四,和殷盼雲的說話方式有時真有點異曲同工之妙。
「差不多了。」
「那麼你能告訴我,為什麼要躲避下頭那群人嗎?」他想了想,大膽猜測:「你是殷家二千金,落雲姑娘?」
落雲雙眼亮了起來,「你很聰明咄ㄝ!」
「過獎。」
其實,這和聰明沒多大的關係,縱觀整個殷府,如此絕色女子能有幾人?尤其她裝扮不俗。再者,段年堯等人方才討論的是殷落雲,要找的也是殷落雲,她若不是殷落雲,躲得這麼勤幹嘛!
他想起方纔那行人其中一段對話。「你這樣子實在不像生病的人。」
「裝的啦!」她坦率地回道。對於眼前的男人,她竟一點地不排斥,還能很自在的與他傾心相談,不留想到要刻意隱瞞什麼或防備什麼,他和那些故作風雅的富紳名流不同,輕易地贏得了她的好感。
他不解地揚起英挺的眉,問道:「裝?為什麼?」
「還不都是那個討厭鬼裴慕凡害的!」落雲忿忿然道。
這回答令他一愣。「裴慕凡曾開罪於你嗎?」
他有些戰戰兢兢,有那麼一刻,他幾乎敢斷定,如果落雲此時知道他便是裴慕凡,定會毫不考慮的將他推下樹去!
「要不是他,我今天不會落到見不得人的地步!」她沒好氣地回道。
「哦?說來聽聽。」他不記得自己做過什麼傷天害理的事,逼得人家小姑娘走投無路啊?何況他們今天是首度見面。
落雲不疑有他,毫無心機地侃侃而談:「這個裴慕凡,仗著自己有幾分『姿色』,曾一度害得我大姊為了躲他而離家數月ㄝ!還差點間接拆散了一對有情人。」
她沒頭沒尾的說話方式,換來裴慕凡簡單的兩個字:「不解。」
「哎呀,你好笨哦!」落雲戳了他胸膛一下,這才注意到他們緊緊相依,姿態過於親密,難得地紅透了嫣頰。「你……你一定要用這種方式和我談話嗎?」她羞澀地道。
「噢!」他如夢初醒,環在她腰際的手緊了緊,抱著她俐落地自樹端躍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