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刻他們已經手腳不怎麼俐落的躍下了船欄,其中一個還很丟臉的跌了一跤。
「你認識他們嗎?」巫束菱看她相公的表情,就知道這一句話是白問的。
「呃,不能算非常熟,娘子,待會兒你可別多話。」望著距離愈來愈近的那三個傢伙,連萬寶忙不迭的叮嚀著她。
「別多話?」眉兒一下豎得老高,他這是什麼意思?「阿寶相公,我能不能請問你這句話是什麼意思?」巫束菱的聲音透露出她已有些不高興。
聽她抬高了聲音,連萬寶就知道自己又失言了。「沒有什麼意思,我只是……」不待他解釋,巫束菱就有些被傷害的俯下頭去。「只是什麼?只是覺得娶了我這個既不是達官顯要也不是大富人家的媳婦會讓你臉上無光,覺得我會丟你的臉,覺得我見不得人、上不了場面是不是?」她細聲的委屈說著。
「娘子,我不是這個意思,我只是……」連萬寶的話再一次被人給打斷。
「阿寶兄,真是大大的驚喜哪,我們還以為你要再一段時間才會回來呢!」這聲音好像是被又粗又利的沙紙給切磨過似的,聲音嘎嘎嘎的難聽死了, 「怎麼今天那麼好興致帶個姑娘出來游河玩耍呢?」賴志偉打趣的
細聲的重複一次那人的話,她冷冷的睨了連萬寶一眼,果然,他這次不願意帶她到杭州來是因為這個原因,就跟上回一樣,她早就該知道,狗怎麼改得了吃屎的習慣呢?
雖然裝作沒聽到她的輕聲細語,連萬寶的大手還是緊緊的握著巫束菱有些開始想縮回去的纖纖素手;眼見早先這三個掃興的傢伙還沒出現時,他與菱菱兩人間融洽又愉悅的氣氛已經消失淡逸,連萬寶的臉上雖然面無表情的望著來人,但心裡卻開始湧著微慍之意,這幾個傢伙出來掃什麼興嘛!
「這個是我的媳婦兒。」他不甚熱絡甚至於有些隱約的厭惡之意的介紹著。
「哇!」
那三個男人聽到他的話後,馬上睜大了眼,嘴巴都張成了誇張的O型,那空間足足夠幾百隻蟑螂竄來竄去開運動大會了。「老天爺,你居然娶媳婦兒了!」「怎麼可能呢?」「阿寶,你竟然那麼想不開?」「真是天下奇聞,連萬寶竟然娶親了,這簡直是奇跡嘛!」
奇跡?聽聽這幾個人模人樣的草包所說的話,連萬寶到底以前是做了什麼事?是否信誓旦旦的跟所有人說他這一輩子絕對不娶妻?巫束菱有些好奇的又送了個眼光給開始站立難安的連萬寶。
「喂,你們也別太誇張了,我只不過是娶了個媳婦兒而已……」連萬寶試圖將話題轉移或是淡化。
但是他的話卻惹得他們更是大驚小怪的瞪大了眼,而且還霹出一副語不驚人死不休的強勇模樣。
「什麼叫作只不過?你以前不是說成親就像得了絕症一樣,下場淒慘無比嗎?」
「對啊!還說什麼,除非天下紅雨,否則你一定不會娶媳婦兒。」
「你不是還跟楊睿、林政蒼賭過,看誰能光棍一輩子,誰就服誰?」
三個人爭先恐後的說著自己的驚訝,而且像是說話比賽似的,你一句我一句的接得更是流利。
火藥在連萬寶的腦子裡開始點燃,他惱怒的沒再多聽幾句賴志偉那幾個不怕死的話,心中立時作下了決定,就在今天、再過幾分鐘,就在這個地方,待他將菱菱給哄回去後,他得跟這幾個酒肉朋友好好的「溝通」一下。
然而,就在此時,另一個不怕死的勇士張乃文卻突然冒出了一句讓他心頭猛地一抽的話。
「這下可好了,阿寶兄哪,你這一成親,那聚花樓的紅牌姑娘小蝶不是得哭上三天三夜了?」
「對呀,你不在杭州時,她等你等得可辛苦了,連別的客人都……」
「對、對、對!她每次見到我們都拉著我們直問你怎麼都還不回來呢,哭得我們都心疼死了。」
連萬寶根本無心去理會他們幾個人的廢話,但一聽到張乃文這個不長腦子的笨蛋竟然好端端的扯出小蝶,他就決定待會兒的「溝通方法」要更加「有力」才行。
心裡的主意甫一下定,連萬寶又差點兒被另一股突起的強烈怒氣給擊暈了,這幾個傢伙不識好歹的眼光在瞧哪裡?!
「張乃文,我們不打擾你們的遊興了。」他暗示的說, 「我跟菱菱還要到別處逛逛,你們也可以回船上繼續游河……」有些啞然失色的頓住了話,連萬寶的臉色青青白白的變幻個不停。
重咳一聲,他再一次試著引開他們的注意力,「呃,你們可以走了。」
但是在見到昔日來到杭州時偶爾會結伴同游、飲酒作樂的一千公子哥兒們那幾雙微凸的眼神竟然全都放在菱蓑身上,聽都沒聽進去他說的半個字,連萬寶原本就灰暗的臉色更是嚇人的陰沉起來,火爆脾氣整個提上來。
「喂,我知道我這個娘子貌不驚人,你們也別淨顧著我的面子惺惺作勢的盯著她瞧那麼久,這會讓她會錯意的。」他的話中又帶酸又帶醋的說, 「張乃文,把你的口水收一下,不知道的人還以為你是中風還是抽筋了。」說話的口氣火辣辣的震人,眼神也不悅的掃掃這人,瞪瞪那人的。
怎麼以前從來不覺得這幾個人面目可憎,而且眼神下流兼……無恥呢?
但是,淒慘的是,還是沒有一個人有多餘的時間,聽連萬寶說話及感受他那幾道刺目的視線。
「沒想到阿寶兄的運氣那麼好,娶了個長得那麼標緻的媳婦兒。」有個鴨子聲率先開口了。
連萬寶快暈了過去,他們是存心挑畔不成?
「呃!」僵直怔忡的笑了笑,巫束菱只能幹干的發出個聲響。
他們這些突兀的行徑還真是弄得她有些不知所措的杵在那兒,自小到大,她還真是不習慣被人當成隻猴兒觀賞,況且還不知道這些花公雞到底跟自家相公是啥交情,也不好立時動氣下手修理對方一頓,所以對這個不知姓啥名啥的公子爺的話也只有報以更僵硬的一笑。
但是這個僵笑似乎達成了反效果,一見美人展顏,不管是喜或是厭,反正看來有了反應就讓他們的話匣子突然打得更開了。」
「阿寶兄福氣真是好得讓人直眼紅哪,單靠他那一流的生意手腕掙到的財產,就已經夠他穿金戴銀幾輩子不愁吃穿,現在竟又娶了個貌美如花般嬌艷、舉手投足又有大家風範的媳婦兒,真是羨煞人也。」
「對啊,對啊,真個兒是美人如花,更比花嬌呢!」
「還不止呢,瞧瞧,展顏一笑百媚生,簡直連花都被比下去了呢!」
「是啊,是啊。」
「還有呢,這阿寶兄的媳婦兒……」
不但連萬寶暗地裡猛翻著白眼,連巫束菱都忍不住的輕輕呻吟一聲,兩個人的肚子裡直翻滾的想吐。
這幾個傢伙怎麼那麼白癡、笨蛋、無聊到極點?拍馬屁也不是拍成這種樣子,還盡拿花兒比,奇怪,那些花是跟他們有仇是不是?被他們貶得那麼低!而且,我連話兒都還沒進出半個字,他就看得出來我舉手投足有大家風範的味道?!巫束菱心裡嘲諷的想著。
「三位公子爺……」
巫束菱甫一開口,其中一個拍錯馬屁的傢伙馬上得意洋洋的打斷她的話。
「我是張乃文,你叫我乃文就行了。」
沒待她真的啟口叫出他的名字,另外兩個人似乎是怕一個落後就會輸面子般的,也爭先恐後的報上自己的名字。
「我叫賴志偉。」
「嫂子,我叫金財輝。」
三個粘答答的聲音再配上三副粘膩、流著噁心笑涎的嘴臉直瞧著她,那眼神活似飢餓了好幾百年討人厭的耗子般的獐頭鼠目的,教人看了就覺得……惡……心透頂!
睨視著他們半響,巫束菱有些不敢置信的拋了個「老天爺,這就是你來杭州時結交的好朋友」的眼光,給同樣沒什麼好臉色的連萬寶。
「三位公子爺,今兒個怎麼那麼好興致來游河?」她的語氣客套且生疏,沒想到她相公的交遊圈子還真是廣呀,什麼三教九流的朋友都有。
「開玩笑,整個杭州城有誰不認識咱們三個!」
「對啊,反正平時也沒事嘛,就常常在城裡走動走動,交交朋友。」
「是嗎?」皮笑肉不笑的輕哼一聲,巫束菱見連萬寶倏地攏得更緊的濃眉,心中雖然還在為那個叫小蝶的事在生著氣,但還是忍不住暗暗的竊笑一聲,真是難得,有人竟然在生悶氣了。
「今天初識各位公子爺兒,沒想到三位少爺真是有禮又熱心,這倒讓我開了眼界了,原來咱們家阿寶相公來杭州時就是與你們這幾位舉止特殊的……呃,公子爺兒交交朋友?」含諷帶刺的幾句話,霎時把連萬寶的臉色弄得更沉重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