韓朝惟靜靜看著她,目光灼熱而忿然,當他低下身朝她伸出手時,葉拜星下意識揚手擋住自己的臉。
「我不會打妳。」她的直覺反應讓他無法呼吸,斂下限掩飾心痛,他輕輕環抱住她。「不要再把自己逼進死胡同裡,發洩出來吧,妳絕對有哭的權利。」
他的靠近讓葉拜星全身僵硬,她連呼吸都顯得小心翼翼,卻無法忽略從他身上傳來乾淨、清爽的溫熱氣息。
屬於他的氣息讓她感到安心,讓她無法也無力掙脫,一股說不出的酸,突如其來地在鼻腔蔓延。
為什麼?他為什麼要對她這麼好?
他的溫柔像張佈滿細針的網,一旦將她網住,她便注定擺脫不了。
她會像籐蔓,死命攀附著他不肯放手,慢慢的,她的情緒會被左右,她會忘了自己的責任……
霍地,她推開他的懷抱,遠離他的溫暖。「我不會哭!所以你不用同情我、也不要可憐我!」
如果她的堅強一旦潰堤,多年來強撐的偽裝將潰不成軍。
韓朝惟迎向她倔強的眸子,內心深處的憐憫隱隱抽動著,心底產生一種奇怪的感覺。
「不要再說了!」韓朝惟低下身,用薄被將她身子包了起來,將她攔腰抱起。
「你做什麼?放我下來、放我下來!」葉拜星不斷槌著他的肩,卻發現他強壯的身體不動如山。
「我帶妳回SUMMER。」不顧她的抵抗,他不為所動地說。
「回SUMMER?」尚未平復的情緒在瞬間又飄揚,說不出的慌將她緊緊包圍。「不要、拜託你不要帶我回SUMMER!我不要回去。」
她緊揪著他的領口,黑黝黝的杏眼流轉著祈求。
依她的狀況,交友愈單純愈好,如果可以,她不想把任何不相關的人牽進她的世界!
「妳的傷口必須處理,要不我送妳去醫院?」她的眼神讓他心疼,不自覺地,韓朝惟的語氣軟了下來。「在妳不要同情、要自尊之前,請妳先照顧好妳自己。」
在他溫暖的懷裡,葉拜星很難再堅持什麼,她輕輕地說:「我可以哪裡都不要去嗎?」
「好,我先去檢查保險絲。」他暗歎了口氣,讓她坐回自己的床上。「有醫藥箱嗎?」
「在電視櫃下的抽屜。」情緒一放鬆,她便感覺到手上的傷口隱隱作痛。
合上眼,她輕聲地歎了口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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韓朝惟檢查了下才發現,電源總開關只是被關上罷了,他重新打開電源,室內幾盞小燈便陸續亮了起來。
他很快找到了醫藥箱,直接走上樓。
「可以開燈了……」他摸索了一會才找到房間的燈,燈一亮,卻見到葉拜星倚在床邊熟睡的模樣。
她的呼吸輕淺均勻,沉睡的面容有著說不出的恬靜,只是被掌摑的臉上有著怵目驚心的紅腫。
韓朝惟看著她熟睡的模樣實在不忍心叫醒她,偏偏她手上的傷不處理不行。
他放輕腳步走向她,葉拜星聽到細微的聲響立刻警覺地張開眼睛,一看到韓朝惟俊逸的臉龐,她所有的思緒在最快的時間全部回籠。
「我幫妳清洗傷口。」韓朝惟將她書桌前的椅子拉來,在她身邊坐下,原本狹小的房間因為他的存在,顯得更加擁擠。
突然間,她發覺韓朝惟有些霸氣,沒問過她便直接抓過她的手準備消毒。
「我自己處理就好了。」葉拜星侷促地縮回手,不習慣讓人如此呵護。
「逞強只會讓妳的傷口更糟糕。」
很顯然韓朝惟並不打算讓她自己來,大掌一拉,她的纖腕再次落入他的掌心。
葉拜星暗歎了口氣,實在很難把現在的他與第一次見面時的他聯想在一起--
當時的他有著孤獨的背影,眉間鎖著淡淡的憂鬱;而現在的他,溫柔體貼地像是她的天使。
完了!她知道只要一接受他的關心,她那道對外築起的冷漠城牆,便即將面臨潰倒的危機。
「有沒有考慮要搬家?」
韓朝惟突然開口,拉回了她飄移的思緒,她抬起眼,淡道:「沒想過。」
正確一點是根本不敢奢望,依她目前的狀況,能有個棲身之所已經很不錯了,更別說要搬家。
韓朝惟注意到她眼中一閃而過的陰鬱,邊扭開消毒藥水邊說:「不用考慮錢的問題,我可以幫妳。」
沾過消毒藥水的棉棒刷過她的傷口,帶來刺痛的感覺,她擰著眉淡道:「我的情況不是你想的那麼簡單。」
韓朝惟揚起眉,疑問地看著她。
她看著他臉上溫和的神情,接收到鼓勵她繼續說下去的眼神。
「你何必牽扯進我的世界呢?」葉拜星輕垂下眼睫,為眼前男人的固執感到莫名其妙卻又感到淡淡的感動、欣喜。
「我把妳當妹妹,妳可以放心倚靠我。」他第一次有這種渴望疼惜一個人的感覺。
或許是親妹妹的自殺帶給他太大的打擊,而命運多舛的葉拜星成了受他寵愛的替身吧……韓朝惟的思緒有些亂,卻無法推翻這樣的想法。
否則他怎麼會對一個初識的女孩產生如此大的憐憫?
一定是這樣的!韓朝惟在心中沉思著。
妹妹?聽到他把自己當妹妹,葉拜星竟然一丁點開心的感覺都沒有,心頭反而像是被一條無形的繩子捆綁似地,讓她有種窒息的錯覺。
人是貪心的,葉拜星被自己心裡對他的渴望給嚇住了。
才多久的時間,她竟奢望要得到一個人的愛?這樣的感覺讓她感到既可笑又荒唐。
「又或者當我借妳錢,以後再還我也可以。」韓朝惟細心地幫她處理傷口,幽深的眸子落在那道深長、怵目驚心的傷口上,竟感到莫名的心酸。
他抬起頭看著葉拜星恍若感受不到痛的平靜臉龐,竟看不出她此刻腦中轉的思緒為何。
「那我可以借多少?」葉拜星深吸了口氣,冷笑地問。
韓朝惟沒料到她會這麼問,過了好半晌他才開口:「妳要多少?」
他不是沒錢,只是不明白她為何會露出嘲弄般的笑容。
「三千萬!」
韓朝惟正在上藥的手滯在空中,俊逸的臉龐有著難掩的訝然震驚。
葉拜星看著他的表情,自嘲地勾了勾唇,啞然道:「開玩笑的,你不用理會,一個年輕女孩怎麼會欠下這麼大一筆債,哈、哈!怎 想都覺得離譜。」
她話說的淡然,像是玩笑,但韓朝惟卻感覺到其中的莫可奈何。
「一個星期的時間夠嗎?出來時我什麼都沒帶,需要一點時間處理。」消毒完畢,他靠近她,仔細審視著傷口裡有沒有玻璃碎片。
他的語氣稀鬆平常,卻讓葉拜星怔愣了好一會兒。
「你要什麼?」冷意爬上葉拜星的心頭,她若有所思地望著韓朝惟冷冷開口。
她說的是三千萬、不是三百萬更不是三十萬,她對他說出這麼大一筆金額,而他卻只考慮了一分鐘?!
意圖很明顯不是嗎?
她的激動讓韓朝惟幽邃的黑眸中儘是不解。「什麼要什麼?」
葉拜星別開眼,難掩心裡的苦澀喃喃自語:「沒想到我這麼值錢……」
她抬起眉,直直望住他。「你真的可以借我三千萬嗎?」
韓朝惟狐疑地看了她一眼。「是啊!不過有個條件--」他必須知道她背上三千萬債務的原因。
「好,那我是你的了。」他話還沒說完,就被葉拜星打斷。
把自己賣給英俊溫柔的他,總好過被那些色老頭糟蹋,或許她該慶聿自己的苦日子結束了。
韓朝惟蹙起眉,抬起眼瞥了她一眼,完全搞不清楚她腦袋瓜子裡在想什麼,難道是傷口發炎,讓她發燒而語無倫次?
他伸手探了探她額上的溫度,還好沒發燒,他加快手上包紮傷口的動作。「可以告訴我為什麼會欠下這麼大一筆負債嗎?」
葉拜星明顯一怔,輕斂著眉黯然地垂下頭。「你不會想聽的。」
「如果我不想聽就不會問了。」
看他堅持的模樣,葉拜星只得硬著頭皮開口:「負債可以說是我爸爸欠下的,公司是叔叔與我爸爸合資的,當時他慫恿我爸爸投資墾丁一家觀光飯店,沒想觀光飯店在竣工前被一把無名大火燒得一乾二淨。」
「這個新聞我有印象,聽說那場火災還波及了附近一間民宅,傷亡慘重。」他點了點頭,鼓勵她繼續說下去。
葉拜星像是打開潛藏在腦中最深處的記憶匣盒,面無表情地繼續說著:「事情發生後,我爸爸才發覺自己被騙了,急功好利的叔叔把公司的資金全壓在觀光飯店上,企圖大賺一筆,卻沒想到所有的心血在一夜之間付之一炬。
飯店的負責人領了保險金後就跑了,火災發生後,叔叔直接就搞失蹤。為了債務,我爸爸只好多兼了幾份工,卻因為不慎跌落鷹架過世……體弱多病的母親,也因為傷心過度,撐不到一年就跟著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