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些年來她都與鏢局內那些師兄師弟們生活在一塊兒,壓根忘了自己是個「女人」,唯有煮飯、洗衣時,她才會為自己身為女人抱怨一下。
「不管有沒有看頭,這粥快涼了,您趕緊吃下吧,很營養的,若您不敢吃,我就先吃一口讓您瞧瞧。」
說著,她當真塞了口粥入口,還嘖嘖有聲地說:「唔……太香了,我真的好佩服自己喔。」
見這情況,項勳無法再拒絕,勉為其難的吃了一口。
不過……這粥的滋味果真如她所言般,鮮美可口,果真開了他的胃。
「怎麼樣?不錯吧!」見他終於吃下,她也放了心,「十一少,不管您餓不餓,多少都得吃點,要不病懨懨地,做啥事都會沒勁兒的。」
「行了,我不吃了。」吃了大半碗後,他伸手拒絕她繼續喂自己。
「也好,這樣也夠了。」
於珍甜甜一笑,便收起碗盤,才欲起身,竟被項勳抓住手腕,低問:「知道嗎?以前你表姊從不敢在半夜進我房裡。」
「我……我也不敢呀!」
小手被一個大男人這麼抓著,於珍頓時面紅耳赤,感覺有種躁熱襲上雙腮!
「可你不是來了?」他肆笑著。
她癡癡地望著他,覺得他的臉色看來比白天有精神多了,是因為這碗粥的功效,或是油燈的紅光映在他臉上的關係?
「我是您的貼身丫鬟,老爺要我照顧您的起居,您不吃不喝,我總不能自顧自地睡覺吧!」她非常坦白地說。
項勳從她坦率的眼中瞧出幾許真心,但仍不得不提防她,於是閉眼一歎,「不過!我身子骨差已是長年累積,難以改變。」
「是嗎?我就不信。」連她爹的個疾都可以轉好,他只不過是體弱多病,就無法醫治嗎?
「你扶我出去走走好嗎?」項勳不放心追人而去的楊超,想出去瞧瞧。
「哦!等等,外頭風大,您得披件斗篷。」於珍趕緊從牆上拿下那件黑色斗篷,為他披上。
項勳於是站起,她這才發覺他好高!
白天,那個高大的黑熊楊超老擋在她和十一少之間,讓她根本無法好好的看他,此刻,她可以斷言他的個子絕不比那黑熊矮。
到了屋外,夜風沁涼如水,雖時節接近夏季,但早晚仍顯寒涼。
「哈啾!」
於珍只顧著項勳的身子,卻忘了給自己添衣,才走到長廊便打了個噴嚏!
「冷?」他回首淡漠問道。
「嗯,早晚溫差太大了。」她吸了吸鼻子。
搖搖頭!項勳索性褪下身上的斗篷,披在她身上,「你穿吧。」
「不行呀。」她驚訝的推拒,而後走到他身後,踮起腳尖將斗篷重新披在他肩上。
項勳回首,見她的小鼻子揉得紅通通的,於是道:「你先回房吧,我想一個人靜靜。」
「您一個人!這怎麼成?」她訝然瞠大眸子,真怕她這一走,他若是被風吹跑了怎麼辦?
「為何不成?」她一直跟在旁邊,他就無法去找楊超了。
「您身子不好,老爺曾交代要我亦步亦趨地跟著您,我怎麼可以自己回房睡呢?」話雖這麼說,她還是忍不住打了個呵欠。
「瞧你,想睡就去睡吧,以往阿金可不會這麼黏著我。」他盯著她那對惺忪睡眼,「我沒事的。」
「真的嗎?」剛剛為了熬那碗粥,她直盯著爐火不敢放鬆,眼睛還真是酸呀, 「當然了,你去睡吧,我在這兒看看,一會兒就進房去。」項勳有意驅離她,尤其見楊超久久未歸,心底更是著急。
「好,那您也要快點回房喔。」她揉揉鼻子又揉揉雙眼,這才轉身走回自己的房間。
待她離開,項勳立刻把斗篷一撩,快速沒入前方的黑幕中--
「十一少……」不久,於珍又折返,可竟沒瞧見他的人,整個人頓時一震!
「您在哪兒?十一少--」她趕忙衝進項勳房裡,卻不見他的人影,這下可慌了。
莫非他和那個黑熊一塊兒溜掉?或者-他早已懷疑她的身份,知道她是鏢局派來的,所以想甩了她?
不,他身體這麼弱,常常走著走著就昏倒,怎能就這麼跑了?她該如何跟老爺交代?如何回去向龍爺覆命呢?
於是,她立刻拔腿就追,卻在一處林子外,瞧見項勳就站在前方,而站在他對面的竟是楊超。
「十一少,您怎麼也來了?」楊超一見到項勳,驚愕問道。
「對方是誰?怎麼追了這麼久?」項勳遂問。
「不知道,對方身手極佳,才一眨眼就不見蹤影,我不甘心的去追,可還是落空了。」楊超輕歎了口氣。
「我想是他吧!」項勳斂下眼,深吸了口氣。
「這事是不是得讓老爺知道?」
「不,那樣只會增添爺爺的煩惱,他並不知道先皇在他退隱時賜給他的石蓮花,在司徒炎眼中是可幫助練成絕頂神功的秘方,而他了心想得到它,更想實我於死地。」項勳瞇起眸分析著。
由於平盧節度使司徒炎,老早便想謀朝篡位,正積極修煉一種無人能敵的神秘功夫,然而,這種功夫卻需要石蓮花的輔助才能練成,所以他便將腦筋動到項勳頭上。
由於項勳自幼體弱多病,一次重病奄奄一息時,府上突然來了位老師父,要項老爺以御賜的石蓮花讓項勳服下。
說也奇怪,那東西一入口,項勳立即活了過來,雖然至今體力仍差,可至少不用再天天臥病在床。
至於他為何知道司徒炎欲謀反一事,乃是這數年來每每他來到北方總會遇刺,經他調查之後才意外發現這件事。
他也於前年在與爺爺進宮時,將此事稟告皇上,皇上立刻密賜他為「欽命御史」,要他乘機查辦此事。
也因此,這些年來他可說是生活在危險中,稍有不慎便可能慘遭毒手!
「老爺若知道這事,就不會要您前往北方避暑,留在府邸至少安全些。」楊超眉頭蹙起。
「不一定,你認為司徒炎會因為我留在府邸而放過我嗎?」他搖搖頭,是禍躲不過呀。
「有一點我不明白,為何您要拒絕老爺僱請鏢局的人保護您呢?」楊超雖忠心耿耿,但他就一人,總是怕力有未達。
「請了鑣局的人定是大張旗鼓,我不喜歡那種感覺。況且……既要來此,我就是要等著他們來找我,如此我才能早日完成皇上交代的任務。」雖然身處危險之中,可他不能因此逃避。
就在他們談話間,於珍已一步步朝他們走了過去,在接近他們的時候,項勳瞇了下眼。
楊超立刻拔起劍,直往於珍的方向刺過去--
「啊--」她嚇得站直身子,瞠大雙目直瞪著眼前那把眼熟的利劍。
「你……你為什麼老要拿這種東西嚇人?」
於珍雖然練過幾套功夫,可那只是龍爺要她唬唬項老爺的花拳繡腿,哪能跟楊超的硬底子功夫比!
一瞧見是她,項勳問:「你不是去睡了?」
「我……我不放心嘛!」於珍嚇出了淚,那帶著淚光的眼在月影下,就像星子般閃耀著。
「你來多久了?」揚超逼視著她,卻沒將劍放下。
「我……我才剛走到這兒,想看看十一少,哪知道你的劍就飛了來。」她的嗓音微微顫抖。
「楊超,把劍放下。」項勳冷冽的眼神掠過一抹幽光。
「是。」
楊超收起劍,於珍這才轉向項勳,「您怎麼可以一個人走那麼遠的路,還是讓我扶您回房休息吧!」
「我覺得精神還不錯,所以想散散步。」他並沒拒絕她的攙扶,將一隻胳臂交給了她。
「您以後若要散步,可以告訴我,由我帶您四處走走。否則,您哪天在路上出了事都沒人知道呢?」她睨了楊超一眼,「哪像有些人,就只會拿劍逞威風,一點兒也不會照顧人。」
聞言,項勳緊抿雙唇,差點兒噴笑。他從沒想到有女人敢頂撞楊超,只見楊超鐵青著張臉,一副想掐死她的樣子,真是好玩極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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翌日一早,天際方露魚肚白,雞啼自遠處傳來,於珍翻了個身,差點兒跌到床底下。
「啊,天亮了……」她微瞇著一雙眼望去,正好迎上由窗縫射進來的陽光,刺得她眸子猛地一眨。
於珍赫然坐直身子,腦子慢半拍地清醒,「十一少!對了,我得去伺候十一少呀。」
從床榻上跳起,她俐落地穿好衣裳,隨意拭了下臉,便火速朝項勳的房間奔去。
砰地一聲,粗魯的推開門,裡頭卻空無一人,難道真如她所擔心的--他又溜了!
她緊張的轉身想出去找人,卻撞進一個硬實的胸膛,仰頭一瞧,才發現自己撞上了項勳。
糟!他會不會被她撞成重傷?
「十一少,您沒事吧?」她著急地問,又前前後後仔細觀察他身上有無被她撞傷。
「你在做什麼?莽莽撞撞的!」
他眉心微揪,心中輕啐:真是個魯莽丫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