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哈,你的眼睛告訴我,你在悔不當初。」
扁扁嘴,石亞艷仍拗著性子不肯承認。
「說出事實有這麼困難呀?」他調侃著。
「誰後悔了呀?」抬高下顎,她準確的將空罐拋進垃圾桶裡,拉著冷靜往大門走。
「不逛了?」
「不嘍。」瞟了他一眼,再半瞇眼地瞧向艷陽,她搖搖頭,「快曬成人干了。」
出了大門,又走了一段路,石亞艷終於忍不住哀聲歎氣。
*「怎麼了?」
「走得腳好酸。」
「你穿高跟鞋哩。」像發現新大陸,冷靜吹了聲口哨。
二楞子,竟然現在才注直到。
「是呀。」石亞艷沒好氣的點點頭。
「真是難得,雖然有點怪。」嘿嘿笑了兩聲,他的目光仍流連在她的足下風光,「你的腳踝好美。」
粉拳已然在握了,若不是他隨後補上那句稱讚,她鐵定就要賞他一個黑輪包包。
事實證明,她慶幸得太早了!
「你唷,明知道這趟要到動物園,就該選雙好鞋子。」冷靜不識相的嘮叨著。
啊,他還真的明講出來?
「現在喊腳酸,太慢了。」
石亞艷微惱。「你閉嘴行嗎?」
「你生氣了?」
「沒有。」她咬牙否認。
哼,打死她也不承認自己早上是哪根筋不對勁,明知道不該,偏偏出門時,一雙腳就是黏上了這雙高跟鞋不放!
還沒有呢,明明就變了臉呀!心裡犯嘀咕,但這回,冷靜沒有傻到真將實話說出來,也開始心疼她蹬著那雙高跟鞋走了那麼久的路。
※ ※ ※
「乾脆叫輛計程車……」
「不要!」
「可是,你還能走嗎?」
「為什麼不能?」拗著脾氣,她不肯服輸,不是跟他鬥,而是不願輸給自己的意志力,「我只是腳酸,腳又還沒斷。」
知道她的牛脾氣又冒上來,冷靜也不再多話,刻意牽著她慢慢走,不久後,終於踏進了捷運站,兩人就站在月台等車。
「唉,出師不利!」下意識地,冷靜為了今天的約會不順心而歎了一句。
石亞艷已經夠滿心不悅了,結果他這麼突如其來的一句,讓她隱忍了滿腔的壞脾氣猛地流洩出來。
「你怪我?」
「沒有啊!」他無辜的道。
憤憤的把手抽回來,她退了一步,漾著微慍的眸子瞇視著他,「對,是我提議要來這裡玩的,我很抱歉。」
「別傻了,這時候鬧什麼彆扭呀?」見捷運電車駛進月台,他護著她後退一步,「我又不是針對?;;;;…。」
「那你為什麼埋怨?」
他長長的歎了口氣。「我沒有埋怨你的意思……」
這時車門刷地一聲敞開,他順手撈起她的手,依序上車。跟在他身側的石亞艷氣呼呼的正要抬腳踏進車廂裡,不料,她旁邊那一對吵吵鬧鬧的母子卻硬生生的將她擠到一旁。
兩個都市佬都是第一次搭捷運,完全不知道嗶聲一起,車門就會迅速關上,結果,就在石亞艷和冷靜隔著車門玻璃怔傻的對視之際,捷運電車已緩緩開動。
怎麼會這樣……握在掌心的小手突然抽離,冷靜腦門一凜,向下望去,難以置信的張大嘴巴。
不會吧?他竟然握錯手了?!
「小艷?」
「冷靜!」
隔著緊闔的車門,兩道驚愕的聲音相繼喊起,但只見對方的嘴不住的張張闔闔,全然聽不見彼此的叫喚聲。更慘的是,石亞艷才追了幾步,或許跑得太急的關係,她腳上那雙高跟鞋的鞋跟竟突地斷裂,害她踉嗆的跌個狗吃屎跪在地上,一副可憐兮兮的被站務員扶了起來。
眼睜睜的看著捷運電車呼嘯而去,而她的男朋友卻在那車上,一股熱液直湧向眼眶,她緊咬著下唇,忍忍忍,可心中的怨恨卻是難消!
他……真的就這麼走人了?!
※ ※ ※
離我遠一點,別再來煩我!」
「我真的沒注意到……」
「住嘴!」
無奈的握緊手機,冷靜快沒轍了。
「小艷……」是誰說哭泣是女人的權利?這會他好想大哭一場。
兩天了,沒想到小艷連綠豆般的罪行都可以串在一起──從他批評她的鞋到牽錯別人的手,甚至連捷運電車的車門關得太快也賴在他身上。
完了,這下於該如何消弭她的火氣?
「你,去,死、啦!」石亞艷怒氣騰騰的按下斷話鍵,想想不甘心,又對著手上的手機吼,「去死啦你。」
她向來秉持的冷靜自持,此刻早就拋到九霄雲外去了,更遑論狂傲心性,哼,早成個屁了。現在才悟到,自從一頭栽進愛情海裡,她就成了塊麻薯,任那姓冷的男人恣意揉捏,而她毫不自覺,甚至被他一口吞入腹,連點渣都沒留……
世界大戰了呀?」啃著手中的冰棒,不知何時將身上趴在窗邊往裡看的閻默卒揶揄著發怒的她。
「哼!」
「哇塞,這麼大火氣呀?」
「要你管。」紅菱唇一噘,石亞艷第一次風度全消。
他不管,誰管?搖頭歎氣的閻默卒直接自窗口攀了進去,跟她大眼瞪小眼。
「你看什麼看?沒見過女人發飆呀?」
「哎唷,真惱了?都捨得嗆我了哩。」一口吞掉整枝冰棒,將木棍扔向一旁的垃圾桶,他搭著她的肩,不由分說的押著她走。
「你幹麼?」肩膀聳動,甩不掉他的鐵臂,她更是咬牙切齒了,「放手。」
「不放,雖然我剛吃完冰棒,可你的火氣太大,唉,誰叫我是你的好哥兒們呢,只得請?;;;;…吃吃涼的,消消火羅。」
「我不想……」
「可是,我想呀。」手指一抬,閻默卒一臉愁苦的揉捏著太陽穴,「兩天兩夜都沒闔眼,好累又好睏,你都不怕我自己在街上亂晃會出事?」
聽他講得可憐兮兮,她就……哼,心軟了!
「誰敢惹你。」石亞艷的話裡仍舊嗆著火氣,可是,沒再跟他玩拔河的把戲了。
「不就是你嘛。」
「我?我又沒吞了熊心豹子膽,哪敢犯到你頭上?」
「見你愁雲慘霧,我就心憂呀。」
往常,聽他裝腔作勢的低歎,她鐵定會嘲諷個幾句,可這會兒,她全無心緒跟他扯,除了歎,還是歎。
唉!
「怎麼了?」
「卒仔,我真想將他剖開來看!」她忍不住了,非得將悶氣罵出來才痛快。
他很慎重的點點頭,再正經八百的詢問:「剖人?」
「對。」她惡狠狠的睨瞪著明知故問的閻默卒,氣不過,又重複說一次,「真的、真的很想剖開那顆腦袋。」
「剖開後,下一步呢?」
「看看他那顆腦袋裡究竟都裝些什麼!」
「你不會自己去問他呀?」他將大掌往她腦門上一貼,把她的臉扳向右方,讓她瞧瞧窗外的「景致」!「順便問問他,左擁右抱的感覺有多快樂。」
左擁右抱?!石亞艷這一瞧,不可思議的瞪大眼。
前怨未消,這會兒又見冷靜親密的摟著秀氣的小女人在逛大街,當下,果真是新仇舊恨的滋味嘗盡了。
「好,算他好樣的。」
「哇咧,你什麼時候學到這麼江湖味的渾話?」
石亞艷沒有理會他的喳呼,因為,冷靜瞧見她了。不但他瞧見了,那個年輕校美氣質佳的漂亮小女人也瞧見了,只見兩人手挽著手過馬路,朝她走來,擺明了就是要現給她瞧的嘛!
「好樣的!」咬牙切齒,她的心頓時傾注了滿滿的酸液,當下,再也撐不住一身傲骨了,「我要走了。」
「嘎?」沒料到自個哥兒們竟然陣前喊停,甚至不戰而逃,閻默卒當下伸臂朝她一撈,沒撈到;再撈,還是落了個空。
「小艷?」
她走得很快,不理不睬。
「拜託你好不好,你就這麼認輸?」他有些惱了,「石亞艷,你給我凍唉!」
可是,她依舊走她的,甚至加快腳步。
哥兒倆的交談,冷靜沒聽見,可是遠遠地就見他們拉拉扯扯,繼而瞧見石亞艷掉頭走人,他不禁慌了。
她怎麼走了?雖然知道她怒火未退,但難得小寧放假回台北,他正想介紹她們認識呢。
「怎麼了她?」牽著妹妹的手,他不自覺的加大步伐,急切的想趕向前去。
追趕之下,就可憐了一雙腿沒人家長的冷寧,被分了神的哥哥扯著走,一面注視著逐漸遠去的窈窕身影,眼角還得小心不去絆到他的腳,以防兄妹倆跌成一團。
「哥?」她輕輕的喊了聲。
「嗯?」
「未來的大嫂常常這樣嗎?」
「哪有,第一次見她這麼不給臉。」當然,這還得撇開她仍懷怨在心,所以才存心處處閃避。
唉,他實在不相信小艷會這麼小心眼!
「我看哪,哥,你的追求很有希望馬到成功。」
「真的?」冷靜聞言心頭一樂,「怎麼說?」
「你剛才沒看見她的臉色嗎?」
「怎樣?」
「好酸哪!」
說著,兄妹倆已經來到閻默卒跟前。
輕拍了拍閻默卒的手臂,不待他吭氣發飆,冷靜就將妹妹的手交到他手裡。「幫我顧著小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