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闌人靜,蟬鳴蛙啼。
水胭換上一襲女裝叩了叩莫司傲的房門。
「誰?」倚著後窗,遙望月色的莫司傲豎耳聽著,這不像是庹強的做法,他從不叩門的。
「齊水胭。」清脆悅耳的嗓音自門縫滑進了莫司傲的耳裡;他驀然一驚,困惑地攬起眉峰,看向門口處。
他猶豫著該不該開啟這扇門,更懷疑她來找他的目的為何?是受不了那些外在的壓力了嗎?
「那麼晚了,有事嗎?」
他依舊坐在原處,沒有更動坐姿,更沒有開門的動作。
「先讓我進去好嗎?」優美的音色再度揚起,重重襲上了莫司傲的心,外頭秋濃夜寒,他著實不忍心讓她在外飽受風霜。
莫司傲曜下窗欄,走向房門放下門閂,背轉過身,「你可以進來了。」
水胭輕輕推開門,跨步進去,看著莫司傲挺拔的背影:心中感觸油然而生,他是莫哥哥,可惜卻已忘了她。
「那麼晚了你還來找我,不怕引起更多的流言?」他表情沉默的走回案邊,坐下椅子後,才抬頭望向她。
頓時,他被眼前那宛如天仙下凡般的女子懾住了靈魂,癡癡的看向她,「你……你瘋了嗎?」
她居然換上女裝!回復女兒身!
「我沒瘋,我只是在做我該做的事。」
在莫司傲的盯視下,水胭毫無迴避他目光的意思,她就是要刺激他的視覺感官,希望能喚回他隱藏已久的記憶。
記得我嗎?我是你從小愛護的水胭,我長大了。
「你這是何必?」莫司傲倏然站起身,欺向她,與她的眸光相接,「這麼做是想勾引我嗎?」
「你明知道我為什麼要這麼做,明天起我會以這樣的打扮面對眾人。」她已下了決定,一意孤行,在所不惜。
「為了撇清傳聞?」
「不錯。」她義無反顧地道。
「為誰?」
「為你。」
「為我?哈……不需要,我不在意別人怎麼看我。」他凜著一張臉,眸中蔓延著深深的嘲弄,雖帶著一股滄桑,但仍無損於他的傲氣逼人,反更增添了幾許狂肆的不羈與落拓。
「但我在意。」水咽毫不避諱地定定注視著他那雙足以融化任何女人的深邃眼眸,她要以自己的柔情撫平他的傷。
失去記憶並不能代表什麼,即使他永遠記不起從前,她也要讓他的心裡、腦海裡從今而後永遠充塞著她的影子,不會再將她遺忘。
她將用這無怨無悔的愛來贖這場罪。
「你這是什麼意思,難不成你愛上我這個毀了容的男人?」他的眼瞳泛光,像鷹一般準確地將她納入他灼熱的目光中。
「別自慚形穢,那傷疤只帶給你狂野的外表,要不,江純純怎麼賴著你不放。」水胭走近他,以溫柔的神情撫觸著他。
莫司傲深蹙眉峰,看著她的眼神中儘是疑竇!
坦白說,他在意的是那種沒有過去的空虛,以及那抹時而糾纏他的模糊影像,潛意識裡他總覺得自己負了某人,可惜一直想不出半點端倪。
也因此,自他滿二十歲起,不少富商巨賈想與他聯姻攀交情,均被他所拒絕,因為他不知在他的過去裡有人在等他嗎?他有家庭了嗎?有爹有娘嗎?
這種種困頓讓他常年鬱鬱不樂。
至於臉上那痕跡只是他拿來刺激水胭的藉口,他早就不以為意了。
「這麼說你也是羅?」
「我是,早在十年前我在草叢邊發現你倒臥在水窪處時,就認定你了。莫哥哥,我找了你、想了你八年,難道你對我真的一點兒印象也沒?」
水胭抓住他的手,撲進他的懷裡;她早就想這麼做了,今天她也終於有勇氣面對他,「不要忘了我,你不能忘了我,難道你忘了黑店,忘了我爹齊叔,忘了爺孟寧風,甚至忘了你本叫莫涼?我是胭兒呀!從小就愛纏著你的胭兒,你瞧我頭上這珠簪就是我十歲生日那天你送我的,我一直留到現在……」
「別說了!」
莫司傲撫著太陽穴,他僵直了身子,直覺腦門發脹,怔仲地看著地面。這個答案對他衝擊太大,是真是假,他無法辨別,只能暍止她別再說下去!
「你不相信我?」水胭倒退了一步,那閃爍的淚影,柔媚如秋水般的水晶眸子足以震撼人心,尤其是莫司傲。
「我沒否決你的話,但又憑什麼相信你?」他語帶苦澀道。
「你喊喊看『胭兒』,你試著喊喊看,一定會想起什麼的,失去記憶並不算什麼,我一定可以幫你喚回它的。」
莫司傲的臉色馬上一沉,「是誰告訴你的?」
「是誰告訴我的很重要嗎?」
「我不喜歡別人戲弄我。你曾進我房裡看過這顆石子嗎?」莫司傲從桌上拿起那顆圓石,遞在她眼前。
水胭看著它,許久,兩行淚因而落在她的頰上,她顫抖地伸出手接過了它,緊緊的揉在懷中,「想不到你還留著它,它是我在梅河畔撿來的。記得當時你教我認字寫字,我第一個會寫的字就是莫哥哥,所以我刻上了它。」她看了看它,突然破涕而笑,「寫的好醜喲!」
「我認為你早已看過它,所以自編自導了這出感人肺腑的劇情。」
莫司傲面無表情的說,其實心裡已有了些許的動搖,他似乎有點相信她的話了。
「你認為我有這樣的企圖?不是!莫哥哥,你要相信胭兒,八年前的胭兒常愛鬧事,但現在不會了。再說,在此之前,我並沒見到過這顆石子,你要相信我。」她抱得他好緊好緊,深怕他拒絕了她。
「胭兒——」莫司傲喃喃自語,每念一句,腦海中似乎會晃過一道影子,那嬌小的倩影是她嗎?
他搖搖頭,抱著腦袋坐進椅中。
「想起了嗎?」她蹲在他面前,深情摯意的問著。
「我想不起來!」他痛苦地呻吟,表情儘是無奈;歲月的流轉向來不留情,卻喚不回他所要的回憶。
「沒關係,慢慢來。」水胭盡可能的安撫道,看他痛苦她也不好受。
「你當真認識我?又怎麼會找來這兒的?」輕輕拂上她紅潤的臉龐,莫司傲漸漸相信了眼前這個善良的女孩兒。
只因他對她本就有一股莫名的情愫在。
「這說來話長,或許是天意,它讓我來到了傲豐堡。」水胭開心的笑了,至少他不再懷疑她。
莫司傲搖搖頭,遠然站起身,「不要對我那麼好,即使我是你說的那人,也早已不是原來的他了。」
「但我永遠認定你。」
「我要是永遠記不起你呢?」他冷漠的問。
「我會守在你身邊一輩子,讓你記起我來。」她擤了擤鼻子,輕聲的說。
「哈,我不相信一輩子。」
「與其你說不相信一輩子,不如說你不相信的是我吧!如果真是這樣,我可以與你定下賣身契,一輩子的賣身契。」水胭淒楚地低喃著,她早已下定主意要用盡後半輩子來挽回他的心。
「訂下賣身契,你就是傲豐堡的死奴了,你不怕我這個少堡主會找個門當戶對的女人來另結連理?」
他低首逼視著她,不及盈寸的距離下,他的五官幾乎融入她的視線中;風聲冷笑不斷刺激著她的耳膜。
「我……」水胭向後倚,心生驚慄,但她仍然勇敢的說道:「我不怕,因為你不會。」
「那麼篤定?你不擔心自己失算了?」莫司傲也不懂自己為何要對她接二連三說出那麼多殘忍無情之語,但他就是想點醒她,不願她只是一味的執迷於自己,等她對他恢復記憶的信心消退後,這對彼此都是傷害。
水胭閉上眼,吞回即將掉出的淚,再度睜開時,她滿臉鎮定地道:「即使是萬劫不復、逼體鱗傷,我也願意賭一賭。」
他勾起她的下顎,一臉使壞相,「好,既然你已是我的僕人,是不是該順從我的意思?」水胭點點頭。
「即使我現在想要了你?」他邪魅一笑。
「你……你不會……」
「不會嗎?試試才知道。」猛地,他用力攬她入懷,將濕熱的薄唇輾轉在她的檀口上,她的美早就令他怦然心動,倘若她說的是真的,她早在八年前就已認定自己,他當然也是喜歡她的。
即使是現在,他甚至可以說已經迷戀上這樣的女子。
一手按住她的領扣,他粗嘎的說道:「你猜錯了,我會。但你可以後悔。」
「我不後悔。」她本就屬於他,無論現在、從前、以後。
莫司傲倒抽了口氣,他只不過是試探她,想不到她真是天真的可以!「那麼無怨無侮?」
「因為我愛你。」她克服了害羞,努力伸出自己的手,攀住他的頸項,再也不願放開他。
「胭兒……」他微蹙眉,一時還應付不來她的深情以對;他恨自己為何記不得她,他想擁有屬於她的所有記憶。
莫可傲俯下身,將頭埋進水胭白皙的頸窩處,吸取那份甜蜜芳香,捧掬她的俏臉,性感的薄唇婉蜒來到了她宛如出水白蓮的粉頰,沸騰的熱情似潮水湧向兩人,這一發不可收拾的激狂,逐漸淹沒了彼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