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是,深夜才回到家的刁慕呈,是到了第二天一早才知道真相的。
※ ※ ※
第二天早上,看到久違的手足,刁慕呈沒有親切的問候,反而是劈頭一頓罵。
「刁慕謙,你要回來怎麼不告訴我?」
「要給你Surprise呀!」刁慕謙嘻皮笑臉的說。
「死你個頭,你害死我了!」
「喂喂,老兄,這是你歡迎我的方式嗎?」對於昨天下午老哥的誤會他已經有耳聞了,只是沒想到,以文轉述得還算保守,根本不足以形容這位仁兄的脾氣。
「你人回來就回來,耍什麼神秘,害我誤會孝堤。」刁慕呈聲聲恫喝。
「喂,老兄,搞清楚好不好,這還不都是為了你,再說是你自己對孝堤的心不夠堅定,不給足她應有的信任,你怪誰呀?」時差還沒調過來的刁慕謙火氣也不小。
「好啦,一大早的就吵翻天,這是幹什麼呀。」刁家的老媽出面制止了。
「媽,是哥啦,自己做錯事還怪在我頭上,我是特地為了他請假回來的,他居然這麼待我。」
「為了我什麼,我又沒叫你回來。」
「你真不可理喻耶,孝堤怎麼會想嫁給你,瞎了眼了!」刁慕謙不屑的揮揮手走開。
「慕謙你給我站住!你剛說什麼再說一遍!」
「誰理你,我要去找孝堤叫她對明天的訂婚再考慮、考慮。」
「訂婚?」刁慕呈納悶這是怎麼一回事。
「好了,別吼慕謙了,我解釋給你聽,你先去刷牙、洗臉,我在飯廳等你,去去……」
唉,年輕人的想法真難搞懂,不就是想在一起嘛,還搞什麼驚喜,現在搞出問題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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方薰羽看著慕呈從開店到現在已經在店裡坐了十一個小時了,顯然在還沒得到孝堤的諒解之前,他是不打算起來了。
「孝堤,去跟他說句話啦,他已經一天都沒吃東西了。」方薰羽看見慕呈這樣,心裡的愧疚隨著時間的流逝而加深。
孝堤沒有說話,只是看著她手上的書。
「唉,你們這樣,我會被我的良心及罪惡感譴責死的啦。」
「這跟你沒有關係,是我們自己的感情不夠堅定。」
「可是,再堅固的船要是遇上狂風大浪難免還是會搖晃呀。」方薰羽瞄了一眼可憐兮兮的慕呈,再看到慕呈雙手合十對她拜託、拜託後,她又接著開口,「去跟他講講話嘛,這屁股坐在同一個地方都不動會得痔瘡的,你不是最關心慕呈的身體了,你忍心讓他得痔瘡?」話才說完,她便看見慕呈在一旁對她指指點點,表示不滿她的痔瘡之說。
沒台詞了呀!方薰羽張著唇形聳肩回答他。嘖!老婆都快沒了,還在意什麼形象。
「他愛坐那就坐吧,別理他。」古孝堤低頭看著手上的書。
「這……」好像是不太有救的樣子。方薰羽輕輕的移到慕呈旁邊小聲道:「你自求多福了。」
「喂,你得負責呀,誰教你亂出餿主意。」
「刁慕呈!你有膽再說一次,是我送了一個美嬌娘給你的,你自己疑神疑鬼的誤會孝堤對她亂凶一陣,你還怪我。」方薰羽本來是有點愧疚的,但現在這愧疚兩字怎麼寫她不知道了,「哼!你活該。」她也不想理他了。這臭小子,自家麻繩短還怪他人古井深,自己不好好檢討還敢牽拖是她的錯。刁慕呈,活該你娶不到老婆!
「唉!薰……薰……」完了,連惟一的幫手也得罪了,看來他沒好日子過了,怎麼辦?刁慕呈心急的不知怎麼才好?
就在又呆了一個小時後,他看到書架上侯文詠的名字。
有了!他記得侯文詠說過,愛情裡最有用的一招是苦肉計,晴天也要裝成颱風天,這招通常是所向披靡打敗天下無敵手的,可以橫掃親情和愛情……那麼,也許今晚還是有機會的。
※ ※ ※
古孝堤拒絕了家人及刁家的各種安慰及開導,她關在屋裡不想跟人說話。
但本是想一個人好好靜靜,可是她卻又控制不住自己,讓自己的注意力頻頻的瞄向窗外。
十二點了,他的房間燈是開的,可是沒看到人,而窗子外頭還貼了一張紙,紙上寫著斗大的對不起三個字,佐著文字的是一個簡單的圖畫,畫的是一個往下的箭頭,箭頭的開始旁邊有星星,箭頭的末端是升起的太陽。
古孝堤明白了他的意思,這圖的意思是說,他在樓下老地方等著交換禮物,如果她不去,他會等到天亮。
她走到窗邊記瞄了一眼,果然見他在那喂蚊子。唉!古孝堤歎了口氣離開窗子跌坐到床上,所及的視線正好對上書桌上的照片,照片是她和慕呈八歲時拍的,她一直沒打算換下來。
回憶著一起的過往,點點滴滴都是那麼的精彩,而現在他們兩個到底是怎麼回事?不是已有二十六年的基礎了嗎?怎麼會禁不起一點考驗呢?或者……他們根本不適合當情侶,只能是一輩子的兄妹、朋友如此而已,大家都誤會了,他們自己也模糊了,是不是?或許這樣的他們才會長久、才會快樂吧?
嘖!騙人。慕呈跟別的女人在一起,她根本就不會快樂的,這是不容抹煞的事實,騙得了別人總不能也這樣騙自己。古孝堤對自己才提出的看法,馬上反駁得一乾二淨。
可是差就差在這裡啊,她是那麼的在意他、信任他,可是他卻不是如此,他對她猜忌疑心,這種心態是很傷人的,兩人的感情少了互信,那往後的磨擦勢必還會有的,這樣的傷害足以吞噬掉一切的愛,抹殺掉一切的努力,那他們的結局不過是場笑話罷了,不但可笑也帶來可恨。
怎麼辦?
啪!啪!樓下傳來聲響,不用看也可以知道慕呈現在正和蚊子作戰。
古孝堤不由得轉換畫面想像著他的慘況,一時間竟有點心疼,不知道他擦了防蚊液沒有,算了,管他的,大男人的被叮個幾口也無所謂。
唉!現在呢,睡覺嗎?古孝堤強迫自己躺下,可是望著米白色的天花板半晌,出現的都是慕呈的畫面,閉上眼後,懊惱的是,她一點睏意也沒有。
也許她不應該自己在這鑽牛角尖,應該找個人淡淡才是。
或許是默契,或許是心靈相通,古孝堤的電話適時的響起。
一定是薰羽!她猜想。
「喂……」
「怎樣,氣消了沒?」老朋友了,方薰羽直接開門見山的問。
「這不是生氣,這是……反省。」
「反省!那……結果是?」
「不知道,你說呢?」古孝堤想聽聽好友的看法。
「你問我呀,我是覺得讓事情簡單化。」
「怎麼簡單法?」
「回到問題的開端啊,這事的起因就是因為你愛他,所以你要跟他一輩子,而她會生氣也是因為他愛你,所以他吃味,這不就白了嗎,到頭來就是你愛他、他愛你,所以才會有問題的嘛,那既然都是相愛,還有什麼問題,我就不懂了?」方薰羽一口氣劈哩叭啦的說,像是繞口令。
「怎麼給你這麼一說,真的像是很簡單。」古孝堤覺得自己好像是自尋煩惱的女人。
「本來就是,是你自己凡事都想得太複雜。」
「也許吧,每次什麼事情從你嘴巴出來都變得簡單又有條理,也許個性多像你一點,日子會好過一點。」
「套句以文的口頭禪,什麼大不了。」
啪!啪!窗外又傳來拍蚊子的聲音。古孝堤失神的又想著窗外。
「喂,喂,孝堤你還在嗎?」
「在。」
「你要聽我說,我說完了,那你覺得……」
「唉,我在想也許問題是在於我們朋友的經驗是夠了,可是彼此相愛當情侶的經驗還不夠,所以或許我們要的是時間。」古孝堤道出心中的想法。
「哦,大姊,你沒看新聞嗎,台灣是個方便死人的地方,走在路上會有流彈,搭乘火車會有出軌,飛在天上咻一下沒了,坐在家裡還會有飛機壓人,現在連坐公車都有壞人劫持。
「春天的梅雨季多下了幾天的雨,就山洪爆發有人被沖走,夏天的颱風隨便一刮就少掉幾個人,冬天的時候寒流一來就又多了幾具屍體,現在連台灣的龍捲風都有愈來愈多的次數……這樣的生活,每天每天都有一堆人,你以為只有老人才會死嗎?死不是老人才有的權利,我們每天多活一天就是多接近死亡一天,這是不變的,慕呈佔了你生命的全部,整整二十六年,一個女人會有多少和二十六年,你要等到什麼時候才是答案呢?才是滿意的結局呢?」方薰羽一口氣的點破道。
「我……」古孝堤看著自己為慕呈挑的戒指,昨天見它還是閃著陽光般的黃金光芒,熠熠發亮,今天看來彷彿少了生命,只剩冰冷的俗韌了。這份光輝是她所賦予的,可是沒想到才一天,就給她扼殺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