宴會在熱絡的氣氛下進行,康佳珞卻渾然不覺。平遠的存在,讓她心裡那根緊繃的弦拉到極限。愈來愈無法忍受室內窒悶的空氣,更無法忍受那個壓迫著她脆弱神經的男人。
一定得逃。
假借上洗手間,她轉向別墅的後門,一路上頻頻回頭,生怕有惡鬼跟在身後似的。
在她終於走出別墅、呼吸到外頭新鮮的空氣時,差點因為這強烈的放鬆感而軟倒在地。
「你上廁所上到這裡來?」一個低沉的男聲從她頭頂上方傳來。
「你在這裡做什麼?」望著那張如鬼魅般糾纏著她四年的臉龐,她語氣不穩地問道。
「找機會和你敘敘舊。」截然不同於康佳珞的一臉懊惱,溫和的微笑一直沒離開過平遠臉上。
他的微笑非但沒有安撫她的情緒,反而使她的防備心更加強烈。
「我和你之問沒什麼好說的!」她提起裙擺慌忙地走下石階,心跳得又急又快。
「珞珞。」他立刻從後頭追上,牢牢箝住她的右臂。
「你放手。」她冷著聲音頭也下回地喊道。
「不放。」他聲調裡有滿滿的堅持。「我對宴會沒有太大興趣,但是為了與你重逢,回台灣這一個月來,我沒有錯過任何一場派對。剛才我還在想,如果今晚還是沒遇見你,就要直接殺到你家裡去。」
「現在你已經見到了,把手放開。」
「你一直沒有正眼看我,為什麼?你在怕什麼?」平遠轉過她的身子,讓她與自己面對面。
「我什麼也不怕,只是不想看見你。」她的視線緊緊黏在腳尖,硬是不肯抬頭。
「是嗎?」他強裝的笑容不見了,心頭充滿了不確定。難道這些年來只有他深受思念的折磨?只有他一心三思渴求著重新擁有?
「當然。」康佳珞口是心非地回道。
「珞珞,這些年來,你有沒有想過我?」他勉強甩開那不確定的感覺,緊張地追問。
為了成為一個配得上她的男人,他不眠不休地工作,如今他終於有足夠的勇氣向她要求一個重新開始的機會,無論如何,他絕不打退堂鼓。
「我……我要回去了!」她甩脫他的掌握,提起裙擺從他身邊竄了出去。
她多麼渴望與他重逢!她已經等這一天等了好久好久,可是,當他真的出現了,她卻對自己失去信心。
這些年來,因為工作環境的緣故,他身邊總是圍繞著各色美女——世界級頂尖名模、閃閃發亮的好萊塢女明星,甚至是銜著金湯匙出生的富家千金……
在平遠心中,是不是還留有她的位置?
當年的刻骨銘心,是不是已經成為過去?
她不敢問,深伯他單純的只想敘敘舊,並把她歸到「老朋友」那一類,所以,她逃了,像是背後有鬼在追似地逃了。
這次平遠沒有強留,她的確需要時問適應他的出現。
看著那抹逐漸遠去的銀白身影,一陣陣波濤在他心湖裡強烈地翻湧。
現在的他擁有人人稱羨的一切,有錢也有名,可是金錢和名聲卻不能買到相同份量的幸福。
他的幸福就掌握在她手裡。
不論如何,他一定要設法讓她重新愛上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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隔天,平遠起了個太早,把要送給康佳珞的禮物帶在身邊,再依據事先查到的地址,把車開出市中心。
他打算一步一步、小心謹慎地實施追求計畫,讓她再不能抗拒他的愛。雖然,他比較想做的是直接帶走她、將她牢牢地綁在自己身邊,再也不要有片刻的分離。
將車子停在門邊,他從高聳的鐵門外探看這幢造型典雅的歐式別墅;別墅外圍有著寬廣的庭園,佔地面積十分遼闊,即使是在郊區,能有這樣規模的住宅仍屬不易。
他仔細觀察週遭環境,正打算按電鈴時,突然發現有個孩子正和一隻邊境牧羊犬在庭院裡玩耍。
「叔叔,你要做什麼?」小男孩也發現了他,帶著狗狗衝到他面前來。
「我要找人。」平遠友善地蹲低身子,正對著小男孩明燦的笑顏。
「你要找誰?」
「康佳珞。你認識她嗎?」
「喔,你找諾諾,我認識她呀。」
「真的?那太好了,我有事找她,她在嗎?」
「在呀在呀!諒諒現在就去找馬麻,叔叔等一下喲!」小男孩笑嘻嘻地回答,邁開雙腿就要往屋裡跑。
平遠一聽,整張臉倏地刷白。
馬麻?他沒聽錯吧?
珞珞她……是這個小男孩的媽?
「等一下,弟弟,你說你媽媽叫什麼名字?是康佳珞嗎?你確定是康佳珞嗎?」平遠焦急地喊住小男孩。
「對啊對啊!康佳諾就是諾諾,諾諾就是我馬麻。」
「是康佳珞,不是康佳諾。難道……你們這裡還有另一個人叫做康佳諾?」平遠滿懷希望地追問,緊張得雙手冒汗。
「沒有啊,我們這裡只有一個漂漂的諾諾哦。」小男孩獻寶似地笑得眼都瞇了。「諒諒最最最喜歡諾諾,諾諾也最最最喜歡諒諒哦。」
平遠一聽,整個腦子都空了。他千想萬想就是沒想到她居然會背著他嫁給別的男人。他一直以為她會等,等他變成一個出色的男人,再重拾過去美好的時光。
沒想到……沒想到她居然生了小孩!
怎麼會這樣呢?他怎麼不知道她結婚了呢?她到底什麼時候結的婚、什麼時候生的小孩?
「我真是個徹頭徹尾的傻瓜。」平遠淒楚地笑著,笑容卻比哭還難看。他到底憑什麼一心三思認定她的愛不會變?結果呢?只是把自己變成了一則笑話!
「叔叔、叔叔,你怎麼了?」小男孩疑惑地觀察著平遠。「叔叔你在哭哭嗎?」
稚嫩的聲音拉回平遠的思緒。
「你爸爸叫什麼名字?」平遠苦澀地問。他想知道是哪個該死的男人奪走了他唯一的愛,這真的太殘酷了。
「這個我知道!」小男孩閃著晶亮的眼,興奮地高舉右手。
「什麼名字?」平遠憋著氣問道。
「把拔叫做平遠。」小男孩驕傲地挺起胸膛報告:「他是一個很有名的服裝設計師唷,所以他很忙很忙很忙的,馬麻說等他忙完了,就會來找我玩。」
聽到這一番話,平遠幾乎要喪失理智地狂喊出聲。
這是真的嗎?他真的是他的兒子嗎?平遠急切地看著小男孩,心跳得飛快。
「弟弟,你……今年幾歲?」平遠緊張地嚥了嚥口水,急著證實自己心裡的猜測。
「馬麻說諒諒今年三歲,可是外婆說四歲,諒諒也不知道啦。」小男孩苦惱地抓了抓頭,他一直搞不懂足歲虛歲的算法。
天啊!他真的是他的兒子!
他伸長手臂穿過鐵門的柵欄,將小男孩摟了過來。
「叔叔,你要做什麼?!」小男孩驚慌不已地抗拒著平遠突如其來的擁抱,一旁的牧羊犬見情況有異,立刻狠狠咬住平遠的手臂。
「啊!」平遠吃痛,連忙把手鬆開。這一拉一扯之間,他的手臂立刻血流如注。
「啊——啊啊——啊——啊啊啊——」
「汪——汪——汪——汪汪——汪汪汪——」
小男孩使出吃奶的力氣拚命尖叫,狗狗則卯足全力使勁狂吠,一人一犬叫喊得驚天動地,差點震破平遠的耳膜。
「弟弟,我是把拔!我是把拔呀!」平遠揮著血淋淋的手臂,連忙表態。
原來當年珞珞並沒有流產,原來他的孩子平安地被生下來了,天啊天啊!這樣的幸福會是真的嗎?
「你是把拔?」聽見那關鍵的兩個字,小男孩立刻停止尖叫,狗狗的狂吠也跟著停了。
「是啊!我是把拔,你看你看!我是平遠,平遠就是我!」平遠急急忙忙掏出名片、護照來證實自己的身份,也不管三歲的孩子能不能看懂。
而三歲的孩子根本沒有心機、不懂懷疑的,他興高采烈地衝向平遠,隔著鐵門的柵欄,使勁抱著這個他等了好久好久的把拔。
狗狗判斷這不是危急的狀況,因而乖巧地站在一旁看著這對相擁的父子。
「諒諒,發生什麼事了?!」聽到兒子的尖叫聲,康佳珞連忙從後院跑過來。
聽到母親的呼喚,小男孩立刻拋棄剛剛才相認的父親,投向康佳珞的懷抱。
「諾諾、諾諾,我告訴你哦!」
「跟你說過多少遍了,要叫我馬麻,不能叫諾諾。」康佳珞無奈地捏了捏兒子嫩嫩的臉頰。
「馬麻就是諾諾嘛!」小男孩撒嬌地偎進母親懷裡,小小的手指向門外。「諾諾我告訴你哦,有一個叔叔他叫做平遠耶。這個叔叔,他也叫做把拔哦。」
順著兒子手指的方向,她看見了那個蹲在門邊的男人,也看見了他手臂上沭目驚心的血漬。
「你的手怎麼了?!」她嚇壞了,平遠手臂上驚人的血流量讓她慌得根本沒有時間武裝自己,抱著兒子三步並作兩步衝到門邊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