水胭心裡思忖著:他非常在意臉上那道傷疤嗎?為何老拿它在自嘲呢?
「難道蔡總管沒告訴過你嗎?我不容許任何人靠近這橡籬一步。」他灼熱的眼不懷好意的鎖住了她,企圖由她驚惶的表情中讀出她的意圖。
「他曾告訴過我,少堡主幹萬別怪他。」水胭急急辯解著,她不要任何人因她受難,尤其是像蔡總管這樣的大好人。
「那我可以怪你羅?」
他憤世的面容閃過一絲戲謔的神采,露出一絲和煦迷人又帶著些弔詭的笑意。看樣子莫司傲似乎並不打算揭發她的身份。
「很抱歉,我並不是有意要踏進禁地的,只是此地有股無形的吸引力,我情不自禁的被它誘惑。」水胭哭喪著臉,隱約中,她感覺得到莫司傲不會饒過她了。
「情不自禁?」他仰頭大笑,闐黑的眸子閃著令水胭無法承受的目光,他那抹隱在面容下的愁苦,卻深深闖入她那無措的芳心,使她心生驚悚!
水胭匪夷所思的看著他,在日光斜照的烘托下,他是顯得如此的卓犖不凡。
「這有那麼好笑嗎?」她不懂。
「我只是笑你的傻氣,一個普通的建築,值得你情不自禁?」莫司傲顯現出不屑狀。
「可是我覺得它並不普通,至少不像傲豐堡的格調。」
「你看的太多了!」他大聲吼回去。
「我跟你道歉,也向你解釋過了。」她沙啞的說。
「如果我不接受呢?」
「你可以趕我走。」她忍住嗆鼻的心酸,好不容易有機會可接近他,現在卻又破滅了!莫哥哥,你真的那麼恨我嗎?就因我使你臉上多了一道難以磨滅的傷疤。我知道你認得我的,歲月即使讓人的外貌改變,但輪廓五官也不至於脫離原來的太離譜吧!
水胭猶豫著她該扯開擋在他倆之間那道無形的隔閡,抑或是就這樣順著他的意繼續演著戲,演一對從不相識的陌生人?
「當真?」莫司傲的瞳孔因詫異而放大,然神色一如當初的漫不經心。
水胭點點頭,「我只不過是個僕役,無權作主。」
「不錯,你滿聽話的,小女孩兒。」他邪魅的睨著她。
「什麼?你——」他的嗓音蕩在她的耳邊。
他怎麼會知道?沒錯,她是個女兒身,是他從小愛護的水胭,他老早就認得她了不是嗎?「你知道了?」
「知道你是個欺瞞我的假小子,怎麼,很意外?」莫司傲走向前將門閂上,靠在門扉上,凝視著她。
「你……」看他那表情像是不認識她呀!水胭整顆心都亂了!
「不管你混進傲豐堡是何種意圖,至少目前你尚未做出任何危害傲手堡的事,我亦非是個不明理的人,你只要安份的做事,沒有人會趕你走的。」
「是……謝謝少堡主。」水胭眨眨無辜的大眼,好不容易抬了頭的希望又隨風而逝,愁思又再度渲染上她悲傷的心。
他沉思了會兒,才慢慢開口道:「以後別再亂闖橡籬,它不是你能進去的,對我的探究就到此為止吧!」
就如來時一般,他像一股掌握不住的風離開了。
水胭鬆了口氣,這才發現握著掃帚的手心已被那竹節嵌進了幾許紅痕,怎麼搞的,為何當她遇上他總會如此緊張呢?
唉,既然他避不相認,她還是順著他的意吧!只是未來的時間還那麼長,不知道要熬到什麼時候才能撥雲見日呢?
※ ※ ※ ※ ※ ※ ※
夜已深,莫司傲埋首在案頭,手上翻閱著卷軸,眼光卻盯著油燈下那只閃著金光的石頭。 莫哥哥,是誰喊他莫哥哥?上頭署名的地方缺了一角,讓他一點兒頭緒都沒。又為何映在石面上的人影是那個叫水胭的女孩兒?她女扮男裝來到傲豐堡有何目的?
往後靠向椅背,他揉了揉眉心,懊惱的不得其解。
「少堡主,你還沒睡嗎?」是庹強。
「進來吧!」像是川戲變臉般,不過一眨眼工夫,莫司傲已洗去表情上的晦色,換上一抹新意。
「那麼晚了,打擾你了。」庹強進屋問道,語氣中暗藏躊躇,好似有話未語,不知該不該提。
「有什麼話就直說吧!」
庹強搖頭,他任何一個細微的表情都逃不過莫司傲的眼睛,「那我就直說羅!她來了。」
「誰?」莫司傲淡淡的問。
「江純純。」
「她?」莫司傲霍然停下手中動作,眉頭糾結道。
「她遠從南方而來,我想她可不是單純來玩耍的喲!」庹強意有所指地道。江純純不是個好搞定的女人。
「那更好,我也沒空陪她。」看得出他臉上那滿不在乎的神情是勉強裝來的。
「她纏功一流,憑著堡主是她的乾爹,常在傲豐堡內為所欲為,你受得了她嗎?」在庹強的眼瞳中,帶有一份瞭然的笑意。
「以不變應萬變。」莫司傲拾起桌上那只圓潤的滑石,輕輕把玩於手中。
「你明知道她想代替她姊姊江純紋,成為你的妻子。」
江純紋兩姊妹都是傲豐堡堡主蕭夙豐所收的義女,遠居於廣,姊姊純紋個性溫和,蕭夙豐有意將她許配給莫司傲;由於喪失記憶的莫司傲早已心如槁灰,對於這樣的婚姻不排斥也不贊同,懷著可有可無、毫不積極的態度,也因此這樁婚事一拖再拖,直至純紋在一次旅遊中不幸意外喪生,莫司傲才終於從這感情的枷鎖中解脫。
想不到她妹妹純純也愛上了他,讓莫司傲感到啼笑皆非,他曾笑說:這世界變了,怎麼大夥都看上殘缺的他。
一個不僅臉有刀疤:心理更不健全的他。
「我從未愛過哪個人,更不想娶誰。」莫司傲極度淡然的說。
「我當然看的出來,你從未愛過江純紋,江純純就更不必說了。但有時你過度旺盛的桃花運讓我看了真是又嫉妒又羨慕。」庹強忍俊不住地揶揄道。
「我讓賢。」莫司傲笑睨著他。
「算了,若是江純紋,我還勉為其難接受,這個江純純……還是算了!」
這女人個性太驕縱跋扈,用盡手段強取豪奪,有點兒像她的父親——廣天派江森。廣天派乃屬於東邪武系,江森長年練武之下,導致了其忽陰忽陽、亦正亦邪的個性;蕭夙豐之所以會與他成為至交,原因是在一次武林帖比試中江森險些被人陷害致命,所幸為蕭夙豐救起,從那時起,江森就將蕭夙豐視為救命恩人,一有空必帶著兩個女兒前來傲豐堡探視他。
誰知就在年前,他因練極陰功而走火入魔,一命歸陰,獨剩一女江純純掌權,她亦遺傳了其父的武學,由於其內力不夠深厚,無法如江森般控制性情,如今她的脾氣,反而有股令人害怕的陰氣。
「你喜歡過江純紋嗎?」
莫司傲突如其來的一問,使庹強愣在當場,「你開什麼玩笑?」
「我沒開玩笑,事實很明顯的。當年江純紋來堡中遊玩,最獻慇勤的就是你,我有長眼睛的。」莫司傲目光含帶笑意的看著他。
「我……」
「別不好意思,我可是樂見其成。只可惜伊人香清玉殞,你沒這福份。」雖他下曾愛過江純紋,但她的確是個不可多得的好女孩兒。
「她本就不屬於我。」庹強有點懊惱地道。
「應該說不屬於任何人。」他閒散的一撤唇,露出一抹令人眩惑的氣息。
「不提這些了好嗎?」庹強聳聳肩。
「她什麼時候到?」他斂起笑,凝著臉色。
「後天。」
「我知道了,你下去吧!」莫司傲往後一仰,閉目養神著;他必須思考,如何讓江純純死心。
第四章
「小姐,傲豐堡真是名不虛傳,好寬敞的花園呀!」
江純純率領著丫鬟及護衛,一行六人浩浩蕩蕩來到了傲豐堡。丫鬟小杏一進堡,就像劉姥姥進了大觀園般吱吱喳喳地喳呼個不停。
「小杏,你喜歡這兒是嗎?以後咱們就住這兒好了。」江純純很自得的說道,儼然已將自己當成這兒的女主人了。
「真的!那太好了。」
「我這次來這兒,就是要叫司傲娶我,你等著看好了。」江純純抬起驕傲的下巴,大言不慚地想掌控她心儀已久的男人。
她今年不過二十歲就已是廣天派的掌門,匹配莫司傲是再適合不過了,想想這世上誰跟他最速配呢?當然是非她莫屬。
「就是那個大酷哥嗎?」
記得半年前杏兒曾隨小姊路過川省,那次雖未進堡,但她曾在路上遇見過傲豐堡的少堡主,那一眼可真是害死她了,回去後連著三天三夜夢見他,雖然他臉上多了道傷疤,但將他那張帥的不得了的俊臉雕塑得更狂野不羈。
「將來你就得喊他姑爺,知道嗎?」江純純掩唇一笑,思及自己將美夢成真,高興的都忘形了。
這主僕還真是對標準的花癡!
「他在哪兒?我們快去找他呀!」小杏開心的催促著。眼神有意無意的瞟向四周,略微閃爍了下,那眸光不像是個丫鬟所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