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種不懷好意的客戶,不要也罷。」要拒絕人就要像她這樣,乾淨俐落,快又有力!
算了!若潮看她自得意滿的表情,放棄和她講理,要改掉她直來直往的性子,也不是一月一夕的事,還是陪她一道解決民生大計比較實在。
第二章
如果能預知接下來的遭遇,那麼若潮發誓,就是打死她,她也絕對不要和余沛湘出來吃飯!
唉!她歎了一口氣。
話說前些天,她不曉得哪根神經搭錯,開車時神遊太虛,下場是連人帶車投奔電線桿懷抱,kiss個你儂我儂。難分難捨。
偏偏最寶貝的是,她居然毫髮無傷!只不過在事情發生後,看著冒煙向她傳達SOS訊息的車頭整整發呆了半小時。
想當然耳,如今她的寶貝愛車正在維修場,做垂死掙扎。
然後呢?她也只好沒得選擇的讓余沛湘騎著她那輛「相依為命」數年的骨董機車載她去用餐。
吃完飯後,她趕著去拜訪一位客戶,正好余沛湘順路,又自告奮勇的說要送她過去。
其實余沛湘也不是不會開車,只不過天性不喜歡拘束,要她一板一眼的開車,她會無聊到想睡覺。而且她愛迎風奔馳的快感,騎摩托車可以免受塞車之苦,也不用為停車位的問題抓狂。
其實,這也無可厚非,她只有一個建議:這輛年紀有一把的元老級「落扣車」(台語)該換了!
余沛湘不當一回事,還回她說:「在一起久了都有感情了,你別逼我『始亂終棄』嘛!」
結果——
看吧,出問題了吧!它居然半路給她拋錨!
她一點都不打算同情余沛湘,也沒那個美國時間等她和愛車「溝通」出結論,她一心只想著和客戶的約定,於是抱著資料跳上計程車,拋棄了余沛湘,讓她在大馬路上繼續那輛破車做「愛的交流」。
然而,更欲哭無淚的事還在後頭!
快到目的地時,她才發現她的皮包還留在余沛湘那裡忘了拿!
當下,她尷尬的向司機解釋,偏偏人家聽不進去,還一口咬定她是想坐霸王車的女霸王。
這人真是無禮!居然為了區區四百八十五塊錢而如此對待一名淑女。她氣質這麼高貴,像是種臉皮厚到犀牛家的人嗎?
不過,她實在沒有辦法讓這些指責話語溜出口。
她已經很久沒有這麼丟臉了——在大馬路旁和計程車司機僵持不下,讓路人看盡免費的笑話,她巳經困窘得想挖個洞鑽進去。
「拜……拜託,你小聲一點可不可以?」
「你坐車不付錢,擱怕呼人家知呀!」拜他所賜,這一嚷嚷,又成功的贏來數雙路人「關愛的眼」。
「我說了,我不是不付錢,而是皮包在小姑那裡……」要不是修養太好,她早就脫下腳底的高跟鞋,往那個番仔司機頭上敲下去。
這個人小腸小肚兼小心眼,說什麼也不相信她,而她所有的值錢物品,連同行動電話全在皮包裡,也就是說,她現在是身無分文,想打通電話叫余沛湘過來「解救」她都沒辦法,她可不敢奢望這個小氣司機會施捨她一塊錢打公用電話,再加上情況太令人無地自容,她也沒臉向旁人開口。
其實,還有最後一個辦法,可是現在就算打死她,她都不打算犧牲唯一僅存的尊嚴,再丟臉丟到客戶那裡去,要知道,做生意最重視形象,否則能力不被大打折扣才怪。
所以,她就這樣和小氣司機繼續僵持下去。
這大概是她不顧江湖道義,拋棄了余沛湘的報應吧?早知道會這樣,她情願頂著大太陽在馬路上陪余沛湘那輛破車耍著玩。
「嗚、嗚,嗚……」真是啞巴吃黃連,有苦說不出。
經過了長時間的飛行,下了飛機的沈千帆卻全無倦意。
踏上熟悉的故土,給了他一陣莫名的感動,一路神采奕奕地瀏覽著窗外飛逝的景物,直到路旁有的一幕一瞬間吸引住他的目光。
那名女子有著一副極細緻美麗的容貌,臉上的表情……很「耐人尋味」,像是強忍著怒氣不發作,可是在他看來,她的頭頂已經開始冒煙了。
他不由得露出會心一笑,吩咐前來接機的高級職員靠邊停車,然後他毫不遲疑的走向她。
「怎麼回事?」他看了看那名中年男子,又看了看她。
又來一個湊熱鬧的!若潮幾乎要呻吟出聲。
如果不是為了保持優雅的淑女形象,她幾乎要翻白眼了。
「啊!就這查某坐車不付錢,我嘸要放伊煞……」沒風度的小氣司機說得她好像是什麼無賴的惡霸女流氓。
若潮再一次有了強烈想往地底下鑽的衝動。
沈千帆挑後看向她,一瞬間,眼中閃過一抹不知名的光彩,快得若潮來不及捕捉並深思其中的含義。
他沒多說什麼,旋即自身上取出一張千元大鈔遞給司機。「我代她付,不過,我希望你能向她道歉。」
若潮一陣愕然,仰首看他。
司機也不和他爭辯,反正有錢拿就好。
「歹勢啦!」他笑出一口黃牙,並將找余的錢遞出。
沈千帆以眼神示意若潮,較近的若潮伸手接過,本能的要交還給他。
「你留著吧!」他搖搖頭,推回她的手。
「你真的以為我很窮困潦倒嗎?」她微微揚高音量。如果連他也這麼以為,她會挖出他的眼珠子,洗一洗再裝回去!
她看起來有落魄到需要人救濟的樣子嗎?若潮懷疑的低頭審視一下自己。
不會呀!一身剪裁合宜的套裝,看起來高雅不俗,足下是三寸的高跟鞋,讓她走起路來搖曳生姿,難道他們一個個的眼睛都被蛤仔肉糊到了嗎?
沈千帆只是微笑,沒多解釋什麼。
「我、不、接、受!」她將遲來的志氣全數挖出來,還想將手中的紙鈔塞回他手上,卻讓沈千帆反握住她的手。
「做事別顧前不顧後,你會需要的。」他低柔但堅定地說。
若潮怔怔然,那樣的語氣,竟教她不由自主的順服……
見鬼了!她江若潮幾時這麼聽話了?
當她一回神,這才留意到兩人的手親密的交握著,她急忙抽出,慌亂的退開好幾步.然後「喀!」地一聲,更糗的事發生了!
她左腳想移動,但寸步難行,她拿出科學家的精神去追根究批,才發現她細細的鞋跟竟卡在下水道的鐵蓋中,她當場窘得滿臉通紅。
沈千帆顯然早發現到,臉上的表情好怪異。
他抿了抿唇,強壓下笑意,以絕佳的風度問道:「需要我的幫忙嗎?」
「不必!」不知是羞還是惱,她口氣有些沖,在三番兩次以「文明」的方式解決不了問題後,持續堆積的挫敗令她光火,一時失去理智,用盡了全身的力氣抬腳一拔——
「砰!」她退了幾步,整個人便跌坐在地板上。
很好,她是解脫了,但……
為什麼要是這種方式?
她欲哭無淚的看著足下的高跟……噢!不,它現在最多只能勉強稱之為「平底鞋」,因為被「分屍」的鞋跟依然留在原處與鐵蓋倆倆相依,好不恩愛。
她尷尬得直想一頭撞死!
這一刻,她終於肯定,老天爺今天一定是選上她來擔起這自娛娛人的偉大任務!
她自認為堅強,很勇於面對現實的抬頭看去,只見沈千帆雙唇抿得死緊,因為他知道,要是不「用力」控制臉部肌肉,他絕對會不顧紳士風範,笑得驚天動地!
老天,她是怕他太無聊,想博君一笑嗎?
如果是,那他得承認,她做得很成功——非常、非常的成功!
「要不要我扶你?」天曉得他做了多大的努力,才讓自己臉上保持「微笑」。
若潮沒有拒絕他的「援手」,因為她已經洩氣到連哭的力氣都沒有了。
「我很感激你為了給我帶樂趣,而犧牲了自己的形象。」他表現出極佳的修養,體貼又善解人意的替她找台階下。
但,這卻消除不了若潮想買塊豆腐一頭撞死,以求了此殘生的羞愧。
對於他的好意,她連牽強的笑容都擠不出來。低下頭,看著一高一低的鞋子,她愈想愈火,索性脫下右腳完好的鞋子,用力「摧殘」鞋跟,反正已經很糗了,也不差這一樁,要糗就讓它糗到最高點吧!
「我能不能請問,你在做什麼?」瞧她臉上的表情多「猙獰」啊!他開始憂心她可能是承受不住打擊,神志不清了。
「啪!」另一記聲響解開了他的疑惑。
但見她滿意的緩了神色,帥氣地將折斷的鞋跟往身後丟,然後再度穿上鞋子。
他微愕的張著嘴,眉頭挑得高高的,「電視廣告在我面前實地演出嗎?」
她沒什麼誠意的呼笑兩聲,「可惜我手上沒有曼陀珠。」
天哪,這小女人好可愛幄!
成串的笑聲再也忍不住自他的喉頭邊出,「哈……原諒我的失禮,實在是……噢!這真的很好笑!」
若潮微微惱紅了臉,「你就慢慢笑吧!我趕時間,恕不奉陪!」但才走了兩步,她又回過頭來,「能留個地址嗎?改天我把錢寄還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