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謝啦,你自己吃吧,我已經……」
聞言,他也不囉唆,打開袋口,潔淨的兩指伸進去,捏出一個溢著奶油味的小可頌。「要我餵你嗎?」
啊,是香噴噴的可頌麵包,她的最愛,她的死穴之一。
她忘了瞪他,忘了拒絕,一雙眸子乾巴巴的瞅著他手中的誘惑。
噢!
看出勝利在望,李成儒笑得年輕又瀟灑,善解人意的將可頌往她嘴邊湊近。「來,張開口。」
好聽話,她微微張大紅唇,湊過臉,就在眨眼間,突然回過神來。「不。」她失神大喊。
好險,差一點就破功了!
「不?」他笑容又斂下大半。「這只是一些麵包,你又不是不曾吃過我送你一早餐。」
她的臉微微臊紅。「我不能讓你養成習慣。」該死,就知道維持風骨不容易,看吧,才勉強接受幾次,就已經落人口實了!
凝望著她的不自在,他輕嘲。「你以為,因為吃了我的東西,所以,就必須接受我的追求?」
「你不是這樣想嗎?」
「沒錯,最好是能這麼順利。」他也很乾脆。「但是,我也說過了,絕不會強迫你;你餓了,我只是買早餐給你吃,又不是預付春宵費用。」
臉一紅,眼一翻,她沒好氣的咕噥。「你非得要挑這麼明嗎?」
「不講明一點,誰知道你這彆扭還要鬧多久?」別有用心的目光帶到週遭。「快拿過去吧,待會兒被人瞧見我們在拉拉扯扯,你又會怪到我頭上。」
「哪會,我才沒這麼小心眼。」說歸說,視線也開始緊張的東瞄西望。天哪,這比收賄還要讓人膽戰心驚。
萬一被人看到她跟他在這裡吱吱啾啾,真以為她跟他有個什麼,那還得了!
「別耍倔了,拿去吃啦。」將紙袋硬塞到她手上,聽她肚子咕嚕作響,他笑咧了嘴。「肚子都叫成這樣,還想騙我?」
「李成儒……」
「趁熱吃了吧。」
唉,沒見過比他更中性的人了啦。
「好吧,好吧,你別狂了,我留下來當午餐就是了。」見他張口欲言,她猛地靈光一閃,白眼再翻。「別告訴我,你連午餐都買了?!」
「那倒沒有?」
她鬆了一口氣。「好裡加在。」
「我只是叫我家的廚子在中午時送餐點過來。」他慢條斯理的補上一句。「有你愛吃的橙汁排骨唷。」
李成儒才說完,就見龍蕾嚥了嚥口水,洶湧的唾液幾乎是立即就將口腔潤濕,下意識的舔了舔粉紅色的唇瓣,她朝他睜圓了眼。
「呃,你剛剛說,橙汁排骨?」她的死穴之二。
「是呀,明天再吃咕老肉,好不好?」
好!
被腦海中那聲迫不及待的首肯嚇了一跳,龍蕾開始磨起一口漂亮的貝齒,不假思索的將紙袋丟回他身上。
這個該被吊起來毒打一頓的資優生,竟然陰險到三不五時拿吃的來誘惑她!
而該被五馬分屍的她也欠扁,竟然受到誘惑了!嗚……怎麼辦?肚子好餓,真想不顧一切的跨前,將那袋可頌麵包搶回來。
剛剛她幹嘛這麼衝動呀?都已經很沒自尊的將它接過來了,偏又意氣用事的將它扔回給他?
她是白癡,豬頭,笨!
已近尾聲的拉鋸戰還沒完全落幕,有個籃球社的學生懷裡抱顆籃球跑向球場,見到龍蕾眼一亮,放聲喊著。
「龍老師,剛剛林主任好像在找你唷。」
「好。」歎口氣,她捧著可憐的胃走人。
待會兒再泡杯牛奶充充數吧,誰叫她睡懶覺,活該餓得半死!
「小蕾?」
「再見啦。」她已經沒力氣跟他耗了。
李成儒拉住她的手臂。「你的早餐。」
「我還是別拿……」
不由分說地再將紙袋塞進她手裡,他放沉嗓子,「別跟食物過不去,你沒吃東西怎麼上課呀?」見沮喪的她接了東西就走,神情篤定的他不忘提醒她。「中午,我在體育館等你一塊兒吃飯。」
龍蕾聞言差點沒一頭栽向小徑旁的那幾棵大王椰子。
她知道賀新的入學門檻高人一等,學費高人一等,升學率高人一等,但是,風氣也未免太高人一等了吧?拜託,哪有學生追老師追得這麼明目張膽了,卻至今都遠沒人出來干涉?
噢,誰來救救她呀?!
月 月 月
李成儒幾乎快將龍蕾逼進牆角了。
好說歹說,龍蕾就是沒辦法說服他清醒一些;她氣他,也很嘔自己的無能。
不過是一個體面的小混球,竟能將她逼得打也不是、殺也不成!去,叉叉圈圈的煩人鬼,他再這麼不識相的對她死纏爛打,說不定她哪天脾氣一上來,卯起來將他扁得不成人形。
管他是什麼狗屁資優生,通殺!
「你歎什麼氣?」
「歎大頭氣啦,關你屁……呵呵,小麗,你還沒下班呀?」她笑得很無力。
小麗是照顧劉爺爺的特別護士,個兒不高,卻力氣非凡,而且耐性一流,簡直就是上天恩賜的白衣天使。
唉,想得太入神,都忘了現在她人在醫院呢,還這麼大刺刺的喃喃自語。
幸好,即使好奇她在嘟噥什麼,小麗也沒多問。
「還沒,老先生的尿片快用完了,我去樓下的超市買。」
「噢。」隱約聽到病房有人聲,她隨口問:「有客人哪?」
「嗯,其實也不算客人。」揮揮手,她沒留下來雞婆。「都是自家人。」
自家人?
門是敞開的,她直接走進去,病房也沒別人;躺在病床上、哪兒也不能去的劉爺爺,笑容可掬、慵懶坐在大皮椅上的小姑姑,偶爾會窩個大半天的劉奶奶倒不見人影,另外,就只有個陌生人了。
這人是誰?她沒在劉家的聚會見過,但也不以為意,畢竟她不是劉家人;只是他好怪,幹嘛一直盯著她看?
簡直可以用目不轉睛來形容他的視線了。
不管他,她先朗聲跟艱辛地朝她眨眼的劉平召打聲招呼,再跟劉志媛說哈囉,將保溫壺擱在几上,傾身安撫地拍拍老人的手,見他疲累的又合上眼,她這才挺起腰桿退步旋身。
怎料話都還沒吭上半句,就又撞進了那雙奇特的凝眸裡。
喝,他還在看?
她是欠他打量呀?!
還有,看就看,偏他也不笑,也不撇唇什麼的,就這麼面無表情的將視線鎖在她身上,讓人猜不出他意欲為何……
「真想將他的眼珠子挖出來。」她低咒。
那雙眼太黑、太亮、太深邃了,看得她渾身不自在,像被跳蚤爬滿了週身,癢癢癢,骨子裡還有股不知所以然的燥熱騷動,威脅著要攀上她的頸、她的頰、她的四肢百骸。
更教她無措的是,他光只那兩柱無語的凝視就讓她坐立難安,而她卻無力抑住這份猛然襲來的怪異感受。
他的目光與李成儒瞧她時的目光一樣灼熱明亮,但是李成儒的凝望從來不曾害她的心跳紊亂過半拍,而這人的目光雖然從容不迫,卻隱約躍現著一股富含侵略性的放肆;噢,他的視線不但擾亂她的心律,甚至還亂到不行!
「豬頭,他看火大的呀?我又不是山精妖怪!」熠亮秋眸閃過一絲凶光,她犯起嘀咕。
見龍蕾毛躁的回瞪起他,一抹竊笑躍上劉青越的面無表情。
依他自回來後所接收及收集的資料揣測,他知道這種無言的注視會惹毛她,絕對會。
果不其然!
閃不過他燦目灼灼的凝望,她的嘴巴動了動,而他完全沒興趣開口撩撥她顯而易見的壞情緒。
想也知道,她會說的,絕對沒什麼好話!
他比較有興趣打量她。
原以為她嬌小,與龍家夫婦的一席話也讓他這麼覺得,結果面對面以後,發覺她竟也不矮,與身高一八五的他隔空而立,腦勺似乎可以頂到他的下巴。
八成是因為瘦得不長肉,他才會以為她瘦弱且嬌小!
劉志媛的眼光也頗為奇特。
「唷,你們這對歡喜冤家終於又碰頭了。」
「歡喜冤家?」
「終於?」
同時發出疑問的兩人說完,又不約而同的對視而望。
劉青越完全在狀況裡,他聽得懂小姑姑的揶揄,只是對她的形容詞有些啼笑皆非。
真有她的,竟用上歡喜冤家這個詞兒!
若不是那一架,年紀相差七歲的他打死都不會跟她撞在——起,更何況真要冠上冤家這個字眼,也未免太急了點……雖然,他不否認自己對她的興趣越來越濃了。
而龍蕾完全是狀況外。
「終於?」瞪著神情微異的劉志嬡,她滿臉錯愕。「我又不認得這傢伙。」
這種冷倨卻又引人注目的男人,若她曾見過,絕對不忘!
「你不記得他啦?」
龍蕾搖頭。連似曾相識的印象都沒有,還記得呢?哈,她又不是超級電腦,任何無關緊要都會記得一清二楚!
見她的腦袋搖得斬釘截鐵,劉青越的心緒微微震盪。
她真對他完全、連一丁點的印象都沒有?
那時她還小,也難怪記不起他,可是就算不記得他的人,至少也該記得他賞她的那一記狠拳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