展弈面無表情地頂回去。「娘,如果不是兩位皇子先後遇刺,妳以為他會接我們回來?」
「弈兒,你真不規矩,什麼他不他的,你應該尊稱一聲父王!」
展貴妃並不把兒子的話放在心上,驕傲轉身,帶著他們進入眼前這座氣勢恢弘的偌大府邸。
「這是你父王御賜的,你可要心存感激哦……」她邊說,邊意味深長地瞥他一眼。「再說,這世上根本沒有如果,他能接咱們回來,就比什麼都重要!」
展弈沉默不語,摟著樂舒晴一徑前行。
看著他走過的地方到處是鮮花與歡呼,其排場和氣勢尤勝北疆一籌,樂舒晴心念一動,不由自主側眸打量身邊的男人。
他卓爾超群、氣質高貴,舉手投足自有一股領袖氣息,彷彿天生就是被矚目、被擁戴的那種人。
而她,普普通通,平淡無奇……
「想什麼呢?」發現她的若有所思,展弈低頭詢問。
樂舒晴躲閃著他的眼睛。「這是……我們的新家?」
「這幾年裡,恐怕是的。」他摟住她的大手突然收緊。「我終究是他的兒子,總不能在他最困難的時候,袖手旁觀。」
「別說得你父王奸像走投無路似的!」走在前面的展夫人驀地回頭。「他不過是想你了,順便補償一下咱們從前失去的東西。」
展弈沒有理她,突然間加快腳步。
樂舒晴緊跟著他走,可不知為什麼,身上掠過絲絲寒意。
幾年時間並不算長,快樂的話,眨眼即逝,可她怎麼也高興不起來,甚至在知道他是圖蘭國三皇子的那一剎那,她就徹骨的冷,隱約中還有一種不祥的預感,在心頭盤亙不去。
前方的建築高大粗獷,看起來威嚴肅穆,樂舒晴卻在走進空蕩的大廳後,忍不住打了個寒顫。
「幾年之後,我們還能回去嗎?」她忍不住問。
「之後?」以為是北方的寒流侵襲到她,他將她摟得更緊。「只要妳想,我們隨時隨地都可以走。」
有了他的承諾,她頷首,不再多說什麼。
王府的現任管事李謙,在展弈未到期間主持府裡一切事務,此刻,看著眼前這位貌似柔順的清麗女子,素來淡漠的臉上不禁閃過一抹驚詫。
若是他沒記錯的話,三皇子尚未婚配,如此神魂顛倒、對一個女人百依百順,發生在帝王家,可不是什麼好事!
低垂的眸,帶著濃濃的憂慮……
時年八月初五,展弈認祖歸宗,不但被封為圖蘭國太子,還臨危受命,成為新一任護國大將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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邊境上的戰事如火如荼,圖蘭都城內卻和往日一樣歌舞昇平。
展弈被封為太子的第二天,展貴妃就迫不及待在太子府大宴賓客,京裡有些身份的貴族皆來參加,尤其家中有待嫁女子的,莫不翹首期盼這個難得的好機會。
與熱鬧的前府相比,後院就安靜多了。
樂舒晴早早被性急的天香催著梳妝完畢,出水芙蓉般的臉蛋略施脂粉,一雙眼清澈明淨,有如深秋的湖水。
到都城十多天了,展弈除了回府睡個覺外,幾乎整天都在外面,比在北疆的時候更忙,忙得甚至沒時間帶她出去一次。
而她在府裡過得也不如意,打從進府起,她就感覺自己彷彿又回到了展府,那些圖蘭人都拿鄙夷的目光看她,輕視她這個沒有太子妃頭銜、卻佔著太子妃之位的女人。
事實上,弈也不是沒有向她提過婚事,她卻以要給娘守孝為由,婉言拒絕了。
一直知道弈愛她、呵護她,可和弈的愛究竟能走多遠?她不能確定。
自幼修道、遠離紅塵,並不代表不懂人情世故,她可以不顧一切去愛,卻仍清醒地知道,弈需要一個門當戶對的妻子,尤其在被封為太子後。
而她,除了一顆愛他的心之外,什麼都沒有。
就保持現狀吧,她不希望弈將來後悔,何況還有那個說不清、道不明的胎記,她不敢深想太多,能得過且過就好,但有一點她很明白,不管結局如何,至少她嘗過愛的滋味,這就足夠……
天香拿著團扇跑到她身邊。
「主子,您就別站在窗前了,小心曬黑了,別人搶了妳的風頭!」她踮起腳,作勢要給她遮光擋陽。
樂舒晴噗哧一聲被逗笑了。「秋天的太陽,哪能曬黑人?再說我這樣的人,有什麼風頭可出?」
「不!在我眼裡,妳永遠都是最耀眼的!」不容駁辯的聲音回應了她,展弈不知何時走進了屋子。
「弈!」聽到他的聲音,她就有一種莫名的滿足。她喜歡看見他,只要他在自己身邊。
見他朝自己伸出手,不知想起什麼,她又有些不安。
「別怕,妳是我未來的妻子,有些事情必須去面對。」
樂舒晴遲疑了下,終於交出自己的手,展弈吩咐天香取來斗篷,帶著她來到前廳。
他們的雙雙出現,讓大廳裡喧雜的說話聲頓時安靜不少,眾多別有居心的目光齊朝這邊射來。
展弈毫不在意,拉著樂舒晴坐到自己身邊,不少權貴見狀,怔愣後又隨即上前寒暄,而天香則在一旁,仔細地從大盤中挑出樂舒晴愛吃的水果。
「賢侄,這位漂亮姑娘是誰啊?」
洪鐘般的嗓音將滿屋子的嘈雜壓下,一位五十歲上下的魁梧男子大踏步走來,身後跟著一個十七、八歲的綠衣少女。
「五皇叔,您好!」展弈起身招呼。
被稱做五皇叔的中年男子,轉身將綠衣少女推到展弈面前。
「賢侄,這是水秀丫頭,是你皇嬸的侄女,前幾天在宮裡見了你一面後,就一直掛在心上,我看她茶飯不思,乾脆把她帶來了。你看她長得怎麼樣,不比你身邊那位差吧?」
呃……哪有這樣介紹人的?綠衣少女頓時滿臉通紅,羞得不敢抬頭。
就在這時,霜雪,展弈的表妹,本來因打扮而延誤了時間,加上一進門就看見水秀站在意中人面前,當場不顧一切地衝上來。
「弈哥哥,你到京城都好些日子了,怎麼都沒來看我?」她扯住展弈的胳膊,嬌嗔大叫。
展弈哼了聲,眉緊得幾乎打結。
不該帶晴來的!他突然後悔起自己的決定。
晴是個表面堅強而內心脆弱的人,他和她風風雨雨好不容易走到今天,宴會結束後,他會安撫她,並再次向她表明心意!
這輩子,除了她,他誰都不娶!
樂舒晴靜靜坐在桌邊,眼眸低低垂下,強迫自己不要看、也不要聽週遭發生的一切。
早就知道,她和弈的差別有如雲泥,可她偏偏不信邪、偏偏要愛上他、偏偏自欺欺人的以為,自己可以生活在虛幻的愛情世界中。
是的,她相信他的承諾——他愛她,也會娶她。
可現在,光瞧見有幾個女人圍著他轉,她就覺得難以忍受,那麼今後,她該如何面對他成群的嬪妃?她該如何面對自己只是他眾多女人中,最最微不足道的那一個?
她的一生,莫非都要在這樣的漩渦中,苦苦掙扎?
莫名的恐懼席捲全身,她想起身離去,卻心驚地發現自己的腿彷彿有千斤重,根本抬不起來。
老天,她變了,徹徹底底變了,她都不知道,自己竟如此孱弱!
「喲,霜雪,妳來了!弈兒,水秀,五皇叔,你們都過來,我這兒有王上賞賜的御酒,大家都來嘗嘗!」展貴妃突然插話,讓原本已經夠亂的場面愈加混亂。
「喝一點嗎?圖蘭的美酒,不容錯過。」展弈扭過頭,向她建議。
這個大家,並不包括她啊!
「我從沒喝過酒。」她搖搖頭,口吻疲憊不堪。
展弈並不是沒察覺出她的無奈,但宮中祝慶的聖旨到了,大廳裡歡呼聲四起,一位紫衣太監手執聖旨往門廳走來,他只能放開她,前去迎旨。
看著展弈眾星捧月般被擁到廳外,樂舒晴再也受不了了,緊咬的牙幾乎將下唇咬出血。
「主子,妳沒事吧?」天香站在她的身邊,心驚地問。
她知道主子性子內向,也知道主子在府裡過得並不開心,尤其現在展主子被封為太子,以後不知有多少漂亮女人會圍著他轉,這麼一來,主子還能不能像從前一樣受寵,誰也說不清。
她好同情主子的處境,但她只是一個微不足道的丫鬟,根本幫不上忙,只能眼睜睜看著主子痛苦而愛莫能助。
「我是在做夢嗎?」樂舒晴閉上眼睛,用手撐住自己的額頭。
「主子,您別嚇我啊……」天香差點先暈倒,連忙建議道:「要不要奴婢扶您回房休息一下,或許睡一覺醒來,什麼事都沒了。」
「不行啊!」身為王府管事的李謙,原本不想多嘴,聽到天香的話,忍不住躬身提醒道:「T一皇子初來乍到,姑娘您又身份未定,這麼多皇親國戚參加的宴會,姑娘如果提早退席,會引人忌疑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