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幸鏢局離家很近,於珍經常抽空回去探視父親,也幸虧爹爹吃了那偏方之後體力大為好轉,不僅不再成天臥病在床,偶爾也可以到田里種種菜活動活動,這一切看在她眼中真是安慰不已。
然而,有一點還當真被那位老伯說中了,她爹就只平安的度過了三年,第四年元宵過後,他的哮喘突然發作,連找大夫都來不及便斷氣在於珍懷裡。
為此,於珍痛哭了好幾天,幸好有鏢局內的鏢師和師兄弟們的安慰,才讓她慢慢走出悲傷。不但如此,鏢師們也都善心大發的傳授她功夫,讓她這一年多來過得極為充實,也漸漸撫平失怙的傷痛。
而今天,鏢局的大鏢頭龍爺,居然派師弟們緊急將她叫到前廳,這個突兀的情形倒是讓於珍心顫不已。
莫非她做錯了什麼事?
還是師兄弟的衣裳她沒洗乾淨?
或者是飯菜裡頭不乾淨,有誰吃出了毛病?
於珍的心直揪著,直到進入大廳站在龍爺面前,她終於驚駭地跪在他面前,「龍爺,於珍不知道自己做錯什麼事,請龍爺恕罪。」
林龍見狀,撚鬚大笑,「起來,你的膽子怎麼還是那麼小,見了人不是低頭就是下跪,真拿你沒辦法。」
於珍愣了會兒,這才趕緊抬起頭望著他,「龍爺……這麼說不是我做錯事了?」
「當然不是,起來、起來。」林龍對她揮了揮手。
於珍連忙站起,這才露出一抹笑意,「既然如此,不知道龍爺找我來有什麼重要的事?」
「這事的確重要,也唯有你能做得到。」
於珍瞠大眼,不敢置信地望著大鏢頭,曾幾何時自己變得那麼重要了?
整個鏢局裡唯有她做得到……那究竟是啥事?於是她笑咧開嘴,猛地拍了下胸脯說:「龍爺,您放心,只要是於珍做得到的,我赴湯蹈火在所不辭。」
瞧著她那副信誓旦旦的模樣,林龍不禁搖搖頭,喟歎一聲,「若非逼不得已,我著實不敢讓你去赴湯蹈火啊。」
聽林龍這麼說,她可是狠狠愣住!
老天……該不會真要她去「赴湯蹈火」吧?!
「龍爺……於珍什麼也不會,呃……不知道能替您效勞些什麼?」她膽戰心驚地瞧著他。
要「赴湯蹈火」之前也得先探探這火有多旺、湯有多燙吧!
「是這樣的,你也知道最近鏢局裡許多弟兄都出任務去了。」林龍蹙起眉頭說。
於珍立刻點頭如搗蒜,「沒錯,弟兄都出門了,鏢局就只剩下您、我和幾個小師弟了。」
「不過,昨晚我又接到了筆生意,而且是筆不得有誤的大生意。」林龍盯著她那雙眼,緩緩道來。
「不得有誤!」於珍雙眼骨碌碌一轉,「既是如此,那就得靠大鏢頭龍爺親自出馬,於珍定會將鏢局照顧好,這您放心。」
原來是這樣的差事,唉……簡單、太簡單了。
「你弄錯了,是你得出這趟鏢。」林龍目光一湛,這下可嚇壞了才剛放下一顆心的於珍。
「龍爺,您……您說什麼,由我去?」她掏了掏耳朵,還真怕是自己聽錯了呢。
「沒錯,你在這裡也已經四年了,弟兄們練功時你時而加入,有時我也瞧見你躲在一旁偷學,再加上近年來我也調教過你幾招,我想你一定能勝任。」
林龍說這話時也是信心不足呀,只是鏢局裡頭上上下下可能的人選他全看了,也唯有她最適合。
「可……可……可是我要是一遇上危險時,那些招式大半忘光光了。」她驚退一步,開始找著藉口,之前的「赴湯蹈火」早已丟到八千里外了。
「所以這陣子我必須加強你的武功,你還有一個半月的時間。」林龍走向她,赫然往她雙腿膝蓋一踢,「蹲個馬步讓我瞧瞧。」
「呃--」被他這一踢,於珍險些跪下。
「龍爺……我每天都蹲馬步-不敢偷懶呀。」她偷瞄了眼蓄著一臉落腮鬍的林龍。
「差強人意。」林龍挑眉說道。
「我……我能不能再問一件事呀?」深吸了口氣,於珍大膽問道。
「你問。」他雙手抱胸。
「我的工作究竟是什麼?保的又是什麼東西?」吞了口唾液,她小小聲地問出口。
「你說,咱們揚州最有名氣、最富有,又攀點皇室血統的是哪一戶人家呀?」林龍扯唇笑問。
於珍瞧他的鬍鬚在他嘴巴前吹得飄飄飄的,可腦子卻怎麼也繞不出這個答案,實在是這些年來她除了在鏢局就是回家裡,哪有閒工夫出去逛呀。
於是,她用力地搖著頭。
「不知道?」他驚訝她的無知。
「是不知道。」於珍無辜地垮下臉。
「唉,就是在東街的『項府』,項老爺可是當朝退居的丞相,現在的身份可是御賜的『國壽爺』。」
「哇……貴族呀!」於珍單純的咧開嘴。
「沒錯,正是貴族。也就因為如此,他們的性命可是非常寶貴的,你瞭解嗎?」林龍提醒她。
「這跟我保的東西有關係嗎?」於珍聽得一頭霧水。
「當然有關,項老爺有個孫子,只可惜從小便體弱多病,怕冷懼熱,如今炎夏又將來臨,依以往慣例,項老爺準備將他送往北方避暑。」林龍又道。
「哦,那……那就去呀。」她傻呼呼地說道。
「可今年項家少爺極排斥又由鏢師護送,他認為這種感覺讓他覺得自己很沒用,於是與項老爺爭執許久。」坐回椅上,他端起熱茶淺啜了口。
「我懂了,龍爺,您的意思是這次保的鏢就是那個病公子囉?」她驚訝地問。
「什麼病公子,人家可是十一少。」林龍搖搖頭,睨了她一眼。
「十一少!」
「嗯,在咱們江南有十六位貴族,其中六位身份特殊,且功在朝廷,因此咱們稱之為貴族六少。項家少爺在十六位貴族中排齡第十一,人稱十一少,而他也是貴族六少之一。」他解釋著。
「哦……」聽了一大串她也聽得懵懂,「既然他不要咱們的鏢師護送,那就別理他呀。」
於珍暗地拍了拍胸脯,慶幸那位十一少有先見之明,知道他們鏢局正忙著。
「怎麼可以這麼說,他身體這麼差,又是有錢人家的少爺,一路上將會引來多少殺機呢?」
「那麼……」龍爺愈說她愈不明白了。
「昨晚項老爺叫人請我過去商談許久,決定由我挑選護送的人選,但必須隱藏身份。」他矍鑠的目光轉向她,「我想了一夜……就你吧!」
「龍爺!阿康、杜二的功夫都比我要得,讓他們保護不是很好嗎?」
龍爺在跟她開玩笑嗎?若非她瞧見龍爺臉上那不變的線條,她肯定會捧腹大笑。
「不行,他們一去肯定會被認出來。」林龍低笑,「唯有你,項少爺是絕對料不到的。況且他身邊已有一位武藝高強的楊超,多你一個只是多層保護,也可向項老爺交代,你只要盡力就成。」
「原來如此……」呵呵……她就快要笑不出了。
「所以小珍,你願意為我們鏢局出點力嗎?」
事實上,林龍也不放心她呀,但是在揚州,他們「威龍鏢局」向來是鏢業之首,與項家也有契約在,若這時推卻,不但有礙日後的交易,更會為有心人挑撥,笑說他們威龍鏢局三大鏢頭一出鏢,就沒人可擔此重任了。
「呃……」她有說「不」的權利嗎?
「怎麼?你剛不是說願意為鏢局赴--」
「願意願意,無論是兩肋插刀還是赴湯蹈火,我都願意。」雖然緊張,可想起四年前若非龍爺收留她,給了她足夠的銀兩買藥材醫治爹,想爹也無法享受最後三年無病無痛的時光。
「那就好,你好好準備,這陣子我會親自教授你幾門功夫。晚上早點兒睡,寅時一到就到後山等我。」林龍說著便離開前廳。
於珍只是傻愣愣地站在原地,自言自語著:「寅時……那可是我好夢正甜時呀,嗚……我怎麼那麼歹命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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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國壽爺」項懷德唯一的愛孫項勳此時正斜倚在長椅上,嘴裡吃的是蜜桃、香李、黑葡萄,可臉上卻不帶半點兒血色,看來還真是個病公子。
雖然他身為項家唯一血脈,可是在江南富豪第二代排行中,可是第十一,也因此揚州人都喊他「十一少」或是「病十一」。
「十一少,可以出發了。」他的隨從楊超快步走來,對他恭謹道。
聞聲,項勳抬起臉,這時才發覺若非他臉孔白皙了些、唇色僵冷了點兒,還真是個美男子。
一襲寬大的白衣罩在身外,探究不出身材如何?不過他身高倒是頎長挺拔,反而讓人深覺可惜。
如此一位相貌堂堂的男人,竟會是弱不禁風之輩呀!
「爺爺又要把我送到北方了?」他挑起一眉,直端睨著楊超。
「是呀,老爺擔心您耐不住這兒的炎熱,已經派我們準備好一切,即刻啟程。」楊超笑看少爺那副慵懶樣,「不想去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