跟淑梅講,她也笑了,兩個人共騎一輛腳踏車去同學家摘芭樂。
偏偏,路上真被她們遇上了一隻竄逃的流浪豬,還被它追得滿街跑。臉色發青的她咬緊牙根,使勁地踩著腳踏車逃命,最後流著口水的豬哥放棄了,而她們在浮滿爛泥的河溝裡鬆了口氣。
這事她沒齒難忘,江淑梅也記憶猶新。
認識裘裘多年,那不是第一次被她拖累,不過她也認了,誰叫她們是好朋友,但在那麼多件衰事裡,那次卻是最狼狽的一次。
爛泥的惡臭,嗯,她現在想到都還會皺眉頭哩。
「她又夢到你?」
「嗯,據她說,我有九成的機會死於車禍。」
對於甄璦夢境的神准,江淑梅無話可說。
「搭捷運就穩當?」
「至少同車的人一多,別人的福氣會庇蔭到我身上呀,我一次沒法子帶衰到那麼多人吧?」她略帶悲哀的笑了笑,「我走列車站,你別載我了。」
「好。」前車之鑒不勝枚舉,因此她也不勉強她。「等你回來,我們再約個時間吃飯。」
吃飽暍足精神好,甄裘站在餐廳門口揮別江淑梅,準備走一小段路去搭捷運。
才要開步走,一串鑰匙遞到她的鼻前幾寸。
搞什麼鬼呀?心裡犯嘀咕,她皺著眉,視線由拎著鑰匙的手往上栘,驀地眼睛一亮。
喲,帥哥噢!
「快。」目中無人的帥哥連聲音都很酷,話才離嘴,就彷彿在唇畔結了霜。
她一怔,暗自推敲,這男人是很帥啦,可是渾身散發一股生人勿近的狠厲與冷駑,而且他根本就懶得看她,眼瞼半掩的專注看著自己手中的文件,嘴巴抿得緊緊的,別說笑容了,連一絲祥和之氣也不見。再想想,他這是做啥呀?
快?什麼意思?
如果她現在站在飯店門口,還可以理解他這突如其來的行徑,大概是那種曖昧的急切,但是這是餐廳的門外耶,能快什麼?
半天,鑰匙還沒人接,嚴沈昊不耐煩的抬眼。
「見鬼了?」
啊!問她嗎?應該是她問他,他這是在幹麼吧?
見她嘴巴張張闔闔半晌也沒蹦出半句話,活像個啞巴似的,他的眉頭不自覺地鎖緊。
他討厭呆瓜,更惱怒被呆瓜盯著瞧。
「沒別人了嗎?」
她的嘴巴張得更大。
他真的是在找那種「女人」,而且看來,他似乎不滿意她;
「閉嘴。」
「我又沒說話。」
「那就別像個呆瓜似的吃空氣。」
甄裘乖乖的閉上嘴,猛地想到她幹麼這麼配合呀!忍不住脫口就嗆了回去。
「你要找人,我不是人哪?」
「不算。」
喝,說這什麼話呀他?
當下,甄裘險些捺下住那股抗議的挑釁,但幾個深呼吸後,勉強她壓抑住了。
他很冷、很酷,看起來也很強悍,她還沒蠢到不自量力的以為自己可以以卵擊石。
無論是文攻武嚇,她都沒把握能贏他。不,她完全贏不了他!
她在打量他時,嚴沈昊也在評估她,在瞧見露出她膝蓋的褲子破洞時,他一挑
眉,神色變得更差,但他沒有多話,將手中的鑰匙拋去,逼她不得不接。
「這?,」
他懶得理會她的大驚小怪,直接走人。
「喂!」她跟了一步。「你這是……」
「有損壞,唯你是問。」他頭也不回的丟下警告-
損壞?琢磨的視線朝四周瞟了瞟,她現在才留意到那輛車,突然,她腦中靈光一閃。
「喂,那是你的車呀?」
喂?
鞋裡的腳指頭緊了緊,但他繼續走他的,怕停下來,無影腳就飛出去了。
「對。」
她懂了。「你要我替你泊車?」敢情他將她誤認為是這家餐廳的泊車小妹啦?!
聽她講得多麼無辜,這不是她的工作嗎?否則她杵在門口乾麼?等接客呀!
幾乎是不自覺地,嚴沈昊握著文件的手一緊,猛然停步,回首瞪她。「順便洗車。」
「啊,哪有這麼好康的事呀?這又不是加油站,泊車就泊車,還要替你洗車?」
完全忘了就算是泊車也不關她的事,她下意識地開口理論,「你也別太佔人便宜了。」
「廢話一堆。」
哈,標準的沙豬一族,男性優越意識表露無遺,這樣的男人她向來是不恥也不屑,但不能否認,他這副拽不隆咚的嘴臉還滿配他的。
見她還杵著,他有些惱了。「你老闆是請你來當看板的嗎?」
無端端的,他又發什麼火?
頑心一起,她乾脆不解開誤會,任他拿那雙寒怒迫人的目光陵瞪自己,甚至還對他微笑。
霉運罩頂的活到二十三歲,異樣的眼光她看多了,不缺他這一雙怒目,最好氣死他,活該,哈!
想就想,但偏她就是將最後那個「哈」字哈了出來,他當然沒錯過,霎時,他怒火中燒。
「還不工作!」
「工作?」
「將車停好,立刻。」
「啊?」
看她一副狀況外的樣子,還有她那條破牛仔褲……這個員工,十分失職。
眼底閃過一抹戾氣,他開始考慮該不該收回這家餐廳的經營權,好大刀闊斧的整頓一番。
真懷疑,有這種態度不積極的員工,這幾年餐廳競還能收入長紅!
「牌子呢?」他快沒耐心了。
「牌子?」
「沒牌子,客人怎麼領車?」
「嗯,說的也是。」下意識地,甄裘探頭望向一旁掛滿車鑰匙的泊車櫃檯,猶豫該不該隨便抓個牌子塞給他。
不拆穿他的誤會是一回事,但是隨便動別人的東西又是另一回事了,弄得不好,就變偷、變搶了哩。
說也奇怪,剛剛那勤快的泊車員還替淑梅將車開到門口,怎麼一眨眼工夫,人就不見了呢?
嚴沈昊的耐心盡失。
「我六點要用車。」下管有沒有停車牌,撂下話,他走得很急,怕走太慢,她就死定了。「準時將車開到門口。」
「唔。」
瞧她雖然笑容可掬,可那散漫的態度讓他忍不下去了。腳跟一扭,他睥睨著她,他嗤道:「明天你不用來了。」
她點頭,明天她人已經在紐約,的確沒打算來這裡,可是他幹麼這樣說?「為什麼?」
冷笑,他就是等她這句話。「你被Dismissal。」
「咦?」
不懂?「你,Fire!」他可以說得更淺顯一點。
「憑什麼?」她開始不爽他的眩相了。「你是老闆呀?」別自以為長得稱頭就可以呼風喚雨。
他頓時語塞。
他是,卻也可說不是,因為他只出資,並沒有掛名。
「不是吧?既然不是,就煩請閉上大爺您的尊口,別太囂張了。」
反諷的話說得又柔又軟,但他可分辨得出來她話裡及上揚嘴角的嘲弄之意,當下將他的斗性撩起。
好,就衝著她這句話,待會兒跟張文瓏談完增資的事後,也順便將經營權取回--暫時性地,然後,他要親自開除這個不知天高地厚的女人。
面對面!
「哼,等著吧。」
「你說什麼?」
他不再理她,橫豎等他來取車時,她就知道他在說什麼了。
被迫拿了鑰匙,甄裘走也不是,不走也不行,原本只是順著他的口氣玩,結果這下子倒好了,難道她真要替他泊車嗎?
這泊車員真敢,也不怕摸魚摸到一尾大白鯊!
「我自己也該反省,穿得輕便一些,就成了泊車小妹……」她自嘲著,目光在櫃檯與那輛車之間穿梭,蠢蠢欲動。
要不,將鑰匙留在桌上,等泊車員回來再處理……呃,沒人跟摸魚大王講,他怎知道這鑰匙哪輛車的呀,要是拖吊大隊人來了……不成不成,萬一車掉了怎麼辦……她一一推翻自己的想法。
那,要幫他這個忙嗎?
她既雀躍又遲疑,等了幾秒,還是不見摸魚大王回來,而其實她也沒太多的時間耗在這裡。
開呀,怕他!心裡的惡魔開了口。
不行啦!善良的天使也來湊一腳。
她還得去趕飛機呢!心還在掙扎,腳卻像有自覺似的慢慢走向那輛車。
開就開,反正就是開到隔壁的停車場嘛,又不是飆車,會危險到哪裡去?
再想到自從年前撞倒一棵樹後,她已經好久都沒碰方向盤了,滿懷念的說……
就幫他這個忙好了,她大方的決定。
將鍍了金彩的鑰匙圈旋在指間,她興致勃勃地跳上車,一開動,馬力十足的引擎換來她的驚歎與滿足。
「贊,不錯,好車就是好車呀。」難怪那人的氣勢這麼強旺,這車倒挺襯冷倨的主子。
不再猶豫,連安全帶都忘了系,腳下油門一踩,她快樂的開車上路。
嚴沈昊延誤了。
快七點時,他跟張文瓏才結束冗長的議談,此刻等在泊車櫃檯前,他的EQ面臨最大的考驗。
路旁的車很多,唯獨沒有他眼熟的車子。
他的車呢?還有,那女人呢?蹺班了?!
眉睫斂沉,他打心底咆哮,她跑了,那他面對面將她Fu.e的戲碼怎麼上演?
「瓏哥,要替你叫車嗎?」泊車小弟從停車場出來,遠遠地就叫得親熱又熟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