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廢話那麼多做什麼?就算忘了,再過個幾天不就又熟了嘛。」杵在一旁不耐地嘀咕,他自動自發將盆子放在床邊,「塗佑笙,大夫什麼時候來?」
「什麼大夫?」她不解。
寒契一愣。
「怎麼,姓孫的傢伙到現在還沒回來?」
「嗯。」她緊張的盯著他的一舉一動,生怕他粗手粗腳地,一個不小心就將裡頭的小吸血蟲給濺了幾條出來,那場面鐵定會將她給嚇破膽的,「喂,你進去一點啦,待會兒倒下來怎麼辦?」
下意識地依言將盆子完全攔進床邊的木几上,寒契瞧了瞧床上似乎動輒皆乏力的單十汾,唇角一拐,他不自覺的糾起眉心。
「大夫還沒回到村子裡,那,誰要幫她放血?」
塗佑笙支支吾吾的,「呃……」
「幹麼這麼猶猶豫豫地,村裡就這麼幾個人,你倒是說個名字出來聽聽呀。」
「說真格兒的……」她依然吞吞吐吐。
她的唯唯諾諾挺教人心生詭譎,尤其那表情,緊張興奮中又帶著一絲恐懼,就好像待會兒動手的人就是……
寒契說出自己的猜測,「媽的,不會是你這婆娘毛遂自薦吧?!」
「呵呵,你說呢?」塗佑笙笑得有些為難。
嘖,該死,他什麼時候變得這麼聰明來著?
可嚴格說來,他只猜對了一半;沒錯,的確是她自告奮勇願意冒險將水蛭端過來,因為村子裡三年一次的慶典將近,每個人都忙來忙去、看來看去,好像真的就只有她最空閒了,不硬著頭皮走這一趟路,良心過意不去呀。
可是……嘔,希望老天爺能原諒她的大小眼,那些蠕形動物真的很讓人覺得作嘔,害她抖得連雞皮疙瘩都開始缺貨了。
「你這婆娘不會是想自己動手替她放血吧?」寒契猶感無法置信。
「我哪敢哪。」塗佑笙說得可憐兮兮。
他未免也太看得起她了,這一路走來,她怕都怕死了它們會斗膽地自行順著盆沿爬上來。要她親自動手?哈,下輩子恐怕都做不到。
「那侍會兒究竟誰會來處理這些螞蟥?」
「這……我沒聽她們說耶。」她的責任就只是將盆子端過來,剩下的工作她就無能為力了。
「你這婆娘唷,真的就只能依靠著別人在盡心盡力。」長長的重歎一聲,寒契開始捲著衣袖,「算啦,給我站一邊去,我來好了。」反正,他一時之間也想不到有什麼事要辦,要他走回房去躺著休息更是不可能的事,乾脆,動手當次現成的大夫。
「你?!」塗佑笙不禁瞠大眼。
「我可不像你這麼無能,在這兒,每個人多多少少都會一些求生及續命的伎倆,沒幾個人像你這麼好命的。」一絲遲疑都沒有,他爽爽快快地伸手自盆中撈出幾條黑不溜丟的小吸血蟲,在她目瞪口呆的作嘔凝視下,任由它們在肉掌中翻滾著小小的身軀,「其實,這些小玩意兒的用處挺大的。」
「寒契?」見他甩呀甩地,塗佑笙的心臟彷彿竄到了喉嚨頭。
「叫我幹麼?」
「你……你小心一點……寒契……」塗佑笙的臉泛起嚇人的青紫色。
他是存心的,他一定是存心的,可是……她驚駭的身子開始顫起哆嗦,怕死了若他一個失手,那吸血蟲說不定就飢渴地巴到她身上來了。
「哇塞,臉都綠成那樣,你怕呀?」他故意問。
「不怕才怪呢。你可不要故意拿水蛙來嚇我……呀!」見他忽地將厚掌一揮,幾尾小黑水蛭顫呀顫地,像在跟她炫耀,更像是在示威;氣一凜,她頓時被嚇得手軟腳軟,連聲音都發起抖來,「住手,我……我要……我要跟拓跋講。」
「喝,我好怕唷。」像是怕她一時之間因氣憤而忘了駭怕,寒契惡意盈心地將手伸得長長的,教她能清清楚楚的瞧著小吸血蟲在他掌中活動的情形。
猛吸了口氣,塗佑笙不假思索地將身子縮了縮。
「寒契!」怒眉一堅,她的眼眶在瞬間染上紅意。
她一定要跟拓跋講她今天受到的驚嚇,一定,她發誓她絕對會。
「喂,跟你開開玩笑而已,你可不要真的給我哭出眼淚鼻涕來,讓人作嘔呀。看到沒,我將它們一條條都捉得牢牢的,不會跳到你身上啦,放心。」他生平極厭惡女人的淚水,再加上若她真就這麼放聲痛哭流涕的話……媽的,拓跋絕對會找他論輸贏。
「你究竟要不要動手?」他挑挑眉。
「我?」哽著嗓門,塗佑笙仍極度警戒地盯著他手中的小吸血蟲。
萬一寒契這傢伙吃撐了膽子,食言而肥,竟敢將它們往她身上扔來,她就要奪門而出了。
「對呀,你不來就我來嘍。」
她懷疑的看著他,「你要動手替她放血?」
「是呀。」稍斂起玩笑的心,寒契一一將掌中的小吸血蟲用力扯開,扔回盆子裡。這群吸血蟲真餞,嘖,待會兒可有它們一頓飽餐的了,「這房裡就我們兩個人而已,不是你,就是我,要不,你還有第三個選擇嗎?」
「等等,等一等啦。」見大勢已去,塗佑笙猶做著最後的掙扎,「你真想親自動手替她放血,我是無所謂啦,但,好歹你也得考慮到人家單十汾再怎麼說都還是個黃花大閨女,怎麼可以平白無故地被你佔了便宜。」
寒契怒眼一瞇,頓時氣結。這,這婆娘說的是什麼鬼話呀?好像他存心去占那呆妞的便宜似的。
他怒道。「去,你以為我喜歡哪?」就說這婆娘仗勢欺人嘛,十句話裡,就有足足十句會將人氣得血管爆掉。
「你的確有點得償所願的奸詐樣……嚇!」見他又氣急敗壞地拿起一條嘔心兮兮的小吸血蟲甩呀甩地,塗佑笙臉一白,「停,不准你再這樣嚇我了。哼,要不這樣吧,你先徵求當事人的同意,單十汾若不反對,我也沒話說。」
「你說的倒也沒錯。」脖子一扭,寒契瞪向始終不發一言躺在床上靜觀他們龍爭虎鬥的病人,「喂,你的意思呢?」
哈?
微愣著,聽得入神的單十汾一時無法立即回神應答。怎麼突然地,這個燙手話題就丟到她身上來了?
可寒契私心裡只純粹當是順口一問,壓根就沒打算要得到單十汾的應允,更逞論捺著性子多等一會兒待人家仔細思考,在她的情緒還掙扎在願意與否之際,他已經斷然宣告了事情的最後答案。
「單十汾,你沒問題的,對吧?」
「呃?」細喘著氣,單十汾努力地瞪大眼。
寒契他說這話是什麼意思?
他得意揚揚的對塗佑笙道:「看到沒,她根本就不在意。」依她的性子,若真不滿。早就卯起來抗議了。接著他又傲氣十足的對塗佑笙說:「喂,既然怕的話就站遠一點,別被那玩意兒纏上了。」
「你是說我?」塗佑笙用手指比比自己。
大眼一瞪,寒契鬆了鬆即將握成拳頭的手掌。
「用用你的大腦行嗎?不是在說你,難不成我是在叫躺在床上的病人滾出去?有沒有搞錯,這種會害人笑掉大牙的蠢問題還問得這麼理直氣壯!」
「呵呵。」塗佑笙笑了笑,這倒是實話,是她自己被嚇暈了頭,問出這麼蠢的問題,活該被人家嘲笑,「你要開始了嗎?」
「不,我要先去挑個黃道吉時才動手,廢話一堆,你是被這些螞蟥嚇傻了?胡言亂話。」呻了咋,寒契懶得理會她了,「呆妞,你呢?腦袋有沒有被摔蠢了?」
有這麼問人家的嗎?
塗估笙當場重氣一歎,又想開口數落個幾聲,卻教寒契大刺刺且直接的動作給怔愣了眼。
「寒契,我的天哪,你在做什麼呀?」
他竟然二話不說,粗手粗腳地掀開覆在單十汾身上的衾綢後,便扒開她的衣襟,露出裡頭勉強遮住粉嫩白肉的小褻衣,還企圖扯散那件可憐的小玩意兒,速度快得教人措手不及。
這人……噢,拜託,他究竟懂不懂得什麼叫尊重女性?塗佑笙簡直看不下去。
就算是打著要幫人家姑娘療傷的神聖旗幟,好歹也該開口叫女孩子自己動手卸下衣物才對,可他卻……真是過分,雖然常聽聞寒契是浪蕩男人的典範,而她也曾適逢其機的親眼目睹他拐了個豐滿的女人在野外哼哼唉唉的快活,可是,這也未免太猴急了吧。
「你沒眼睛看嗎?」寒契不耐煩的吼著,吵死人了,真想一腳將她給踹出去,「躲什麼躲呀你,小心待會兒扯裂了身上的刀傷,又到處噴血,像見了鬼似的,媽的,我又不會吃了你……嘖嘖嘖,難怪你到現在還起不來,原來也挨了這麼多刀;不過,幸好臉上沒有大嚴重的傷痕,若那麼倒楣留下了疤痕,看你以後怎麼嫁人。」嘴裡咕噥,他的手沒停歇,忙中有序的將水蛭一條條的安放到單十汾滲血的傷口上。
聞言,塗佑笙白眼一翻,也懶得上前動手推開這粗莽過了頭的男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