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他一碰觸她的肌膚,她立刻有了反應,徐緩地睜開眼。
「季哥哥……我沒有把它弄丟……這是你做給我的,我一直很珍惜……」她氣若游絲地說道。
「傻瓜,你管這紙鳶做什麼!如果掉了,季哥哥會再做一個給你,你何苦那麼傻?」
季孟赫淌下了淚,他抱著她漸趨冰涼的身子,顫抖著從懷裡掏出手絹,壓住她不斷流出汩汩鮮血的額角,身軀也跟著直顫動,「快別說話了,我抱你去給大夫看看,快……」
「我……」芸芸想說話,無奈卻渾身乏力,此時仿若有一道黑影直壓進她的腦門,讓她痛苦得睜不開眼。
「別說話,季哥哥會救你,一定會讓你平安無事。」季孟赫不斷的淌淚,一滴接著一滴落在芸芸蒼白的小臉上。
感受到他的真情對待,芸芸微微地揚起嘴角,「季哥哥……我喜歡你……從小就好喜歡你……」
她想趁自己還有一絲說話的力氣時,將自己的心意原原本本地告訴他,她不想抱憾而終。
「芸芸!」季孟赫將她的小臉抵在自己的頰旁,「季哥哥也喜歡你,從沒變過。」他邊跑邊說,絲毫不敢放慢腳步。因為他已明顯感受到她的體溫正在急速的下降,冷得讓他心慌意亂。
天哪!大夫在哪兒?怎麼那麼遠!
季孟赫第一次覺得回鎮上的路途是這般的遙遠,他實在是愈走心愈沉;而偎在他懷裡的芸芸仿若是聽到這一生最美妙的話語似的,她滿足地勾起唇角淡淡一笑,那甜美的模樣仿如化外仙子般美麗。
季孟赫低頭望著她帶笑的容顏,心頭驀地重撞了下!
她笑得如此絕美,眼眸卻如此渙散——
當他發覺有異,急忙頓下腳步時,她枕在他肩頭的腦袋頓然滑落……
「不——」季孟赫抱著她,頹然地跪倒在地,猛聲哭喊道:「芸芸,你不能走……不能丟下我呀!」
可她仍甜甜的睡著,沒有半點兒響應。
「老天呀!」他深抽了口氣,「如果世上真有人靈之分,你一定要永遠跟隨著我,千萬別與我分開!我一定會去找你的,我們兩個永世不離分!」
就在這一瞬間,滂沱的大雨突然停了,掛在樹梢的彩虹亮眼地閃耀著七彩光芒,卻喚不回芸芸脆弱的生命——
※※※※
芸芸的死帶給楊家不小的刺激,也因此,他們漸漸將怒氣轉嫁到季孟赫身上。
如果當初不是季孟赫約芸芸出去,她也不會年紀輕輕的便香消玉殞!
就因為如此,原本將他視為半子的楊家人開始慢慢地疏遠他,繼而不相往來。
他們將芸芸埋葬在她最喜歡的花圃旁,讓她能天天與美麗的花兒為伴。
從此以後,季孟赫每天都會到芸芸的墓旁陪伴她,順便說心事給她聽。不過,要是被楊家人發現他在她墓旁徘徊流連,肯定會拿掃帚趕他走,也因此,季、楊兩家的仇恨也愈結愈深了……
就這麼歷經了數百年,花芸因為天天與花為伴而修成了花精,可她對季孟赫的感情卻從未減退,反而是愈來愈濃……
※※※※
「花芸,我想繡個香囊,可卻少了紅絲線,你幫我到城裡買一捆回來好嗎?我鍋上現在燉著東西走不開,就拜託你了。」仇瑚的妻子玥兒跑進花芸的房裡央求幫忙。
「當然好囉!」花芸笑了笑,伸手接過紅線的線頭,好去街上的繡線攤對比,「還需要些什麼嗎?我順便帶回來。」
「不需要了。你買完東西可得早點回來,因為我煮了好吃的紅燒燉雞,雖然你們並不需要吃東西,但偶爾嘗嘗這種好滋味也是不錯的。」玥兒開心地響應。
「好,衝著你這句話,我一定會盡快回來。」花芸漾出一抹最亮眼的溫柔笑容,這才轉身步出了靈幻居。
一到街上,花芸先去繡線攤上挑了玥兒需要的紅線,而後將它細心地藏在袖袋內,回程時才慢慢欣賞著街道兩旁販售的小飾品。
突然,她被一個賣紙鳶的攤子給吸引了注意力,因為它上頭擺了一隻讓她永生永世也忘不了的蝶形紙鳶!
花芸快步地走向那個攤子,伸手將紙鳶拿了起來,緊緊地擁在懷中。
就是它!當初她就是為了救它才跌進水窪,甚至丟了小命,但她一點也不怪它,沒想到居然能在幾百年後見到它,她真的好興奮、好開心啊!
「姑娘,這紙鳶手工細緻、質料又好,就算你三兩銀子,便宜賣給你了。」
花芸給攤販這麼一吆喝,這才回了神。
她欣喜若狂地問:「你可知道這紙鳶的主人是誰?」
「姑娘,倘若你買了它,你就是它的主人了。」攤販笑意盎然地說。
「不不不,我不是那個意思,我是想問你做這只紙鳶的人在哪兒?我想去見見他。」花芸滿眼的冀盼,她壓抑不下逐漸加速的心跳,那鼓動的聲響令她狂亂。
攤販搔搔腦門,質疑地問:「姑娘非得知道這是誰做的嗎?這下可難倒我了。」
「這怎麼說呢?」
他歎了口氣道:「這東西我是向旁人批來的,哪會知道是出自誰的手?」
花芸愣了下,口裡喃喃地說:「這下該怎麼辦?我該去哪兒找他才好呢?」
「我看……這樣吧!既然姑娘對這紙鳶的來處非常好奇,倒不如月底去參觀紙鳶大賽,到時一定會有不少來自各地的人參賽,姑娘也許可以從其中發覺誰才是它的主人了。」
攤販笑了笑,見她恍神地凝視著遠方不言不語,於是又問:「這紙鳶……姑娘還要嗎?」
「我要!就麻煩你幫我包起來了。」只要有找到季哥哥的機會,她就絕對不會放棄,「至於你剛剛說的紙鳶大賽,是在何處舉行呢?」
「在隔壁泰山縣的觀音廟口。」攤販邊說邊替她將那只紙鳶包起來。
「什麼?觀音廟口!」
糟了,像他們這些轉化為人形的妖精最怕遇上觀音大士,要是被她身邊的仙童所見,准又會被耳提面命半天,三戒五申的不許他們做壞事。
唉……要見季哥哥還真不是那麼簡單啊!
「是呀!就是那兒。像你那麼喜歡紙鳶的姑娘一定得去看看,我保證絕對值得。」攤販說的口沫橫飛。包好紙鳶後,將紙袋交給她。
花芸接過手,對他倩然一笑,「謝謝你,我一定會去看的。」
她手裡拿著心愛的紙鳶,緩緩地往靈幻居的方向走,心中揚起無限的喜悅。當知道自己與季哥哥的距離愈來愈接近時,她又怎麼能再無動於衷了呢?
花芸的嘴角不知不覺地上揚,腳步也愈來愈輕鬆,臉上洋溢的幸福讓街上每個人都感受得到,紛紛將目光投注在她身上。
但她一點也不在意,畢竟都過八百年了,她等的不就是這一天嗎?
※※※※
花芸並沒有將在街坊上所遇見的事說給靈幻居的同伴聽,因為她不知道是不是真能遇上季哥哥,倘若到時並未如她所預期的那般美好,豈不是讓大夥兒為她空歡喜一場?
然而她和往常截然不同的表現和臉上所表現出的喜悅,讓靈幻居內所有的夥伴都察覺有異。
今天,繪漓忍不住心底的好奇,終於開口問了,「花芸,你怎麼了?這兩天總是看你眉開眼笑,是不是暗藏什麼心事呀?」
「這……」她臉兒一紅,不知該如何解釋自己的心情。
「我們是好姊妹,我可不允許你有事隱瞞我們。」繪漓蹙起一雙細長的眉,表情薄含嗔意。
「我……是真的沒事,難道你見不得我開心呀?」花芸嬌俏地睨了她一眼,隨即捧著滿手的百合進屋。
「怎麼會呢?我發覺你是故意隱瞞我們大家呀!」繪漓噘起小嘴,一副不能理解的模樣,「以前咱們可是無話不談的好姊妹,但現在你卻變了。」
「我變了?拜託……你該煩惱的是你老公有沒有變心,而不是我啊!」花芸拿起一支百合,往繪漓的腦袋上輕敲了下。
「喂!會痛耶!」繪漓揉揉腦袋,「好吧!你不想說也可以,以後我會天天跟著你,讓你的一舉一動逃不過我的眼睛。」
「行,那就等你的老公願意放任你一天到晚跟著我再說吧!」花芸可一點兒也不相信她會將時間浪費在自己身上。
「我……我雖然比較忙,可蕎飛很閒,我可以請她替我監視你。」
繪漓怎會聽不懂花芸的調侃?花芸老笑她與嵐岳的感情深厚,經常不到太陽曬屁股不會起床。
可……這又怎麼能怪她?是嵐岳精力太盛,常弄得她腰酸背疼地爬不起來,如果要將這種錯怪在她頭上,還真是冤枉呀!
「你別把腦筋動到蕎飛身上,她有她的事。」花芸笑睨著她,「以前你不是這麼多事的,難道嫁了人的女人全像你這個樣嗎?」
「好啊!你取笑我,反正我就是好奇嘛!等你嫁人你就知道了。」繪漓不以為然地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