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呆了幾秒,可憐兮兮的跟在他後頭。
他生氣了?她心裡揣測著,可是卻又沒這膽量上前問他,而且另一個問題開始又跑來困擾靳姬——他究竟還請不請自己吃飯呀?
***
評估的眼從這張臉上緩緩的打量到另一張臉。唉,莫名的,靳姬打心底歎起氣來了。
他們全都不喜歡她跟許正揚在一起,而且,今天的聚會應該是個鴻門下午茶,存心約她出來洗腦的。即使她腦細胞較少活動,也缺少了機靈的敏感神經,但並不代表她看不出來那幾道眼神蘊含的刁難與飽含說服意味的決心。
果不其然,三言兩語,在座的除了她外,三個人裡沒一個開口聲援她的芳心所繫。
「唉,真是搞不懂你究竟是哪根筋不對勁,像他那種冷咻咻的冰原生物你也喜歡?」從髮梢到腳指頭,小叮噹壓根就不賞識那個男人。撇開第一次見到阿冬時,就二話不說動手動腳的怪異舉動不說,單憑這些日子全都是阿冬主動的追在那傢伙身後,他就老大不高興了。阿冬又不是沒人要,幹麼要屈就那種酷個二五八萬的臭男人?
「其實,他沒那麼糟啦。」的確,小叮噹沒形容錯,許正揚是陰冷了些。唉,事實就是事實,她無法就這一點為他做些辯護,「你們別太挑剔了。」
「還沒那麼糟?阿冬,你大小姐也未免太客氣了吧,見他幾次面,全都板了個要債的死臉色給我們看,怎麼,他當真以為我們全沒見過死人哪?」小叮噹的話不但辣,而且相當的尖酸刻薄。
說得靳姬不自覺的瞪大了眼。「小叮噹,你真的見過死人?」
「拜託你好不好,那只是形容詞、形容詞,OK?」哦,挫敗的跺了跺腳,小叮噹開始有著雞同鴨講的無力感,「你不覺得他的面相很難看嗎?」
微抿嘴,想了想,靳姬下意識的搖搖頭。「不會呀。」許正揚雖然不是長得有多帥,可是也沒那麼不堪吧!
「阿冬,小叮噹的意思是說他的神情很不討人喜歡,不是說他真的很難看。」張明玉看不過去了,不開口幫小叮噹的忙,鐵定沒那麼簡單就說服阿冬睜亮眼,慧劍斬情絲。
「呵呵,我就說嘛,他沒那麼慘的。」保持她一貫的樂天,笑容仍然留駐在靳姬眼底、眉梢。
還能怎麼說呢?小叮噹跟張明玉互覷了眼……唉,放棄,跟這種執拗性達百分之百的單細胞動物對峙,會氣炸人的。
「阿冬,你真的很喜歡許正揚?」當了好一會兒無聲的所在,李淑堇總算是開了口。雖然阿冬平常嘻嘻哈哈的,凡事都不怎麼喜歡計較,但卻是那種一旦投擲了專注後便會至死不悔的牛脾氣。而看得出來,對許正揚,她的心情不是普通的全心全意。
「嗯。」既然全都是知心好友,靳姬也沒打算將自己的感覺瞞騙打混過去。
「你那麼喜歡他,他有沒有對你說過些什麼?」
「要說什麼?」
「例如說喜歡你之類的話呀。」
「沒……沒有。」快樂緩緩的自她眼底沉澱。
「萬一,你的喜歡只是單方面,他完全沒被你的真情感動,那怎麼辦?」同是夫妻,陸榷一針見血的乾脆性子,李淑堇不知不覺也感染了一二。不是她狠,而是這種單相思的感情往往是最傷人的,寧願早些讓阿冬回頭,也不想見阿冬在陷得更深後,卻只能暗自過著以淚洗面的憂慮日子。阿冬是個適合快樂的無憂女子,眼淚不該出現在阿冬臉上的。
「我……我不知道。」從來沒被人問過這個問題,靳姬呆了幾秒,「我想,如果到那種地步,我大概會……大概會哭死吧!」她很少哭的,從小到大掉眼淚的次數數都數得出來,但如果他的感覺不若她,她當真會哭得淒淒慘慘。
「唉,阿冬,你向來就沒什麼心眼,也不怎麼會察言觀色,許正揚太陰、太沉了,像他那種男人,很不好愛的,你應該清楚才是呀,你真要將感情完全投注在他身上?」歎著氣,小叮噹的語氣變得沉重。心想,阿冬像道和煦怡人的陽光,柔柔暖暖的,而許正揚呢,陰鷙森冷,有如冷月,他們兩人的個性是完全的天壤之別,總覺得怎麼湊也不該湊在一起才是呀。
「我知道他的性子很不討人喜歡。」像只刺蝟,逼開身旁想關心他的人,可是……唉,「能說什麼呢,我真的是喜歡上他了。」可憐兮兮的眸中閃著水霧,靳姬又開始覺得鼻心泛酸了。
家裡,小冬跟小穗都投反對票;朋友,全都不看好許正揚對她的真心。沒有人能瞭解她為何獨獨鍾情於他,坦白說,連她都不知道自己為什麼會把心遺落在他身上。
是,他是冷冷冰冰的難以令人接近;是,他是陰陰鬱郁的難以托心;那份盈滿他週遭的疏離感像是打從骨子裡泛出來的似的,讓人望之卻步。可是,她卻無法放任自己就這麼遠遠的盯著他瞧,卻什麼也不做。
常常,她覺得他看起來寂寞、孤獨、冷然的讓人想安慰他,想窩近他身畔,偎著他,散發自身的熱度溫暖他。
他看起來真的是好孤寂、好孤寂,孤寂得太過了頭了。
***
「阿正!」
心知肚明靳姬是在叫自己,許正揚並沒有轉身瞧她,但卻不由自主的停住了向前進的步伐,緩緩的、慢慢的讓她較能輕易的趕上他的步伐。
不吭氣就代表他默許她這麼叫他了,喜孜孜的笑容綻了滿臉,靳姬提著氣快步衝到他身邊。「阿正,你可不可以別走那麼快?」他那雙腿有夠長的,也不體諒體諒她這個屬於短腿族的弱勢分子,還走得活像是參加競走運動,她追他追到累死了,「我跟得很辛苦耶。」烈日灼人,她好想找個樹蔭蹲上幾個小時。
「累了?」
「嗯。」她真的累了。頭暈暈、目眩眩,總覺得太陽公公像是充滿了整個天空似的炙熱難耐。
「回去了?」帶著詢問,他回過身,忽的微沉下臉,「你不舒服?」她死白死白的臉色瞧起來挺讓人怵目驚心的,怎麼先前沒發覺她的臉色不太對勁。
「沒有、沒有,我很好。」迭聲否認,靳姬朝他笑得燦爛。
先前約了他好幾回烤肉、露營之類的活動,他都不肯賞臉,難得他今天開竅,竟然破天荒的答應跟她一塊兒到動物園看猴子,此刻,可千萬不能讓任何事情破壞持續了一上午的和悅氣氛哪。靳姬在心裡祈禱著。雖然……哦,全身真的有些不太舒服。
「你的臉色變了。」
「是嗎?」下意識的伸手撫頰,半隱半遮的,不知怎的她就是不願將病顏展現在他眼前,「我覺得很好呀,又沒感覺哪兒不舒服,你別那麼緊張嘛。」嗚……謊話說太多不知道會不會受到天譴?
不吭氣,許正揚凝望她許久。
「你不舒服。」他的評斷仍一如初衷。心裡所不解的是,明明就是不太對勁了,累細的汗絲都已經滲濡髮絲,但,她為什麼不肯承認?許正揚不相信自己的眼睛會看錯。
「我……」
「我討厭人家說謊。」冷冷的,他的話自沒怎麼開啟的僵硬唇瓣透出來。
「呃……」呵呵,被他看穿了。怯弱弱的咧開沒啥血色的唇,靳姬輕歎一聲,「好吧,的確是有一點點、一點點的頭暈目眩啦,只有一點點啦,你別擔心。」
「我送你回家。」他心裡暗罵道,蠢,不舒服還想死撐,她以為自己在做什麼?
不假思索的,她攫住他旋身欲退的長臂。「阿正,不要那麼快回家好不好?」她眼底浮著淡淡的不捨,口氣是可憐兮兮的。「我們還沒去看小獅王耶。」早八百年她就已經將小獅王身上的每一寸都看熟了,但,她真不願這麼快就結束今天的約會。
「你以為自己還可以撐多久的時間?」半是嘲弄半是責備,他自鼻中哼著氣。
「我們可以走得慢慢的呀。」
「陽光太烈。」
「我可以縮在你的影子裡呀,遮陽。」嘻嘻,她身體力行的移動腳,「瞧,我曬不到太陽啦。」
「白癡,走吧。」許正揚不為所動,意欲拖著她走。
「不要啦,人家還沒有逛完。」
「等你逛完,就預備讓人給抬著出去吧。」
「沒那麼嚴重啦,只不過讓太陽公公曬得有點暈而已,我沒事啦,不要那麼快就回去,好不好?」
不知道自己為什麼會有些猶豫,該立即掉頭送她回家的呀,她看起來真的快不行了。可是,緊盯著她的眼瞧,或許,是她眼中令人難以拒絕的依戀不捨吧?心中萬般掙扎,許正揚竟然沒有依著理智行事。
「待會兒不准暈倒在我腳下。」他心中的盤算仍未成定奪,但話,就這麼脫口而出。
「不會、不會。」他的話像是道萬靈丹,瞬間將快樂的喜悅渲染了靳姬的滿心、滿臉。「我發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