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團沉澱物就是發酵後死掉的酵母菌。為了方便處理沉澱物,酒瓶都是倒著放的;為了避免酵母菌的殘渣附著在瓶子上,每天會有人專門負責搖動瓶身,所以你就瞭解了,香檳的製造比一般酒類更費時、更費力。」
「可是,這團酵母看起來真的有點嗯心,看到它怎麼有人敢買?」
「當然不會這樣拿出去賣嘍。來,我示範給你看。」他拿著倒置的香檳走向一處小亭子,以工具打開瓶塞後,充滿氣泡的酒衝了出來,他立刻以最快的速度按住瓶口,不讓酒液繼續外流。
正確的做法其實是要將瓶頸插進冰凍的鹽水中,等到瓶頸部分的酒和沉澱物完全結冰,再把瓶口的軟木塞取出,讓那塊冰自動吐出來,以節省不必要的浪費,只不過,那樣的手續太麻煩了。
「這樣就可以喝了嗎?」康佳珞懷疑地看著那瓶被扶正後,重新加上軟木塞的香檳。
「是啊,待會兒就讓你嘗嘗。接下來我要帶你去挖寶。」他右手提著香檳和手電筒,左手牽著她柔軟的小手。
在這個飄著酒香的地下迷宮,手和手接觸的感覺特別親密,不必喝酒,她已經醺然欲醉。
他牽著她走向另一處酒窖,那裡擺放著難以計數的酒瓶,瓶子上頭沾滿了灰塵,看起來頗有歷史。
「這個酒窖所收藏的香檳是主人的最愛,每一瓶酒都有它的歷史和來源,甚至還有一八九○年份的特級香檳,有錢還不一定買得到哦。」看到這些香檳,他的眼睛登時發亮。
「聽你這麼介紹,我好想喝喝看哦。」
「我選一瓶一九五二年份的希德克齊來招待你,這瓶酒有『世紀佳釀』的美稱,有摩卡咖啡和蜂蜜的味道,喝起來非常順口,你一定會喜歡的。」
「你真的很迷香檳耶!」如果他願意用看香檳的眼神來看她,她一定會高興得暈過去吧?
「是啊,香檳令人著迷的原因,除了製造過程講究的精細,更在於它必須混合不同年份的酒,以取得口感上的均衡,就像一篇動人的樂章,必須由不同的音符來組成。」
接著,平遠又為她挑了一瓶以紅葡萄酒染色的粉紅香檳,和一瓶混合六十種不同年份、不同葡萄品種酒液的克魯格香檳。
「我一直覺得,在下午結束、陽光還很明亮的夏日時分,飲用冰鎮過的香檳,是最好的享受。走,我們這就去感受一下。」他領她走上二樓左邊的客房。
「你對這裡很熟嗎?」
「是啊,之前功課比較不忙的時候,幾乎每個週末都來。」他熟練地從冰箱裡取出冰塊、從櫃子裡拿出兩個冰桶,再把香檳放進去冰鎮。
「住在這裡真好。」她走向陽台,雙手撐在欄杆上,眺望著遠處的葡萄田。
能夠在這片綠意盎然的田野問聞嗅自然的芬芳,她應該覺得快樂,可是為什麼不受歡迎的低落情緒偏偏選在這時候出現,干擾她心的寧靜?
最近總是這樣的,時悲時喜,劇烈的情緒起伏,令她幾乎要懷疑自己得了躁鬱症。如果不是確切明白原因何在,她恐怕真會求助於心理治療師。
不知道從什麼時候開始,她眼裡只看得見他:心裡想著念著的全都是他——他聰明、才華洋溢,有最體貼的個性和最優雅的風度,除此之外,他還有著少年般的衝勁和熱情。
他身上巧妙地揉合了各種吸引人的特質,也許就像一瓶口感繁複、令人愛不釋手的頂級香檳。唉,如果他平凡一點、庸俗一點,也許她就不會陷入這種沒有結果的苦戀了。
「來,喝一杯口感芳醇的『世紀佳釀』,這瓶酒可不隨便招待人的喲。」平遠走到她身邊,遞給她一杯希德克齊。「你跟著我的步驟,我教你如何品嚐香檳。首先,欣賞一下香檳金黃的色澤,並觀察從底部升起的線型氣泡。」
「好美啊!」她著迷地看著那如星屑一般上升的氣泡。
「接著把杯子靠近耳朵,聽聽那有如少女呢喃般迷人的聲音。」
「嗯,雖然我不覺得這像少女的呢喃,不過聽起來很悅耳。」
「好,接下來要準備品嚐了。先聞聞香味再輕輕啜飲一口,讓香檳的芬芳在口腔裡瀰漫開來,讓舌頭感受氣泡輕微的刺激感。」講解完畢,他輕輕搖晃著酒杯,率先享用。
康佳珞看呆了,為了他那陶醉的神態。
「快點嘗嘗看啊。」他微笑著催促。
她收回恍惚的心神,學著平遠的動作,飲下那金黃的液體。果然是令人驚艷的佳釀,但是它誘人的程度仍比不上平遠帶給她的感覺。
「四個瓶子都打開了,你可以任意品嚐,我先去向馬丁報告我對這一季香檳的感想,順便帶點吃的上來。」平遠指著小几上擺放的冰桶和冰鎮過的酒瓶,交代她稍事休息後,逕自離開。
看著小几上的四瓶酒,她腦中突然升起一個荒謬的念頭。
香檳的酒精濃度大約只有百分之十二,如果用來買醉,不知道夠不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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平遠捧著大大的托盤上樓,盤子裡裝填了多種食物——乾酪、麵包、烤雞,和搭配馬鈴薯及燻肉的醃酸菜。
才進房間,就看到康佳珞手裡拿著酒瓶,搖搖欲墜地吊在欄杆邊。平遠心下一驚,隨手將托盤擱在門邊的矮櫃上,衝過去把康佳珞拉了回來。
「你在做什麼!」他又驚又氣地吼道。「這欄杆的高度只有四尺,萬一不小心栽下去怎麼辦?」
「你……呃,你在生什麼氣啊?」康佳珞醉眼迷離地望著平遠,情不自禁地伸手撫摸他的臉。
他氣憤地拉下她的手,奪過她手裡的空酒瓶。
「你真是夠白目了,哪有人喝香檳用灌的!」他心疼被她躇蹋了的美酒,更氣自己居然拋下她一個人。想起方纔那一幕,他仍心有餘悸,如果來得遲一些,說不定她真會摔下樓去。
「平遠,你不要不理我,呃,我、我都還沒告訴你,那個、那個秘密呢。」她搖搖晃晃地走到他身邊,伸手攬住他的脖子。
平遠驚訝地望著懷中這個媚態橫生的女子,她一定是喝醉了,平常的她總是矜持有禮,絕不會像此刻一般賣弄風情。
有趣!這也許是個可以利用的機會。
「如果、如果我說我喜歡你,你、你會不會大受打擊?」她幾不可聞地歎了口氣,把臉頰貼向他厚實的胸膛。
「不會。」平遠忍不住笑了。這些日子以來他所做的努力,不就是為了讓她喜歡上他嗎?
「真的嗎?」她驚詫地抬起頭,想透過迷濛的視線看清他臉上的表情。
「當然是真的。」他的手像是自有意識般,著迷地輕撫她紅濫的雙頰。「能夠被你喜歡,是我的榮幸。」
她微啟的唇正對他釋放強烈的邀請,他無法控制地低下頭,想盡情擷取她口中芳醇的香檳味。
沒想到卻被她一把推開。
平遠臉色一凜,正想念她幾句,她卻伏在他腳邊吐了起來。
「你哦,真是會給我找麻煩。」他無奈地抱著她走進浴室,讓她伏在洗手台上吐個夠。
當她再也吐不出半點酸水,他倒了一杯水讓她漱口,再打開蓮蓬頭沖洗遭她污染的褲管。
「不會喝酒就別亂暍,你以為喝香檳是不會醉的嗎?」他擰了一條濕毛巾為她擦臉,雖然口氣不太好,手勁卻很輕柔。
康佳珞突然哭了出來。
「怎麼了?」被她突如其來的眼淚嚇了一跳,平遠登時手足無措。
在幾乎將整個胃吐翻了之後,她的神智也清醒了大半,只有少量酒精仍在她體內作用著。她突然覺得自己很可悲,愛一個人卻沒有勇氣對他坦承。
「你很不舒服嗎?我現在就去找茱麗葉,看看有什麼東西可以解酒。」
「不、不要去!」她急切地攀住他,踮起腳尖狠狠吻住他的唇。
酒意是放肆的藉口,她決定豁出去了,至於惹火上身的後果,她決定留到明天再想。
她主動的、激烈的吻,掀起平遠體內奔騰的情慾;他原本就不是坐懷不亂的柳下惠,面對這生澀但甜美的誘惑,根本沒有能力抵擋。
他決定讓一切順理成章地發展下去。
從浴室轉戰到那張超大型的雙人床,她急切地吻他、摸索他的身體,手忙腳亂地剝下他身上礙事的衣物。
他也不遑多讓,以最快的速度除去她身上的束縛。
決定不再處於「挨打」局面的他,立刻扭轉了形勢;他強勢的主導使她無力招架,只能任由他攻下她身上每一處藏匿著歡愉的秘密城池。
即將西沉的紅日,溫柔地灑落暖暖餘暉,讓一室春光更添旖旎。
一剛一柔兩條人影,交纏得難捨難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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