果不其然,他手中捏著個薄如蟬翼的藍色透明物。
「啊?」待領悟過後,漫天紅霞再一次佔據了她的嬌容。「對……對不起……」她囁嚅道,小小的頭顱快垂到地面了。
「沒關係,就當是一次『演習』,這至少證明你很有危機意識,男人要想輕薄你並不容易,值得嘉許。」他很寬宏大量的原諒了她。
他俐落的將鏡片沖洗乾淨後,微勾起她的臉,同時又很有先見之明地戲謔道:「別以為我想吻你,然後又賞我一記如來神掌。」
若潮被調侃得俏容生暈,她當然看得出他是想幫她將眼鏡戴上。
「我……我自己來。」
「算了吧!還是由我代勞。」他實在不想看她再表演出更多讓人意想不到兼哭笑不得的事件。
看著他熟悉的動作,若潮抬眼對上他這亮的黑眸,「你也戴隱形眼鏡!」
「沒有。」他當然看出她的疑惑,卻沒有正面回答。
「你想和我閒磕牙到天黑嗎?」
「對喔!」丟人現眼過了頭,她差點就忘了正事。
她趕緊手忙腳亂的找出前兩天要鄭秘書整理的資料,裡頭詳細記載著余氏與旭晴長期合作的明細報告及盈虧數據。
一時太心急,加上她的辦公室才剛經過世界大戰,害得她又要再一次東翻西找。
「你……等一下,再給我五分鐘。」
可惡,死哪兒去了!她暗暗低咒,找得滿頭大汗。
呀!在這裡!她大喜過望,差一點就感激得痛哭流涕。
她手捧著成疊資料,興奮的轉身想拿給他看,一時忘了他就站在後面,嚇了好大一跳,頓時成堆資料如雪花片片一般飄了一地。
「啊!」她臉色一變,像個做錯事的小孩,急忙蹲下身撿拾。
敗給她了!
這一回,沈千帆連歎息的力氣都省了起來,直接幫她收拾殘局。
東一張、西一張,撿得差不多後,若潮突然回過身,哪曉得沈千帆好死不死又在她後面,兩人不偏不倚的撞了個滿懷。
「哎喲!」她痛呼出聲,而蹲低身子正專注撿拾的沈千帆承接不住她的衝力,與她跌成一團。
「我這個被壓的都沒叫,你叫個什麼勁兒?」他好笑的道。
經他這麼一說,若潮才發現自己正死死的壓在人家身上,花容失色的掙扎著要爬起來。
「哎喲!」又一聲慘叫,是來自頭皮的疼痛。
「別亂動。」沈千帆輕往後,挽住她輕巧的翻了個身,一手激支起上身,一手輕柔細心的解開與他的衣扣糾纏的秀髮。
剎間,若潮微微門神,這情境似曾相識……
沈千帆有著與滄海相似的氣息及柔情……
倏地,她甩甩頭,拋開那股異樣的感觸。
她在想什麼呀!怎麼突然將完全不相干的兩個人給想成同一個人呢?
是她太想念滄海了,才會有這樣的錯覺吧!
稍稍回神,她這才留意到兩人的姿態有多麼親密,而他深黝的眸子正凝望著她。
「你……」她嘗試開口,卻發現很困難,他有一種蠱惑人心的魅力,讓她迷眩,無法思考。
他不發一語,沉默地拉她起身。
望見再度散了一地的紙張,他終於忍不住歎了好長一口氣。
「我的姑奶奶,拜託你坐著就好,讓我來,可以嗎?」他投降了。這江大姑奶奶真的是應驗了那句:成事不足,敗事有餘!
她該抗議的,但是血淋淋的纍纍前科,教她一個字都說不出來。
這一回,總算沒再出現任何意外,當他們面對面坐下時,兩人都鬆了一口氣。
「請原諒我的坦白,但我不禁懷疑外面那些對你的風評。」他頓了頓,「就是關於你是沉穩自律、精明幹練的商場女強人之類的。」
「然後?」她的挫敗感已經多到不能再多了,那就勇於面對現實吧!
「我現在只懷疑余氏企業為什麼至今仍沒被你給玩垮。」普天之下,除了她江若潮,大概也沒人能讓自己過得這麼「多采多姿」了,她出狀況的本事真教人甘拜下風,望塵莫及!
說得真直接,一點也不曉得修飾文辭!
若潮悶悶地道:「不管你相不相信,除了你所看到的那些,其他時候我大致上都很正常。我也懷疑呀!為什麼一遇見你,我就狀況頻出?」難道他們兩人八字犯沖?
沈千帆瞪大眼,「你該不會暗喻我是災星,天生帶衰吧!」
瞧這小妮子說的是什麼話,真是欲加之罪,何患無辭!
若潮神色一僵。
「怎麼啦?」他不解地問道。
「有個人……說過類似的話。」她恍惚地低喃。
沈千帆頓時陷入沉默。
拋開紛亂的思緒,她仰首正視他。「對了,上回的事,我都忘了向你道謝,還有,錢我也該還你——」
還真多虧了他的堅持,否則,一天她真不知該怎麼回來,難怪他要她做事別顧前不顧後。
沈千帆微一搖頭,阻止了她。「你知道我不會收的。如果你真的過意不去,改天請我吃個飯抵債,如何?」
「那有什麼問題。」她答得爽快。
「就這樣說定了,我還有事,改天見。」沈千帆走到門邊,在碰上門把時,他又回過來,「對了,潮潮——」
若潮像是被雷劈到,一臉震驚地瞪著他,「你說什麼?」
「我是想問你,明天中午——」
「我不是說這個!」她低吼,「我指的是你剛才叫我什麼?」
「呃?」他愣了一下,一抹異采瞬間間過深亮的瞳眸,「我一時興起,不假思索就脫口而出了,如果你覺得突兀,那麼——」
「不!」她直覺喊道。
沈千帆微訝地挑起眉,「那麼,能這麼喚你嗎?潮潮。」
多久了呢?這一句呼喚已沉寂了三年,她幾乎以為這輩子再也聽不到別人這麼叫她。
它是屬於滄海的!除了滄海,誰都沒資格這麼喚她,但是,為何乍聽時,她卻是這麼的心酸?
不同的人,不同的音律,卻給了她相同的感動?
糾纏迷茫的思緒中,她已無法再思考更多了。
第三章
「大嫂——」一聲清靈的叫喚由外頭傳來,穿過如魔咒般
的迷離情境,將凝眸相望的兩人拉回現實。
沈千帆最先反應過來,順手將門拉開。
余沛湘沒料到門會突然打開,更沒料到會有一個「龐然大物」擺在那裡,一時煞不住腳,筆直的朝他撞了上去。
「哎喲!」悲慘的叫聲響起,他沒來得及拉住她,她那可愛的小屁屁就這樣結結實實的和地板做了「親密接觸」。
「小——」他的聲音卡住了,見她五官全擠在一塊,好似遭受什麼慘絕人寰的災難,他蹲下身,再一次試著開口:「小姐,你沒事吧!」
誰說沒事?她尾椎痛斃了!
余沛湘想也沒想,劈頭就罵:「你這個冒失鬼,要蹦出來也不通知一聲,人嚇人是會嚇死人的,你知不知道——」
連珠炮似的叫罵在迎向一雙帶笑的黑眸時,原本張得大大的嘴頓時忘了「運作」。
乖乖!這帥得空前絕後的美男子是打哪兒冒出來的!在台灣,有點姿色的男人不是都冬眠去了嗎?
「是嗎?那我很抱歉,我不知道你膽子這麼小。」
一接收到他隱含笑謔的話語,余沛湘才發現自己竟看人看呆了。
她掙扎著要爬起來,然而右腳才一曲起,沈千帆立刻又將它按了下去。
「把手給我。」他微皺起眉,他一手握住她,一手環過她的腰將她扶起,然後將門關上,阻絕外頭多雙頻頻射來的好奇眼光。
余沛湘本來還有點搞不清楚狀況,但在他下一句話中得到了解答——
他瞥了一眼她窄裙下勻稱的玉腿,擰著眉道:「下次別穿這麼短的裙子!」
原來她差點春光外洩了!
不過,他那是什麼口氣?活像訓小孩似的。
不知怎地,這一幕竟讓若潮心底隱隱掠過一抹不知名的怪異情緒。
他對每一個女人都是這麼溫柔細心的嗎?
面對狀況頻出的她,他表現得好包容、好體貼,而今,對像換成了沛湘,他的作法亦然。
她不曉得她在介意些什麼,他看著沛湘時眼中的柔光令她……很不舒坦。
「有什麼事嗎?沛湘。」她忍不住出聲問。
余沛湘這才想起她的存在,戲言道:「唉!我說大嫂,你很不夠意思喔!幾時認識了這麼一個『秀色可否』的大帥哥,也不介紹給我一飽眼福,過個乾癮也好嘛!」
若潮神色微微僵硬,「他是我的客戶。」
那個被稱作「秀色可餐」的「客戶」微揚唇角,「你好,我叫沈千帆,過盡千帆的千帆。你喊若潮大嫂,那麼,你應該是前任余氏總裁的妹妹吧?」
「是啊!」余沛湘伸出纖纖玉手,大方的與他交握,同時分瞥了一眼若潮,將她細微的情緒轉折盡收眼底。
嘿!她大嫂的表情真「耐人尋味」喔!
好一個過盡千帆!
曾經滄海難為水,為的是刻骨銘心的狂。
過盡千帆皆不是,盼的是弱水三千的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