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說你們也太扯了吧,明天就要開拍了。你們居然問都不問我們一聲。」方薰羽不滿意的表態。
不過,話是這麼埋怨啦。可是這幾句的不滿並不真的代表這兩位娘子軍的反對,他們四人打小至今都什麼交情了,這等小事,她們是毋需反對的。
「現在說也還來得及呀,我想兩位大姊該不會有什麼吝嗇的意見是不?」
「吝嗇的是你們才對吧,會選擇來這拍廣告一定又是要省場地費,所以歪腦筋才會動到我們頭上的,我有說錯嗎?」用肚臍眼想也知道,古孝堤瞅著正幫忙方薰羽洗杯子的屈以文。
「孝堤姊姊,別說得這麼難聽嘛。」
「喂,老我三個月的老男人還敢叫我姊姊。」
「是是是,孝堤妹妹,我說這跟省場地費根本是兩碼事,我們的『夥伴工作室』的水準是大家有目共睹的,會選『書芳茶香』做為背景,主因當然是因為你們這裡氣氛優雅、格調新穎,所以極度符合我們的需求,再說這對你們而言無異是免費的廣告,這種不花錢的宣傳,對你們是只有百益而無一害,這可是別人求之不得的呀。」屈以文這會兒趕緊拍馬屁。
「瞧你,我問一句,你講個半天,全是你的話。」
「能為美人解惑乃是小人的光榮呀。」愛耍寶的屈以文裝出一副小太監諂媚的臉孔。
「又來了,你連續劇看太多了。」方薰羽拿著乾淨的毛巾擦著他洗好的玻璃杯,「那這回的拍攝走向呢?」
「是比較溫馨鄉土的,我們上個月已經先到平溪鄉拍了油桐花的大片景致,然後會再下南部拍些田園景色,將自然的原野與你們這優雅的氣氛剪接成一段感性的茶味廣告。」
「那這麼說,這是慕呈的 IDEA 嘍。」
「那當然。」
這問題根本就不用問,因為他們兩人是明顯的迥異風格,一個是讓人發笑的新穎構想,一個是鄉土感性的溫馨走向,也正因這各有所長的兩極風格,所以「夥伴工作室」能滿足現下的任何一種需求。這也是他們工作室成功的一個主因,兩人的合作無間省去不必要的改變,他們都在自己的天賦上發揮所長,不用擔心跟不上潮流,得扭曲自己的特長風格去迎合時尚。
「怪了,怎麼慕呈吃完晚餐後到現在都沒個聲音?」古孝堤從早上到現在快打烊了,才斷斷續續的總算忙完今天整理新書的工作,也就是已經要下班了,才意識到慕呈的安靜。
「他該不會在裡面睡著了吧?」屈以文看著倉庫門口想。
「喂……有可能……看來今晚又得扛這大塊頭回家了。」古孝堤知道慕呈這人睡覺皇帝大,如果給他睡著了,怕是敲鑼打鼓他也沒個知覺的。
※ ※ ※
打開倉庫門,古孝堤果真見慕呈安穩的躺在他臨時鋪好的書床上。
這樣也能睡?真是的,要不怕腰酸背痛也得留意著涼呀,這店裡上下都是統一空調的,他又正好睡在通風口的正下方,怕是明天就啞了嗓子了。
「慕呈,慕呈。」古孝堤輕拍著他的臉頰……而結果當然是沒反應。
唉,早知道是叫不醒的,她放棄了叫醒他的動作。她看著慕呈酣睡的睡容,瞧著這張她看了二十六年的臉孔,她不自覺的發笑,笑他仍像個孩子似的天真。
慕呈對她而言真是久看不厭啊,一對沒有血緣關係的男女能在互看了二十幾年後仍舊覺得新鮮,這是什麼道理?
是這段友誼真已經升至家人般的濃郁情感所致嗎?也許吧,單單是朋友的友誼能夠維繫到今天的深刻情感,這是難能可貴的,天天相見共處的時光累積就和家人是沒兩樣的。可是,不曉得為什麼,近些日子來,她心裡總會偶發一些奇怪的想法,像是早晨醒來會有想第一個見到他的這種怪念頭。
這真是奇怪的念頭不是嗎?她是一直都在早晨見到他呀,每天她醒來只要朝著窗外睜開眼,他一直是在那裡呀。二十幾年來他是她早晨醒來見到的第一個人,每天開口說話的第一人,照理說,這是沒什麼好稀奇的。她應是習以為常了的。而既是這樣,那她近些日子來的期待又是因何而來?
或者,正確一點應該是說那心情並不是期待,而是……害怕!
害怕!那自己是在害怕什麼呢?
怕哪天自己嫁人了,在早上見不到他了嗎?那又何妨,看不到他就看自己枕邊的男人呀;還是怕哪天起床後,透過窗子看到的不止是他,還有多了個「她」?
古孝堤想像著那個畫面,許久,她猛然的搖頭,怎麼也無法把一個熟悉的畫面再加一個女人進去,那窗框對一個人而言是大小適中,她覺得擺兩個人進去太擠了點。也許這是習慣使然吧,她這麼告訴自己,不自覺的把將浮出的佔有慾及妒意一下便扼殺掉了。
她腦袋頓時空白了一下,待恢復清醒後,她看著仍然酣睡的慕呈。看來,自己的心態要先做些調適才是,畢竟他們都已不是小孩了,這新的一天總會到來的,到時,他和她之間的這種關係勢必一定會有改變的。
唉,好快,轉眼已過二十六個年頭了,她自己成熟了,慕呈也是個大男人了,但是常常的,在她心裡總還是浮現二十年前慕呈和她打赤腳穿梭在乾淨的小溪撈大肚魚的各種畫面……
那個帶著她、拉著她到處跑的小男孩,多麼天真無憂的日子啊!
第二章
古孝堤把車子停在家門口前的二十來分鐘了,她百思不解怎麼會有那種睡死了、怎麼叫都叫不醒的人,要她扛他進門她可辦不到,這傢伙的重量可是她的兩倍呀。
慕呈的家人出國八天,所以家裡沒人,而現在是晚上十點半了,自己家裡的人是正常作息,所以大概也都睡了。現在怎麼辦才好?這人睡得像醉酒,叫都叫不醒,可是又沒人可以幫她。
既然這樣的話,就不能怪她心狠手辣了,明天早上起來要是他身上有什麼傷痕,可不能怪她唷。
古孝堤走出車門,繞到另一邊的車門邊,使勁的擰著慕呈,並用力的拍打他的臉,「慕呈,起來了,慕呈——」
「嗯……」
「起來呀,慕呈,我們到家了。」古孝堤乾脆直接拖他出來,「喂,醒醒呀。你先清醒兩分鐘走進房間好不好?」
「嗯……不要吵我……還沒……天還沒亮?」刁慕呈好不容易撐開眼皮一下下,在確定天色還是黑色之後,他又放心的睡去。
「喂喂,別又睡著呀,你得先走進家門。」古孝堤困難的撐著他強壯高大的身子,蹣跚的朝刁家走去。
搞什麼,沒喝酒也能這樣,那要喝了酒不就更是一醉千年,永無清醒之日了。
刁慕呈沒有意識的任由古孝堤撐著走,一顆腦袋沒有支撐力的靠在她潔白的頸子上,平穩有規律的鼻息在她耳邊呼呼著。
照說怕癢的古學堤應該是避開這姿勢的,但是,她自己也不懂,為什麼自己好像喜歡這種觸碰,甚至會覺得一股燥熱從耳根子延至全身。
這是……什麼感覺?以前也常和慕呈有這種近距離的接觸,但是,都沒這種異樣呀。
「不要吵我,我要……睡……覺……」連走路都能睡的刁慕呈喃喃自語的在她耳邊嘀咕著。
「你啊,這麼能睡,以後你老婆一定很可憐,怕是生了孩子也沒能有夜裡用腳泡牛奶的特權。當你老婆真可憐,以後要有女人願意嫁你,我一定先嚴重的警告她。」古孝堤無奈的扶著這個超級大睡豬,看著明明不用一分鐘就可以到得了的門口,為什麼她卻像是走了一個晚上。
好不容易古孝堤終於艱苦的把慕呈帶進家門了,但是卻因家中伸手不見五指的黑暗而不小心絆倒。
「哎呀!」
兩人緊貼著的身軀在地上滾了兩小圈後,她無辜的被慕呈壓在身下。
「哦,拜託,這樣都不醒!慕呈,慕呈,你快醒醒呀。」
刁慕呈的眼皮又勉強的撐開兩秒鐘,看見的仍是黑漆漆的一片,於是他抱緊懷中那軟綿綿的「棉被」後,稍稍換個姿勢,右腳跨著「棉被」又沉沉的進入夢鄉。
「喂,你怎麼這麼能睡,刁慕呈,你快給我醒醒呀。」
「唔……好了……不要……」
刁慕呈在喃喃的嘀咕完一串孝堤聽不懂的夢話後,他睡得更沉了。
在夢裡,他夢見了他的洞房花燭夜,可是他卻急得找不到掀頭巾的桿子,所以一整個晚上,他都在忙著找桿子好看新娘……
這是一個很可笑的春夢,早上起來的時候,刁慕呈自己發笑的回憶著。
※ ※ ※
第二天一早的古家,早餐的氣氛很詭異。古孝堤一坐定位子,便感應到同桌的父母及弟弟憋不住的嘲弄,即使他們嘴裡不說。
她當然也不會去多問,通常遇上這種事,話最好不要多,這是她累積了二十六年的經驗,她不會笨得自己去晾開話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