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不是早就說過,由你全權處理?是你硬拉我來這兒坐上一坐,以示重視。」他輕扯唇角,勾起一道懶懶的笑。
「你是少堡主呀!」庹強就是不習慣他這種凡事不在乎的神情。
莫司傲搖搖頭,抿唇不語,他心裡明白自己生命的依歸不在這兒,至於在哪兒他也不明白,但他不會待在傲豐堡太久。
「少堡主……」見他悶不吭聲,庹強更急了。
「別再說了,我出去走走,有事你自己處理,沒事別吵我。」
撂下這麼句話,莫司傲闊步走下了樓台,頭也不回的直往堡內而去,徒留下庹強滿目的無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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冗長的賽程終於結束了,自從與莫司傲照過面後,水胭總是心神不寧的,還好她努力的將一切情緒壓抑在心中,拚命做好手中的工作,希望能彌補前錯,別讓蔡總管趕她走,這樣她就有希望能再次和莫司傲見面。
「水胭。」
「總管。」水胭聞聲一旋身,原來是蔡總管。
「你剛才在會場上表現的不錯,很賣力盡責,只不過……」
「我知道我越矩了,但蔡總管,求你別趕我走,以後我會小心的。」水胭帶著窘迫又沮喪的心情說道,她不能被趕走,否則就再也沒機會探究莫司傲是不是莫哥哥。
「你緊張什麼,我又沒要讓你走,只是想來提醒你,以後若見了少堡主別再這麼漫不經心的,還有,更不要一直盯著他臉上的傷疤瞧,這是他的一大忌諱。」
蔡總管擺出威嚴,謹慎的提醒水胭,倘若下次她再犯同樣的錯,少堡主就沒那麼好說話了。
「我懂。」水困暗自在心底鬆口氣,還好沒被驅逐出堡。
「懂就好,那你把這邊收拾收拾,好盡早回家準備東西,明兒一早正式上工。」細心交代過每一句話後,蔡總管這才放心地離開水胭的視線範圍。
「呼!好險。」待見不著蔡總管的影子時,水胭這才拍拍胸脯,鬆了一口氣。
突然間子黔由後門鑽了進來,「齊姊姊,多保重喲!你怎麼會惹上那個黑無常呀!」
「黑無常?」
「就是蔡總管嘛!你難道不覺得他皮膚黑的嚇人,我私下替他取了個外號叫黑無常耶!」子黔非常開心的說,似乎對這個外號極為滿意。
「胡扯,那是蔡總管終日在太陽底下忙碌所曬出來的。」
水胭睨了他一眼又道:「對了,我剛才一忙,錯過了你的那場比試,結果怎麼樣?可有雀屏中選?」
「你說我有可能失敗嗎?」子黔對她眨眨眼,露出一副赤子般的真心笑容。
「真的嗎?」水胭開心的抓住他的肩。
「沒騙你啦!齊姊姊,你力道還真不小呢!」子黔揉了揉發疼的肩,嘻皮笑臉的跟水胭打著哈哈。
「去你的,那趕緊回去吧!趙爺爺一定急著想知道消息,還有姊姊今天領了工錢,晚上咱們上館子慶祝慶祝。」
「不用啦!這是你忙了一天賺來的,怎能隨便給用掉呢?我爺爺有銀子,用我爺爺的就行了。」子黔雖才十四歲,但已非常懂得人情世故。
「這不成,你既已進了傲豐堡,爺爺想必就得常住在此,我們不能老找空屋住嘛!一定得給爺爺租個像樣的地方。」
水胭倒是有遠見,明兒起她與子黔必須長期住在堡中,爺爺一人在外,一定得找個舒適的地方,否則她怎能安心呢?
「也對,爺爺會醫術,不如開個藥鋪子兼醫病什麼的,既可賺錢又可打發時間,豈不是一舉數得。」子黔一擊掌,靈光乍現道。
「所以羅,從今後咱們所掙的每分錢都得省下來,為了以後的路著想呀!」水胭點了點他的額頭,頗有說教的模樣。
「是——」
子黔逗趣地對她行了個大禮,惹得水胭又是一陣笑意。最後兩人相偕回到了在東街角暫住的空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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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傲豐堡練武場的北方有一座「橡籬」,那是莫司傲憑睡夢中一點一滴所累積的印象搭建而成的。
不知怎地,在三年前的某一夜,他突然夢到一幕景象,之後連著三年,幾乎每隔數日,那幕景致就會浮現在他夢中。然,說也奇怪,這數年來他的夢就沒再加些其他的事物,而他的印象除了一幢木造的房舍外,其餘的只能說是空白一片。
說那是房舍也不像,倒像是間客棧,模糊中他無法確定究竟是什麼,只能憑著印象,命人以橡木建造起這幢建築。
這裡是外人的禁地,就連庹強也不敢隨意踏進這地方,因為他知道只要少堡主一進橡籬,必然又是在搜尋失去的記憶,他怎敢越雷池,打擾了他。
此刻的莫司傲就待在這房舍的一隅,獨自沉思著……
為什麼那個叫水胭的小廝會用那種眼光看著他?
水胭,水胭,又為何這名字會帶給他心頭莫大的悸動?他心緒紛飛,理不清半點兒頭緒,這個陌生的男孩竟會烙印進他向來無波無影的心海?
莫非他認識自己?
天呀!失去記憶的人就像是個廢物,無論做任何事都絆手絆腳的,在別人眼裡他是不是就像個白癡一般惹人譏笑?
倘若他脫去傲豐堡少堡主這個輝煌的外衣,是下是就像個傻瓜一樣赤裸裸的讓人探究?
無數個疑問擾得他如一隻深陷牢籠的雄獅,既狂亂又憤慨,更有股想一飛沖天的釋放感!
莫司傲重重地敲了下桌面,黑眸就像死海般陰沉,他倏然飛衝出橡籬,行如風的身影走的更疾了!他將滿腔的鬱悶與不滿,藉由內力發揮在雷霆萬鈞的奔馳中,直至體力耗盡,才降身在傲豐堡的練武場中。
此時此地,上午原有的喧囂人潮已散盡,偌大的場地獨剩他一人,忍住積壓已久的怨氣,莫司傲抽出立於一旁的長矛,悒鬱不得其解的揮耍手中武器,那凌厲快速的手法,令人眼花撩亂。明眼人卻也一眼看出他的心情的惶然與紛沓。
現在的莫司傲是渾身帶刺的,現在的莫司傲是暴烈無常的。
究竟誰能安撫他那顆八年來不曾安穩跳動過的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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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際剛現出魚肚白,水胭及子黔已踏上前往傲豐堡的路程。
一路上兩人嘻嘻笑笑,對未來充滿了信心與希望。只是隱藏在水胭心底的那股悵然若失的感覺卻是無人知曉,她亦未對任何人提及。
莫司傲究竟是不是莫哥哥?為何她就是解不開這個結呢?
「齊姊姊,你怎麼了?我總覺得你今天老是心不在焉的,對我所展現的笑容有點假假的,你有心事嗎?」
別瞧子黔老是一副漫不經心的模樣,其實他比誰都還細心呢!
「有……有嗎?我哪時候對你假笑來著。」水胭滿不贊同的反駁道。
「怎麼沒有。那我問你,你剛才笑什麼呀?」子黔趨向前,笑著反問水胭,拭目以待著她會給他個什麼樣的答案?
「這……笑什麼呀?笑都已經笑完了,我……怎麼記得呢!」水胭聰明的將所有罪過都推托在她不怎麼靈光的腦子上。
「是嗎?想不到齊姊姊年紀輕輕,記憶力還真差呀!」
子黔這句話調侃的語氣還真濃呀!
「夠了,別淨將話題繞在我身上,談談你吧!」
「我有什麼好談的?」子黔揚揚眉,反問水胭。
「聽說傲豐堡對新進弟子的體能鍛煉是非常嚴格,因此常有人受不了而累癱在練武場上,你該不會也撐不住吧!」
這是水胭昨兒個在下人房裡聽來的,她自認可信度應該很高才是。否則怎會有傲豐堡內臥虎藏龍的傳言呢?
既是臥虎藏龍,就表示弟子們各個身手都不錯,這麼說莫司傲的武功更是超凡羅!當年,莫哥哥的功夫就很不賴,倘若莫司傲真是他,而今一定是更精進了不少,爹如果知道莫哥哥尚在人世不知會有多開心、多安慰。
「怎麼可能,這種笑話怎麼輪也輪不到我來鬧。」子黔嗤鼻,他發誓自己決計不會發生這種事的。
「那就好,我是擔心你樂極生悲。」
水困突然又說:「子黔,在堡內你可別再叫我齊姊姊了,否則,我要是被趕出堡就唯你是問。」
「那我該喊你啥?齊哥哥?」
「不,我的身份只是個下人,你不需要對我那麼客氣。」水胭沉思道。
「那我叫你小齊好了。」
「小齊!這稱謂不錯,就這麼說定了,以後在堡內你就喊我小齊,記住羅!」水胭輕敲了下他的腦袋好提醒他。
「沒問題,我可不是那種腦子不靈光到忘了前一刻笑些什麼的人。」子黔含沙射影的取笑著她,卻惹來水胭一記衛生眼。
「就會要嘴皮子!」
「我不僅要要嘴皮子,還要奉勸你今天可別惹上黑無常了。」他笑容可掬的說著,眼神中分明是揶揄水胭老愛出紕漏。
「你看不起我,我有那麼笨嗎?」她氣呼呼地指著他的鼻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