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實人家也是挺有心的,她幹麼要那麼小器嘛?暗暗地在心裡數落著自己的小心眼,就見眼前伸來香噴噴的食物影子,而且真是有一筷子的食物遞到她嘴邊,微楞地瞪大了眼,關緹望進他眼底的柔情。
「怎麼?不喜歡吃燈影牛肉?」他哄著,「這可是你們四川那兒的名菜。」
感覺到菜的熱氣直熏著她有些顫意的唇片,但是她的嘴卻像是突然被膠給黏住了似的張不開,他……對她真好,為什麼?他為什麼要對她那麼好?
「不是餓了嗎?」冷蒼昊有些意外她的遲疑,說話便不自覺地帶了絲命令,「來,張口。」
聽話的將那一小筷子的牛肉給含進嘴裡,關緹下意識地開始咀嚼,眼神卻不知不覺地閃過他那只黑眸的注視,定定地望著那只黑沉沉的眼罩。
莫名其妙地,這黑眼罩不但不再有任何一絲引起她恐懼的感覺,反而……
騰出一隻大手摀住她目不轉睛的雙眼,笑意在冷蒼昊眼中消淡了些。
「別瞧了,先吃飯吧!」他的聲音隱約有著傷感。
這一次,關緹沒有依著他的話乖乖地將注意力重新移回那些面菜上,反而朝他淡淡一笑,用力地吸進一口大氣,鼓起勇氣飛快地伸手揭開他的黑眼罩,晶亮的明眸一閃也不閃地直視著黑眼罩中的秘密————
天哪!那個深幽且空洞的黑色眼窩……
飢餓乏力的虛弱再加上甫受到驚嚇,關緹眼前一黑,昏厥的身子順著椅子滑到地上。
身手矯健的扶她進懷,冷蒼昊吼著要門外守候著的錫南將白維霖找來,順著她的滑勢靜坐在地上,滿臉肅穆的他知道關緹只是一時驚嚇過度而已。
但是……眨著酸澀的黑眸,他無語地將視線定在她的小臉蛋上良久不忍拔離,錫南在門外的輕咳將陷於失神茫然的他驚醒,沉重的心情讓他在抱著昏迷的她,走向床上的第一步恁是艱澀與迷惘。
如今,小緹終於看到了他的眼睛了,然後呢?當她醒來後,她會用什麼心情來對待他這個捧著真心侍她的人呢?
是一如當初的對他?還是……他早該遠遠地避開她,永遠不再出現在她面前,狠狠地斬碎自己的心?!
***
冷蒼昊變了,他又變回了未遇見關緹時的那副冷冷淡淡,不對,更冷漠、更疏遠及對凡事更加地漠不關心了,好像世界又再一次的與他無關,笑容再一次地被封鎖在他的心裡。
雖然他還是會暗地裡關心著阿彪有沒有每一餐都幫小緹準備一小碟的辣椒,可是他不再時時出現在她身邊,每餐總是藉故無法趕上,常常都是白維姬那雙若有所思的大眼瞪著關緹那雙心不在焉的大眼,兩個女人怎麼湊都吭不出半句話來。
這回就算是餐餐都有關緹最愛的辣椒,她也是胃口全無,滿腦子口纏著一個問題————為什麼麼他好端端地說變就變了?
思索了幾天,關緹終於認命地將過錯全歸於自己的不聽話,掀了他的眼罩。
這天,關緹沒精打彩地走過院子,陷於自己思緒裡的她沒有瞧見別人,突然一團黑影襲上她,將她的注意力給引了上來,悶悶地抬眼望著來人,是冷蒼岳。
只見他眼神不善地瞪著她,好像她犯了什麼萬惡不赦的罪似的,又冷又凶又狠又厭惡,但是卻也有著不易察覺的關心,「喂,小可憐,你是不是對老大說了些什麼?」
「阿岳哥,你回來了?」關緹第一個想到的是——「紅姊呢?她有沒有跟著你一起回來?」如果紅姊也回來了那最好不過了,因紅姊一定可以告訴她為什麼那個長大了的大哥哥都不理她了?是不是她真哪兒做錯了?
「阿紅?她還在前街那兒蘑菇。」漫不經心地應著她的問題,冷蒼嶽立刻又將問題給丟回來,「你是不是惹惱了老大?」
「她在前街蘑菇些什麼?」很肯定的,關緹一心想知道確切的答案,她根本沒有聽進冷蒼岳的問題。
這是怎麼回事?他才不過是去一趟保山而已,怎麼回來後他們兩個人都變得那麼古古怪怪的?老大是整日板著張酷臉,聽錫南說這情形已經好幾天了,眼前這小可憐又一副魂不守舍的失神樣,連他擺出一張凶神惡煞的吃人模樣都沒將她嚇著?重吁了聲,冷蒼岳拾起手,很輕很輕但還是有份力氣地拍了下她的腦袋,「你——跟——老——大——究——竟——是——怎——回——事?」一個字一個字地,他說得又清楚又緩慢地讓關緹終於瞪大了眼。
「什麼?」關緹楞了一下,他是什麼意思?還一臉的凶相。
「你是不是做了什麼事惹他傷心?」他耐心地又問。
做了什麼事?她哪兒有做什麼,充其量也不過就是……想到她不聽話地將冷蒼昊的眼罩給掀開,關緹就有滿肚子的心虛。
「沒……沒……沒有什麼呀!」她說得一點說服力都沒有。
早知道不聽話的後果是他不理她,那時說什麼她也不會突然像失了心魂似的違抗他的話,掀開黑眼罩後,她只是小小的被嚇了一跳,醒來後第一個冒出來的還是莫名其妙地心疼與難過。
哪知道自那天起,他的溫柔全都斂去,不但如此,還躲她躲得像是在躲什麼麻瘋病人似的,以往那些日子是她跟在他身邊,最近呢?跟在他身邊的是白維姬那個美得像光亮四射的太陽光體。
「沒有?」挑起了濃眉,冷蒼岳一臉的懷疑與輕蔑,「你當我什麼事都不知道?老大自那天晚上端東西到你房裡出來後就不對勁了。」說到最後,他是一臉駭人的心浮氣躁。
他的臉怎麼變得那麼……恐怖?!關緹終於知道反應了,只見她嘴一扁、眉一縮、胸口一緊,眼眶不由得就染上了愈來愈重的紅。
「你說啊!別以為哭就能解決事情了!」見她心虛模樣;他的口氣更嚇人了。
果然又是這該死的小可憐惹老大傷感了,但是老大那麼以她為「尊」,能將老大輕易地給逼回十多年來那副仿若心神魂遊不知何處,只是頂著一個軀殼生存教人看了就揪心的淒慘模樣,鐵定是很該死的大禍,否則他怎麼可能安於成天被白維姬纏著而不來陪著這小可憐?
被他這麼一喝,儘管是紅了眼,關緹仍死命地將淚水給噙住不敢任它們滑下來。
「該死的大個兒,你在幹什麼?!」
才剛自廊下轉了個彎,關紅遠遠地就瞧見冷蒼岳表情不善地攔住關緹,顧不得手裡還提著熱騰騰的汽鍋雞,三步並兩步地就衝到關緹身旁,一手提著厚重累人的裙擺,另一手則挽著那汽鍋雞,她將身子擋在關緹身前,「你別以為小緹沒人護著就想欺負她,請你別以大欺小、仗勢欺人。」
「你這個婆娘,不干你的事,你給我滾遠一點!」話是講得兇惡,但是眼神卻沒有感染半絲氣憤。
「不干我的事?只要是小緹的事就干我的事。」挺著因為穿著英式緊身洋裝的豐滿酥胸,關紅一臉的義正辭嚴。
「怎麼啦?」
此時一陣略啞的低沉嗓子,突然將鬥嘴鬥得正起勁的兩人的話給截斷,他們不約而同地停住了口,將眼神調向冷蒼昊,而他的視線卻先望了眼紅著小鼻子,微縮在關紅身後的關緹。
阿岳是不是凶了小緹?眼底快速地閃過心疼與不捨,便在關緹還來有及捕捉證據時,他又將眼光給調回冷蒼岳臉上,「阿岳,別惹事端。」
「我惹事端?」怪叫一聲,冷蒼岳臭著一張臉,「我哪兒能惹出什麼事端?又不是某人。」他還很明確地用眼光指出某人是誰。
關緹沒有注意到他明顯的挑釁視線,只是直視不移的將眼神定在冷蒼昊臉上。
這幾日第一次那麼近且仔細地瞧著他,他憔悴了許多,面無表情的嚴凝神色再配上那副成天罩著的眼罩,整個人散發出一股森冷又陰鬱的氣息,孤傲地像只猛鷹般的令人心生畏懼,也讓她看得直覺心裡泛著濃濃的疼意。
「你……」關緹想上前撫平他額間攏起的山丘,想拂去他眼中看了就教人抽痛的沉鬱,但是她儘管是腦子裡諸多的想法,卻猶豫地怔在那兒動也動不了,因為他自身上散發出來的疏離教她不敢貿然上前,他……是真的氣她?!
她的猶豫變成了冷蒼昊心底無以復加的哀傷,瞧她那怔忡不安的神色,難道真連靠她太近,她都無法忍受?!
修長的身子倏地一旋,「阿岳,你別再惹她了。」甫一說完,冷蒼昊就跨著迫不及待的大步離開。
他的腳才一抬起,關緹眼眶裡積了多時的淚水便靜靜地滑了下來,為什麼光是瞧著他黯然離去的背影,就能引出她心中一股又一股的撕裂痛意?!
***
「喂,老大是怎麼啦?」甫自大理回來的白維霖滿頭霧水地問著沒什麼表情的高暮,「我要回家前不是還好好的?不會是維姬惹他惱火吧?」他知道自己那個一廂情願的妹妹有時脾氣執拗得挺讓人頭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