齊少覺在幾年前,為了遠離爹與成群妻妾每天不斷上演的爭風吃醋戲碼,索性搬離齊家大宅,在隔幾條街外又購置了一棟宅院,平時居住在那兒,以求耳根子清淨。但他卻沒料到,這樣反增加那一大群人的算計。
爹雖然娶了七個妾,但除了正室生了兩個兒子外,其餘妾室生的全都是女兒。
老大齊少遠弱冠之年便離家往外地發展,齊少覺與大哥相差七歲,大哥離家那一年他年紀還小,沒辦法追隨大哥一同離開,只得心不甘、情不願地被留下來。
就這樣,父母親管不到天高皇帝遠的大哥,為齊家開枝散葉的責任自然落在他的肩頭。
他壓了壓眉心,苦笑出聲,不願為難眼前的老總管。「行了,我會回去的。」
齊總管將眸光落在齊少覺高大的身影上,又再補上一句。「夫人身體不適,要少爺一定、一定要趕緊回府。」
「是、是……我會回府,你先回去吧!」齊少覺有些不耐煩地揮了揮手,趕人意味甚濃。
齊總管微微歎了一口氣,離開前還不忘叮囑:「少爺,千萬別忘了!」
「不送!」齊少覺翻了翻白眼,著實佩服年過半百的老總管耿直的個性。
他歎了長長一口氣,期待自己一轉過身,便能將老總管的囑咐全丟在腦後,忘得一乾二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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陽光透過枝椏,在微風徐徐之下晃動著光影。
只是……那和煦宜人的天氣,卻怎麼也拂不去齊少覺心頭擾人的思緒,當踽行的腳步愈來愈紊亂時,他索性停下腳步。
當步伐一頓,他便被不遠處一抹粉色纖影給吸引了目光。
半月橋上,有個姑娘素手扶在雕花石柱之上,背對著他的纖影有著讓他屏息的優雅。
他仔細再看,那粉紅及月牙白相迭的衣裙,襯得她勻稱、不盈一握的纖腰更加動人,隨意插在髻上的花鈿及宛若上等錦緞的黑髮,恣意落在耳畔,映出姑娘細膩的臉龐。
「真美……」齊少覺情難自禁地杵在原地,怎麼也無法移開目光。
這世上怎會有如此傾城佳人,雖然僅是遠眺著姑娘的倩影,但他已經可以強烈感覺受到她的美麗。
就在他震懾於姑娘的美好、久久無法回神之際,窸窣耳語打破了他的沉思。
「哎呀!老天爺可真白白糟蹋了美人兒啊!」
「是啊!可惜這國色天香的模樣,如果不是帶著殘疾,就算進宮當妃子也不稀奇。」
齊少覺這才發現在橋畔邊圍了幾個人,對著他方纔所注視的方向指指點點。
他們指的是……橋上的美麗姑娘嗎?
齊少覺眼光情難自禁地再一次落在姑娘身上,適巧補捉到她回眸一笑的容顏。
當他的眼底映入女子出水芙蓉般的嬌顏時,深深地被震懾在原地,不敢相信世上竟有如此纖塵不染的容顏。
姑娘眉如細柳、唇紅齒白,凝脂般的美麗臉龐,和一身絕非胭脂水粉可妝點出的典雅氣質,讓他的心神恍惚。
當他為姑娘的美貌而恍神之際,發現她正往橋下墜落──
第二章
夏賦悠怡然地徜徉在陽光之下,卻突然被一群湧上橋面的人給嚇到了,紛雜的耳語、雜沓的腳步聲,瓜分了她的注意力、奪去了她敏銳的聽覺。
她向來是靠聽覺辨識方位,如果連聽覺也被奪去了,她勢必成為一個連走路也有困難的瞎子。
「夏五、夏六、潔兒……」她嬌嗓急喚,卻得不到任何回應,心裡不由得驚慌起來。
夏賦悠的手順著橋柱摸索,怎料一個踉蹌,卻讓她直直跌落橋下──
「啊!」騰空的感覺讓夏賦悠尖叫。
她跌下橋了嗎?橋下的水深嗎?千百個念頭掠過夏賦悠腦中,她無能為力地做好了落水的準備。
而另一邊,齊少覺幾乎是出於直覺,足尖輕點、飛身一躍,俐落的身形將她迅速攬在胸前,帶至橋的另一端。
「沒事了。」他眷戀懷中纖細卻柔軟的身軀,心裡因為鼻息沁入她馨香的氣息而微微騷動。
好香……不是胭脂水粉的俗香,而是一種自然的馨香氣味。
這是齊少覺頭一回聞到這種味道,僅一回,他便臣服在那股舒暢的氣息當中。
然而背叛他的不只是知覺,連他的眼神也沉溺了。
近距離一看,他才發現懷裡的姑娘擁有著麗質天生的傾城之姿,吹彈可破的雪膚在一雙水眸的呼應下,有著讓人移不開視線的驚艷。
在姑娘美麗的容顏下,他感覺到心裡被一股奇怪感覺席捲,這未曾感受過的悸動讓他一臉震懾。
夏賦悠搧動墨睫,秀眉不解地揚起疑惑。
怎麼了?為什麼對方一動也不動?抱著自己的手絲毫沒有鬆開的意思。
「夏五、夏六?」她輕喚一聲,順勢拉開自己貼在男子碩健身軀上的身子。一張瑩白小臉染著淺淺紅暈,軟軟的語氣帶著一絲不確定。
或許不是夏五、夏六,男子身上有著她所陌生的氣息。那是一種她所無法辨識出的清冽感,揉合著微乎其微的檀香味,若有似無,卻偏偏強烈地讓人無法忽略。
夏賦悠驚喘一聲,惶恐已由澈亮的水眸洩露出她的情緒。她輕斂下眉,完全感覺不出對方的意圖,防備的緊繃了身體。
「姑娘別怕!」齊少覺察覺出她臉上驚慌的表情,心裡不自覺漫著一股憐惜,連語氣也不自覺中輕緩許多。
「在下齊少覺。」他因為姑娘逃避與防備的舉止,心裡湧上一股失落,只好緊蹙著雙眉,緩緩說出自己的名字。
「齊、少、覺?」夏賦悠揚起秀眉,紅櫻般的唇緩緩吐出陌生的名字,她訝然地退了幾步,因為看不見,險些又被身後的石頭給絆倒。
「小心!」齊少覺伸出手再一次扶住她纖若柳枝的腰,近距離瞅著姑娘,他竟莫名怔然,視線定在夏賦悠我見猶憐的容貌上。
「真對不住,齊……公子。」夏賦悠強烈地感覺到,男子托住她的手有多麼灼燙,這陌生的感覺讓她十分無助。
除了爹與大哥外,她很少與外人有如此親密的接觸,她移動步履,卻掙脫不了男子箝在腰間的手,倏地,她瑩白的小臉已染上羞人的紅霞。「齊公子,我……沒事了,謝謝你。」
姑娘乞求似的的軟語輕啼,讓齊少覺如夢初醒,他清了清喉嚨,恢復了慣有的自若。「姑娘獨自一人嗎?」
他在說話的瞬間卻意外發覺,這女子的視線焦距似乎有些……異樣。
那一雙美麗燦黠的眸子似乎感受不到他的存在,為什麼?
齊少覺還來不及反應過來,一抹哽咽的嗓音便唐突介入,打破瀰漫在兩人之間的詭異氣氛。「小姐、小姐……妳沒事吧!」
夏賦悠一聽到熟悉的聲音,臉上的不安驟散,轉過身迎向聲音來源。「潔兒!」
「小姐!嚇死我了,嗚……潔兒不該丟下妳一個人的……」潔兒哪管自己哭得一把鼻涕、一把眼淚的醜模樣,她的一雙眼開始從上到下審視主子全身。「痛不痛?有沒有摔著?」
潔兒緊張的模樣讓夏賦悠感到愧疚,她揚起手,輕輕摸著她的臉,溫柔地安慰起她。「我沒事,妳別傷心了!」
「嗚……」潔兒不斷抽噎,心裡後悔、懊惱,假如主子有什麼三長兩短,她鐵定也活不下去了。
「多虧齊公子出手相救……」夏賦悠轉過身,但鼻息間已失去男子身上那股獨有的檀香,她霍然頓在原地。
他……走了?
潔兒將眸光遠放,眼底儘是遊園的人潮,她蹙眉不解地輕喃:「齊公子?哪個齊公子?」
「他走了。」夏賦悠失望地垂眸。
為什麼走得如此倉促呢?是因為感覺到自己異於常人嗎?這個突然闖入腦海的想法,讓她的胸口一窒。
夏賦悠杵在原地,感受到風中那微微的清香,頭一回,她為自己看不見的眼睛感到遺憾……
潔兒打量主子臉上明顯的失落,不禁有些疑惑。「小姐,妳……沒事吧!」
「嗯!」夏賦悠倏地回過神,將湧進胸口的輕愁驅散,她輕揚起笑。「天氣真的很好呢!」
雖然不明白自己的心裡為何會對一個陌生男子起波瀾,但她明白,她的生命再也沒有什麼可以失去的。
不該擁有的,她不會奢求!
「夏五、夏六呢?他們沒事吧!」夏賦悠撇開心裡的愁,淡淡地問。
不提還好,這一提潔兒的氣全上來了。「哼!這該死的夏五、夏六,他們沒盡到保護好小姐的責任就算了,還嚇得我把剛買的冰糖葫蘆全都丟在地上了!待我找到他們倆,鐵定扒了他們的皮,回去向老爺、夫人請罪!」
潔兒氣呼呼地雙手插腰,狠話才落下,夏五、夏六便一身狼狽地由另一頭鑽了出來。
「潔兒,求求妳饒過我們,好不好?」夏五甩去發上的水珠,垂頭喪氣地雙掌合十,對潔兒哀求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