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為什麼你總愛顰著眉?」小小的手掌輕輕的撫上那倏然沉忖的陰鷙臉孔,靳姬深深的望進他的眸中。
對許正揚的一切,她總有份不踏實的感覺,總覺得他對她,始終是帶著一份不經心的恍惚,人在身邊,可心卻縹縹緲緲的讓她尋覓無縱。即使是讓快樂甜蜜包裡的這些日子裡,也偶爾會有那麼短暫的閃神籠罩在他的週遭,那時,他孤傲冷寂的神態總讓她氣惱不已,但卻更讓她揪心疼痛。
阿正在想些什麼?悵然些什麼?在捕捉些什麼?這些疑惑常常惹出靳姬滿心的憂煩。他的過去究竟藏有什麼刻骨銘心的夢魘?如果可以,她真希望能挑出他的心結來。
「你不喜歡我的臉?」心知肚明她的意思,可他卻硬就是故意誤解她的話。
「沒有人會喜歡憂傷,我很努力的讓自己的心快快樂樂的度過每一天,也希望身邊的每個人都能快樂……」她解釋道。
「快樂?」冷笑一聲,許正揚將她撫在自己頰上的手扯下來,「聽到這兩個字,我的雞皮疙瘩都開始跑出來了。」
「不會吧,你不喜歡快樂?」
「它不適合我。」
「為什麼?」靳姬心想,怎麼可能有人不適合快樂呢?
「你少管。」冷眼、冷眉,彷彿是以前的那個許正揚又回來了。
「可是……」
「我送你回去。」許正揚不由分說的打斷她的追問,鬆開一直緊握在側的小手,隔開一步,逕自跨步移向停車的位置。凝然的僵硬身影在在都代表了一個意味——他的過去,不准任何人追根究底!
「阿正……」她在他身後無聲喚著他,被這突如其來的變化愣住了。快樂時光在她的不識趣裡結束,悵然的俯視著垂回身側的手,靳姬想鼓著勇氣將事情的癥結問出口,好一勞永逸,可是……她……唉,不敢。
靜默中,他將她送到家門口,見她下了車,關上車門,許正揚發著連自己都不屑的臭脾氣,惱著心緒,一腳踩在油門上準備加速離去,但見她仍然站在車旁不肯走進家門。
「你……阿正,你明天要到新加坡?」她怯怯的問。怪自己不懂得看人臉色,專挑阿正的痛處揭刺,更怕他這一走就再也不回頭了。
他陰鬱的眼凝視著她惶然忐忑的神情,漾著哀傷的眼裡有著懊悔。驀的輕喟一聲,許正揚的心悠然柔化。
「嗯,大概兩天就回來了。」對她,他該死的愈來愈冷不下臉、狠不下心了,「等我。」想也不想的,腦海中的期盼竟脫口而出。
「好,我在家裡等你。」乖巧的許下承諾,靳姬覺得眼眶泛著酸澀,心情低落。好捨不得他走,雖然他又開始拿寒氣迫人的冷漠澆著她的熱情,但只要他仍在視線裡,一切苦悶就都值得了。如果可以,她好想與他這麼一冷一熱的糾纏到新加坡。
「不。」自口袋中掏出鑰匙,他遞到她怔愣的眼前,「到我家等我。」
***
於是兩天後,在許正揚回台灣的那一天,靳姬像個傳統的居家女子,優閒自在的窩在他家的客廳,看著電視,靜靜的等著他的歸來。
臨走之際,他忘了告訴她正確的返家時刻,而她也不在乎,反正,他總會回家吧?那她就一定會等得到他。
想想此刻自己的模樣,真像是人家的小媳婦,不知怎的心情竟泛起了莫名的緊張,遙控器握在手中,靳姬心不在焉的一台跳過一台,全都不知道螢幕裡播了些什麼。
平和的夜色緩緩加深、加濃,她耐心有加的等啊等,整個人滑躺在沙發上,闔上眼,唇畔掛著恬靜的淺笑,靜靜的在夢中尋他而去。
門一打開,許正揚看到的就是這麼暖人心坎的一幕——小姬在家等著夜歸的他,雖然,她已等得睡著了。
一步、一步,他放輕腳步移向她,不敢有稍大的氣息擾醒沉入好眠的她,深邃的黑眸貪戀在她柔美憨然的面容。
唉,或許……那天,他對她太凶了。思及那雙淌著哀傷的迷濛霧眸,情不自禁的,他俯下身,在她唇上落下一吻。
靳姬感覺唇瓣增了壓力,真是擾了她的好夢,貪眠的她一聲輕囈,抿了抿唇,眼皮微動的陷入另一重好眠。
嘖,還真能睡哩。低歎一聲,許正揚捺不住的心蕩神馳,他緩緩加重輾轉吸吮的力道,靈活的舌尖在那兩片茫然微啟的唇瓣勾勒著蠻悍的進擊意圖。
什麼東西?她感受到唇上驀增的刺痛,眼皮掀動,眨了眨眼,恍惚中瞧見那張俯視她的臉孔……是阿正。她不假思索的給了他一個盈滿愛戀的淺笑,哦,好困哦,翻了個身,繼續著前一秒的好眠。呵呵,夢裡的阿正用一雙溫柔的黑晶石皮眸向她傳遞著醉人的愛意。不能醒,她不要醒,她要好好的、牢牢的沉浸在這動人的一刻。
許正揚等了一會兒,微惱的見她真沒再回身望向他。兩天的忙碌及糾煩人心的思念,他風塵僕僕的趕回來與她聚首,怎料得到的是這款若有似無的歡迎。胸口的壞脾氣勃然擴大,他不滿的死瞪著她的睡面瞧,該死的睡眠真比他的歸來還要重要?
幾分鐘過了,睡美人依舊是沉睡著,冷酷王子的親吻一點效應也沒有。許正揚開始覺得不耐煩了,哪還能憶起什麼叫溫柔,長臂一展,他大剌剌的將躺在沙發上的身子給帶進微繃的憤慨懷中。
「啊,阿正,你在做什麼?」那絲毫不帶溫暖的掙扎將她懾醒,身子猛的僵了幾秒,倏的睜大了睡意仍盎然的困眼,惺忪的臉有著驚詫。
他暗忖,做什麼?哼,學人家溫柔喚不醒你,來硬的她可就醒得飛快了!「我剛剛吻了你。」
「嗯。」靳姬嬌羞赧紅頰際,微瞇著眼,愛戀的凝望著他,原來,剛剛的景象並不全然是虛幻夢境呀。
「是不是誰都可以用這種方式吻醒你?」他不悅的瞪著她,也不知不悅所為何來,反正,他就是不高興她那一副心都快醉垮了的恣意享受模樣。誰知道她分不分得出來剛剛是誰的唇壓在她唇上?瞧她睡死的樣子,分得出來才真有鬼!
「我知道是你呀。」她心想,阿正這話是什麼意思?
「你怎麼知道吻你的人是我?」許正揚不滿的音調自齒縫中透出,「你都還不是很清醒呢。」
「可是,我知道吻我的人是你呀。」他的話讓靳姬的胸口悶著酸澀,阿正怎麼能以為自己縱使是半夢半醒,仍不清楚是誰以吻蠱惑她、喚醒她?
「是嗎?」
「是真的呀,我很確定吻我的人是你。」不願意他一回來兩人就鬧得不愉快,她強睜著眼,努力將難過吞回心坎裡,綻開唇瓣,給了他一個溫暖帶著體貼的微笑,「很累了吧?」他的神情很是憔悴,她看了覺得胸口擂著心疼的律動,「要不要煮些什麼吃的還是泡杯牛奶給你喝。」
「你餓了?」清楚她的用心良苦,雖然心裡還有些悶氣,他仍是關心的問。
靳姬搖了搖頭,「不餓,但,你看起來挺憔悴的。」
她的心疼相當的明顯,雖不願承認,但她的窩心體貼真的讓他很受用,頓時心坎溢著暖呼呼的熱流。「不礙事,你什麼時候到的?」
「我下午就來了。」
「下午?」許正揚驚詫的睨視著斜倚在懷中的女人,「那麼早?」
「又沒跟我說什麼時候的班機,我只好早一點過來等你嘍。」怕他一回來沒見到她的蹤影,以為她沒依約前來,可能又會惱了性子。自己這輩子注定是已經將眼神緊鎖在他身上了,無所謂辛苦與否,始終是甘之如飴,無怨無悔,為了能得到他全心對待的那一天,她願意付出一切心力。
「下午就過來,那你的晚飯呢?有沒有吃?」
「有,我在巷口的7-ELEVEN買了兩包科學面回來吃。」
「科學面?你拿那種東西當晚餐?」三兩句話,她又惹得他火冒三丈,「你想當木乃伊?」
「沒……沒那麼嚴重吧,只不過是……」她心中暗自叫慘,阿正的神情又開始像起閻羅王了,「下次不敢了啦。」頂多就瞞著他偷偷的吃嘛,誰叫科學面味道那麼好,香香酥酥的,叫人一口接一口的止不住。
許正揚又不說話了。瞧小姬心虛又膽小的樣子,幹麼?他的臉真那麼怕人,有必要膽怯、緊張成那副孬樣?
「嗯……咳咳,阿正,呃,連翠萍是誰呀?」她見氣氛有點不太對勁,碰到這種時候,沒話也得硬擠出幾句來應應景才行,而第一個竄進腦海中的,就是近九點時的那通電話。
有個女人找阿正,她沒說出身份,只留了話要他回電,透過電話傳來的嗓音持平清脆,聽來相當有自信,憑著聲音想像,靳姬的腦子幾乎已將她繪成個超級絕世大美女。
「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