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見衣家丫頭,她就無法控制自己那股壓抑在胸口的怨氣。
「她的事孩兒自會處置,請額娘成全。」
他瞇起一雙極憤慨的眸子,兩眼已被憂急焚得火花。
「處置!告訴我你打算怎麼處置她?額娘雖老了,但眼睛可沒瞎呀!你根本就是中了她的邪,著了她的道。」福晉氣得連頸後的寒氣都不禁豎了起來。
他可是她養大的,他腦子裡有什麼心思,她怎會瞧不出來。
「我已將她囚於地牢,這還不夠嗎?」熠侵的臉色一下子變得冰寒,以一種極其嘶啞的語調反問。
「不夠、不夠,她夜探燕楚,已是紅杏出牆的行徑,這種女人不值得你留戀,留她在地牢太便宜她了。我巴不得將她碎屍萬段,餵狗喂狼。」福晉語音激烈高亢,不停地揮著著手中的紅絲絹,情緒已達憤恨的巔蜂。
熠侵倒退了一步,他很難想像額娘心底會蟄伏如此深惡痛絕的恨意!難道過去的自己也被恨意蒙蔽了心靈,變得如此面目可憎?
「她腹中已有孩兒的骨肉,您的孫兒。」所以說之以情。
看來額娘不僅將唯語趕出府邸,甚至以更惡劣、殘忍的手段對付她。天哪!熠侵懷裡揣著一口氣,就快被悶死了。
「我管不了那麼多了。只能說這孩子沒我的緣反正我已和你阿瑪商量好了,我們準備向蘭月郡主提親,將來不怕沒孫子可抱。」福晉眸底閃過一絲冰冷。
她也曾為這無緣的孫子傷過一陣腦筋,但隨即又被對唯語的恨意所淹埋,她已無心思慮這許多。
「蘭月郡主?」熠侵胸腔中壓抑不住的憤怒正待潰堤而出。
「沒錯,閣祿王府的三郡主,她機伶乖巧,愛幕你多年,我也很喜歡她,所以……」
「我不答應!」他一口回絕,「您最好打消這個主意,我是不會娶蘭月郡主的,額娘您別逼我。」
「你這是什麼態度?娶了蘭月少福晉後我是不會管你要再納幾個侍妾或立幾個側福晉,你們男人的心態我會不懂嗎?不要再冥頑不靈了!」福晉為自己的決定而自鳴得意。
能與閣祿王爺攀上交情可是親上加親,此舉無疑對王府的聲威有極大的正面影響,熠侵與蘭月結合而生子嗣,更有資格成為他們德碩親王府的繼承人。
熠侵臉上罩上一層寒霜,毫無掩飾的憎恨清晰可見,「我再說一次,不論哪家的郡主或格格,我全不要,我只要您告訴我唯語在哪兒?」
「別再在我面前提到那個女人的名字。」福晉別過臉,神情睥睨。
「我是尊敬您,不要讓我恨您。」他面孔一整,一派肅穆。
如果額娘再一意孤行,他就派出王府中所有人手,即使將北京城整個翻過來也在所不惜!
「你竟然為了一個仇人之女,寧可與我反目成仇!」福晉蹙緊眉梢,臉部的線條明顯的僵硬了。
「您應該明白,我並不願意這麼做。」
「別忘了,你身為貝勒,何苦為了一個平民之女,貶低了自己的身份!」她無法承受熠侵一下子驟變的態度。
「謝謝您賜予我至高無上的皇族身份,但也請您用心去瞭解我的苦衷。對衣家我絕對恩怨分明,最近一連串的調查,使得我對三年前大哥之死產生了極大的疑問,待我弄清楚一切,該罰的我一樣也不放過。」
從熠侵詭異難測的目光中,福晉看得出他的認真。
「什麼疑問?我不相信,這全是你被那妖女迷住的幻象。」福晉的語氣依然堅持,但隱約有了撼動。
「是不是幻象,我會給您答案,但必須告訴我她的去向。」他並不是非來求她不可,他只不過想節省尋找的時間,因為他害怕,他擔憂唯語的安危。
「或許她已回到衣家。」福晉還是不肯坦言。
「她不可能回去的!」憑他對她的瞭解,唯語不可能在這種情況下回家讓衣祿禹擔心。
「那我就不得而知了……」
「額娘,您擁有的僅剩下我這個兒子,如果您再不聽勸,將會變得一無所有。我不會再浪費時間追問沒有答案的問題,我會靠自己找到她的。」
熠侵微微撇唇,全身散發出冷峻倔傲的氣勢,轉身離去。
「兒……」喊出的話語梗在福晉喉中,她不禁悲苦的暗忖,她並非是個狠心之人,之所以出此下策,全是為了他呀!
為了他的未來。為了他的婚姻大事。
她努力想甩掉橫亙在胸口的激動,對自己的決定並不後悔。
第九章
熠侵調出了整個府邸的侍衛隊,甚至向御林軍大統領借出軍隊在北京城外與近郊做了地毯式的搜尋,一連數天就是不見唯語的蹤跡。
他心急如焚、痛不欲生,深怕她已遭不測,或已離開了北京。
衣祿禹聞訊趕至德碩親王府,本欲指責熠侵的狠毒與無情,但一見到他滿臉的失魂落魄樣,苛責的話卻怎麼也說不出口了。
「很抱歉,我沒盡到照顧好她的責任。」熠侵的表情裡有著濃濃的疲憊,幾天沒日沒夜的找尋,青湛的胡碴已佔滿了他整個下巴。
衣祿禹不得不懷疑,「好好的,她怎麼會不見呢?該不會是你為了報復我……」
「我沒有!」他是想過要報復,但所做出來的行動最多只不過嚇唬嚇唬她,他可從沒想過要趕走她。
衣祿禹痛心疾首道:「唯語是個好女孩,你不該……」
「我說了,我沒有趕她。沒錯,我是恨你,也遷怒於她,但還不至於做出如此狠絕之事。」
她這一失蹤,餾侵才驀然發現他心中份量最重的東西已然浮出心頭。
那是唯語的影像。
「天!她一個弱女子,能上哪兒去呢?」衣祿禹已是老淚縱橫。
「你放心,我會把完整的唯語帶到你的面前。穆犖,送客。」他心裡夠煩的,承受不了老人家的哭聲。
衣祿禹本欲再說些什麼,卻在看見熠侵晦澀的神情時煞住了口,搖搖頭隨穆犖步出了王府。
也就在這時候,采兒突然闖進了大廳,卻已不見老爺。
「你來做什麼?」熠侵瞥了她一眼,粗聲問道。
「聽說……老爺來了?」采兒真想咬掉自己的舌頭,為何她老是在面對貝勒爺時,舌頭就頻頻打結不聽話。
「他走了。」他將整張臉又埋進了雙掌中,讓人看不出他的情緒。
須臾,他稍稍抬首,「你還不走?」
「我……我這就走。」采兒吐吐舌頭,轉身後似乎又思及什麼,猛地又回頭,「貝勒爺,東廂有鬼是嗎?」
熠侵瞇起黯淡的瞳眸;心生疑慮,「你問這個幹嘛?」
「我最近不只一次聽人說,只要一經過東廂,就會聽見女人的哭泣聲,大夥兒都傳言那兒有鬼,我只是一時好奇問問,沒別的意思,真的沒別的意思。」
瞧貝勒爺臉色驟變,采兒立即改弦易轍,邊說邊往門際退去,「是采兒口沒遮攔,這就告退。」一旋身,她溜得可真快!
待偌大的大廳只剩熠侵一人時,他的腦筋漸漸由遲鈍變得清晰了。
東廂,這個歷代德碩親王府監禁有喪婦德的侍妾之所。
傳聞有女鬼哭吼並不希奇,但對向來不來信鬼魅之說的熠侵而言,這其中定有蹊蹺之處了,難道是……唯語?!
他幾乎將整個北京城都翻遍了,仍無唯語的下落,當初他為何偏將府邸裡最有有可有的藏匿處給遺漏了。
最危險的地方不是最安全的地方,額娘一事實上是將唯語藏在府邸。
此一念頭掠過腦際,他立即飛奔出大廳,直趨東廂苑。
風聲兮兮,除了蘆葦交頸廝磨細訴淒涼外,還有幾隻流浪犬蕭瑟的吠泣聲。
熠侵來到這兒,才驀然發現自己已有許久沒踏進這裡了,一年、兩年、或是已有十年之久?
事實上,自阿瑪那一代起,已無人被囚禁於此地,當初沒有廢了它,是因為這裡的怨氣太濃,怕一旦破壞了風水而遺禍府中。
許多年過去了,這裡在原有的繪聲繪影下,亦慢慢趨於平淡,這地方幾乎已遭人遺忘,只當它是王府中偏僻的一角。
唯語會在裡面嗎?額娘當真會如此殘忍的報復她嗎?
這種恐怖淒悲的場地,別說是一個姑娘家,就算一個大男人,都少不得被嚇得不得入睡,抖瑟整夜吧?
來到這間久違的石屋,他踢了下大門,才發現已被反鎖。
熠侵心中一窒,這地方久未住人,不可能上鎖!再看了看門邊草地平整,似乎有人經常踐踩,莫非唯語真的被關在裡頭?」
運氣擊開門,他三步當兩步地衝了進去,突然,在屋角發現了一個纖弱微顫的身影,由於掩身在暗處,熠侵瞧不清楚她的臉,但隱約中已知道她是誰了!
「唯語……」
蜷成一團的身子微微抬起一個小頭顱,漆黑的影子裡只能見到兩簇晶燦的眸光,「熠侵……」
「唯語!」他聞言心中一陣狂跳,險些躍出了喉頭,真的是他的唯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