該不該也躺上去?
劉青越杵在床畔,眼不離,心悸動。他知道自己已陷入太深,難以自拔,即使是她輕吐的夢囈都能令他不由自主的笑柔了眼。
去撥個電話給龍媽媽吧,省得她擔心女兒的徹夜不歸。
月 月 月
龍蕾匆匆走過,眼角瞥見有個人坐在花壇旁的矮柱上。
嘿,是劉青越哪!
下意識的,她的腳步越走越輕;前幾天早上,有個好眠的她一睜開眼,惺忪睡眸瞧見的是自己窩在他的臂彎裡,而他只穿著薄內衣,那結實的胸膛十分強壯,害她癡迷的看了好半晌;而環繞著週身的氣息好熱、好曖昧……
那畫面再度竄人腦海中,她倏地燒紅了臉。
尷尬於心,她決定像支箭般快速走過去,誰知管不住的嘴竟然吐出話。
「要吃糖嗎?」活一出口,她差點咬斷自己的舌。
真是要命的大賤嘴!
他都趁她不注意的時候佔她便宜了,她還請他吃糖?呸,她該請他吃砒霜才是。
可是,劉青越沒有一見她就心喜,甚至,他連眼都沒抬,死寂的神情帶著教人驚悚的空茫。
龍蕾一頭霧水。
「唉,大流氓,你幹嘛臭黑著一張臉?」思緒紛亂的她胡亂撿了個話題。「你家死人了呀?」說完,又是後悔不已。
噢,老天爺,讓她死了算了,她在說什麼鬼話呀?
她的揶揄倒是成功的引來了他的注意。
「是呀。」劉青越夜光似的黑眸鎖上她,裡頭佈滿深沉的哀戚。
聞言,龍蕾差點一腳踩空。
「咦?」
「爺爺走了。」陰幽的低嗓在大白天也彷彿刮起陣陣寒意。「昨晚。」
龍蕾無言以對,不假思索的慢慢走向他。
他微勾起唇,嘶啞的嗓子透露出無限的疲憊。
「謝謝你的致哀。」
致哀?
的確呀,她該講幾句話來安慰他才是;快想、快想,要說些什麼?
「呃……」還沒想到半句,她的眼眶已然泛紅。
昨天晚上?她怎麼不知……噢,難怪,家裡沒人在,爸媽鐵定是跑去他家,回來她又睡了……真要命,李英揚說得沒錯,她的FBI功力的確退步了。
來不及多問幾句,就見劉青越像隻貓,身手敏捷,長臂忽地攫住她,頑長的身軀傾向她。
她猛然一震。
「唉,你想做什麼?」
「我只是想抱抱你。」他的話很輕,扔下的震撼卻很重。
抱她?那天晚上他抱得還不夠多、不夠久?
「我欠你抱呀?」她罵得很無力。
她欠他的,應該是由衷的致哀之意,而不是這種身體相貼吧?
一次、兩次,她會無法自拔地愛上這種近乎肌膚相親的感覺的!
「我需要一些溫度。」
溫度?
呃,聽說人在悲傷時,可以借由另一個人的體溫來驅離哀傷。好吧,誰叫她口無遮攔在先,然後,又說不出半句安慰話,這會兒,提供些許溫度是她可以做到的。
她不是沒良心的小壞蛋!
「你抱吧,我不扁你就是了。」
「謝謝。」
唷,今天他還真是客氣哩!
心裡歎息著,她卻不自覺地微側過臉,將細嫩的粉頰靠向他胸膛,甚至抬高手,難得溫柔的替他順著髮絲。
半晌。
「這個時候,是不是誰都可以給你安慰?」龍蕾輕言道。
「只有你!」
只有她?
心緒仍因為劉爺爺的去世而難過,尤其在他痛失親人的節骨眼上,她更不該只為了這麼一句話就樂淘淘,但她就是不由自主的微微綻出喜悅的笑。
「為什麼只有我?」
劉青越的心仍沉,但擁她在懷,已有了撥雲見日的清朗,也有了說話的精神。
「你肥軟肥軟的,很好抱。」
「肥軟?我?」這傢伙眼睛有問題呀?「呃,劉青越,你確定你知道現在抱著的是誰嗎?」
從小到大,排骨之類的評論她聽多了,肥軟倒是第一次聽到。
「蕾。」他的恰北北。
他清楚自己抱的是她,龍蕾不太詫異,可是……
「你確定我抱起來的感覺是肥軟?」
「我的胸膛這麼覺得。」攬腰的手勁加重,他將唇移到她的耳畔。「無論是現在,或是那晚!」
沒錯,她瘦歸瘦,卻不曾跟太平公主劃上等號,所以,雖然他的話滿刺耳,但,很真實。
哼了哼,龍蕾沒雞蛋裡挑骨頭,任它隨風捲卷卷。
只是,又過了半晌,他還是緊緊將她摟抱在懷,就差沒四肢相纏成麻花,她有些彆扭了。
「我還以為,你對劉爺爺,呃,沒有太大的感覺。」說著,她不動聲色的想移開臉頰。
再磨蹭就雙唇相吮了啦!她不排斥,心口也酥酥麻麻的顫著期待,可是,光天化日下?
沒收門票,那她豈不真的虧大了?
「我是呀!」
「那?」
「我只是心情不好!」
是噢,說謊都不打草稿,也不知道是誰在劉爺爺去世後,偷偷的躲到學校後園來擦眼淚呀……他在哭吧?
她的心微糾。
「唉,你一個大男人,別在大庭廣眾下哭哭啼啼,很丟臉耶。」他的悲傷,她竟也感同身受。
劉青越輕哼不語,只是摟著她,雙頰輕輕磨蹭,使得她心癢難耐,一股熱潮自內心深處裡泛起;乍然知道劉爺爺過世的哀戚,被他緊擁的溫暖,她的感覺像在洗三溫暖,亂糟糟的。
「你還要哭多久?」
「我哭了?」他自問自答。「才不!」
嘴硬,憑那低沉嘶啞的嗓音,她敢打包票,現在若推開他,她絕對會看到他的眼眶含淚,可是,說沒哭就沒哭吧,他不承認,她爭贏也沒獎金可拿。
「好吧,你要這樣摟多久?」
他沒回答她。
然後,路人甲走過去,瞧他們一眼,微笑。
龍蕾尷尬的笑笑,忍下那股推開他的衝動。
之後,路人乙也來了,走過去時瞧了他們一眼,微笑。
她的笑容微帶羞赧與苦澀,歎了口氣。
接著是路人丙、路人丁、路人ABCD像逛大街般的經過他們附近,都瞧一眼,也都泛起心照不宣的微笑。
現在,換龍蕾淚汪汪了。
明明就兩個人抱在一起,可是,他是巴在她身上,只見背影不見臉,誰知道他是阿貓阿狗呀?但她不同,她就這麼被迫呈現在觀眾眼中,接受「祝福」!
若他們真是一對,那閒雜人等的注視她感到無妨,因為他在傷心難過嘛,這樣安慰他是正常的;問題是,他們不是一對呀,她覺得……現在就好像在偷情,在做見不得光的事。
如果裘伊在就好了,說不定他醋勁一發,大鬧一場,也正好讓她死了這條暗戀芳心。
瞪著天空,龍蕾的思緒百轉千回,恍惚中,他的悲哀氣息傳進心,她斂下眼瞼,低長地吐出胸口那份疼惜,再也抑不住情意,悄悄將雙手環上他的背,輕拍。
「好了啦,你別再難過,劉爺爺他年紀大了,也該走了。」
話才脫口,彼此都怔了怔。
這是什麼安慰呀?
喉頭哽著酸澀,劉青越破涕為笑,情不自禁的使勁一攬,將她提起,四目凝望而鼻息相通。
「我不難過了。」
「是嗎?說到要做到噢。」他靠得太近了,龍蕾臉紅心跳的抗議,「唉唉,你要我陪葬呀?輕點兒抱嘛,反正我又逃不開;幸好我的小肉肉還滿厚的,更重要的是,原廠出品,要不,給你這麼擠呀擠的,沒擠出一鍋油,也非全身瘀青不可……」
他發覺,當她亂了心神時,都會口無遮攔。
「蕾……」他笑歎著。
「嗯?」
「閉嘴!」
單掌扣住她的腦勺,他俯身,不由分說的覆上她的唇。
月 月 月
守靈的夜,很淒清。
劉青越坐在靈堂後方極不引人注意的一角,偌大的靈堂不是只有小貓三兩隻,來上香的親朋好友不斷,即使夜深了,仍偶爾會有人輕聲交談。
他坐了許久,目光茫茫的遙望著爺爺的遺照,心情依舊傷悲,不過已漸漸平靜。
因為龍蕾!
想到她,悲哀的心就蕩漾起一股暖流;即使,那一吻讓手足無措的她驚惶不已,但,她愛那個吻,他很清楚,可是,她也怨他,原因為何,他更清楚;只是,為何不戳破她的迷思?他偶爾會這麼質問自己。
或許,是她眼中的掙扎,還有那份因愛癡迷的忐忑微笑吧,在為她投注了所有感情後,他飢渴的沉迷在那份深沉悸動中。
他是豬頭,不得不承認,蕾沒罵錯他,改天,當東窗事發時,他會被她扁死。
「去休息一下吧。」
挺直傴僂的腰背,高貞秀悄悄走近他,在一旁坐下。「你已經好幾天沒合眼了。」語氣裡有著試探。
一直以來,小越對她就不怎麼熱絡;不是無禮,但,就是有份拉不近的疏離,她知道,他還沒忘了以前那個尖銳的她。
在她的忐忑中,劉青越沉默了幾秒才遲疑的開口,「你……還好吧?」
高貞秀的心在笑,也在滴淚。
「我還撐得住。」
小越在關心她呢,這是不是代表他釋懷了?「倒是你,這些天辛苦了。」
俯視著老人家哆嗦著移至他手背上輕拍枯皺的手,他不語,也沒猛地抽開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