惡聲咒罵,劉青越握著方向盤向一旁的碎石沙地疾扭,敏捷的踩下煞車,踩踩踩,努力駕控住脫韁般的車子,車子在路上跳起驚悚的華爾滋。
運動細胞活躍的龍蕾完全是順勢而為。
甫聽見疾竄進耳裡的煞車聲,眼角就瞥到那個直衝向她的車頭,才覺得眼熟,她旋即微咬牙,不假思索地棄了車,縱身躍向一旁的雜物堆,盡量將傷害減到最低。
她做到了。
可是,當掌心觸及那堆軟趴趴的泥狀物,她的眉心一皺,不相信的又捏了一把,揉揉揉,心口陡然一僵。
夭壽!
猛地坐起身,她根本沒想到檢視身上的擦傷,忙不迭地將手舉到眼前,一瞧,一嗅,咬牙切齒的咆哮。
更教她隱隱作嘔的是,那股撲鼻的味道……嘔!
「垃圾?狗屎?」她仰天長嘯。「要命的臭狗屎,噢,天哪!」她兩手往一旁的沙地摩擦,巴不得殺了那條該死的狗。
車輪輾起的白煙未褪,臉色冷白的劉青越已經粗魯的拉開車門衝向她。
當他成功的將車頭扭轉後,他才看到對方是誰,幾乎同時,他也將她的咆哮聽得清清楚楚。
「蕾?」
龍蕾沒聽見他,她嘔得眼都花了。
她怎麼那麼倒霉呀她?成天心煩意亂不說,還倒霉到差點被撞死,更倒霉的是,她還看走眼,將缺德鬼亂扔的垃圾看成了草堆,然後壓在一堆噁心巴啦的黃金萬兩上……
「媽的,豬八戒,豬玀,蠢蛋!」
她的用詞真是靈活,也特髒!,
聽她三字經脫口即出,而且越說越流利,劉青越的心裡逐漸有氣,但沒急著發飆,迅速的將她瞟了一圈,確定她只是氣,傷得並不重,他這才放下心。
然後,開始生氣。
「蕾?」
龍蕾總算聽進他略含警告的叫喚,停了半秒,再度爆發。
「蕾你個頭啦,你這豬玀。」她橫眉豎目的瞪著他。「你他媽的混球,太閒了是不是?你存心撞死我呀?有輛拉風的車了不起呀?真他媽的臭豬頭,嗜血的大混蛋……」
濃眉一聳,劉青越突然將手伸向她,不是拉起她,而是蹲下,冷不防地捏住她那兩片嘴唇。
「唔……呃……唔唔……」她難以置信的瞪大眼,吼著語焉不詳的咒罵。
壞蛋,竟然用手指頭捏她的嘴皮子,髒不髒呀他?
「不准說髒話。」
休想!
可是,嘴皮子還被人家捏在指間,他不放開,她就算想再接再厲也拿他沒轍。
她狠瞪著他,不言不語。
「說定了?」
才不!
「蕾?」
不,打死不從!
「蕾?」
想死吧他!
「蕾?」語氣帶著不容忽視的壓迫。
她服了,因為再不服氣,嘴唇就要被他捏成虎咬豬了,她不甚情願的點點頭。
怎料,他的手才移開,她就又開罵了。
「你這他媽的死豬玀,敢用那只髒手來碰我……」
大歎一聲,他又氣又好笑的將指頭移向她的下巴,頂高她的面容,將她拉近到能吸入他的鼻息,在四目凝望之際,他收緊勁力,很緊,很緊,緊到龍蕾吸著氣,含淚的眸子瞪著他。
「很痛耶!」
「不准。你聽清楚,不准你再講髒話!」他又突然鬆開手勁,拇指的指腹滑過她陡然紅腫的唇瓣。「這麼漂亮的誘人嘴唇,不該被污染了。」
他誇她的唇漂亮?
胸口猛然抽了一下,她的臉微紅,愕然數秒後,裘伊的臉孔躍上她暈陶陶的腦海。
醒醒哪,笨女人,這傢伙是同性戀,是Cay呀!
「哼,你算哪根蔥……」
劉青越不講了,微攏起掌心捂上她的臉頰,溫熱的撫觸才透上她的肌膚,接著他就一扭腕,輕緩卻更像是掌了她一記耳光。
他的手勁不重,可是,很明顯的讓她清楚,他剛剛修理了她。
龍蕾的眼裡凶光亂射。
這輩子,沒哪個男人膽敢碰觸她的臉頰,更遑論是這種界乎撫摸與掌摑的動作;無論是撫或是摑,都直攪進了她的心坎兒裡啦。他真敢!
她欠他摸呀!
怒火一揚,她連招呼都不打,手腳齊動,拼了命的使出十八般武藝,只想扳倒這混球。
該死的混球,只要他一倒地不起,她絕對要把他踹成豬頭,要他口吐白沫,要他醜得連他爸媽都認不出他來。
絕對!
只可惜,她高估了自己,低估了他。
幾招擒拿兼攻擊,她出手疾如豹、猛如虎,動作流暢得連她小韋師父鐵定都會鼓掌叫好,卻都被他化解,甚至還被他推了一把。她的招數完全對他沒轍,只累得她氣喘吁吁。
「你!」
「累了吧?」
她是很累,但是見他臉不紅、氣不喘,好似全都是她在唱獨腳戲,這個事實更讓她跳腳。
「你別落在我手上……」
劉青越微笑。「我已經落在你手上了。」晃動被她持握的手腕,他提醒兼挑釁。「你想如何呀?」
被他這麼酸酸冷冷的嘲諷,她若不奮力一搏,她就不是龍蕾。
反手一扭,原以為可以乘機扳回一成,怎料他的身手硬是了得,不但早有防備,甚至還能精準又拿捏恰當的一弓肘,將猝不及防的她給摔了出去。
龍蕾驚得花容失色,手忙腳亂,好不容易才堪堪地扶正腳步,沒跌個狗吃屎。
「劉青越!」
「別以為你學了幾招花拳繡腿……」
花拳繡腿?!
惱了,心火狂燃的她將所學的各項搏擊技巧拋在腦後,一躍身,乾脆巴在他身上,她手口並用,像只瘋貓般地攻他個措手不及。
氣急敗壞的揮著手腕,劉青越有些亂了調。「你偷襲呀!」
成功的咬了他一口,雖然沒咬下他一塊肉,而且牙床隱隱作痛,但龍蕾很爽,笑得很陰險。
「哈,這叫偷襲?錯,這才叫偷襲!」被他拎高的身子著不了地,只能忿忿地將腳踹向他,卻全都踹空,她的笑容不見了。「你還敢躲?」
「我為何不敢?」
聽他理直氣壯且氣定神閒,好似她的攻擊完全無理到近乎發潑,這令她臉上無光。因為,如果她平靜下來,她會承認自己的行為失控了,真的活像個罵街潑婦;但是,她不想靜下來想,只想以武力取勝。
令她更覺羞愧的是,在他調整防守後,她竟然無法近他的身。
除非他願意讓她得手!
瞥見恰北北眼底的那抹慚愧與不褪的鬥志,劉青越也不戀戰,攫牢她整個人往斜停在一旁的霸王車走去。
悟到他又想做什麼,龍蕾試圖以腳跟拖延他的動作。
「我的車……」
「我會處理。」
「我的車,關你這豬頭屁事呀?你這天殺的混球,真以為台灣沒王法了?」
她又講髒話了!
沉著臉,劉青越沒將她當場論罪,堅定且不容她掙脫地將她塞進車裡。
「你又想綁架我了?」
「哼。」換他打鼻孔噴氣了。
「劉青越,你到底想……」
「腳!」
這次,龍蕾孬多了。
瞪著他毫不留情的行徑,當車門被他使勁關上時,她已經屏住氣,迅速將身子全都縮進椅子裡。
「很好。」
「臭痞子!」
面對她不甘卻又不由自主的勉強屈服,劉青越明知不該再去拔虎鬚,卻還是抑不住胸口的那股滿意,伸手拍了拍她憤而甩開的腦勺笑了。
真高興恰北北的適應能力這麼強!
第七章
裘伊沒劉青越那麼多分不開身的瑣事,他探訪故居、舊友,甚至跑了兩次故宮博物院,無所事事的他也常往社區的籃球場跑,消耗多餘的脂肪。
他才不想發胖哩,他需要保持好身段!
實在是閒得發慌了,連賀新的籃球隊參加在高雄舉辦的校際籃賽,他也不管三七二十一的混上遊覽車,當跟屁蟲。
就當是兜風吧。
龍蕾是籃球社團的成員之一,打雜兼指導,有球賽當然也得隨行,見裘伊一屁股坐在身旁,她挑眉詢問。
「你也來?」
「不行呀?我很有空耶。」他的語氣很可憐兮兮。「別趕我下車啦,頂多,我付車資,分擔油費嘛!」
聳肩,龍蕾不跟他爭這個。
憑裘伊跟劉家的關係,想跟著籃球隊上山下海都由著他,誰敢、誰會吭氣呀?
這就是私立學校的好處之一,變通之道又多又廣,方便得很。成功混上了車,裘伊的興致更顯高昂,他弓肘撞了撞她。
「唉,車上全都是男生耶。」
「我眼睛沒瞎。」她忽然想到了其中之奧妙。「先警告你,兔子不吃窩邊草,你別動他們的歪腦筋。」
唇一咧,裘伊笑得不以為意。「嘿,你很不信任我唷。」
「沒錯。」
她的乾脆換來他吃吃一笑。
「我不會對他們下手啦。」抬眼,他從後照鏡笑看著坐在後頭鬧哄哄的球員們。「老天,都還好嫩噢。」
「很高興你看出你與他們之間的差異。」
「是我敏感嗎?怎麼覺得你的話句句帶刺呢?」不待她辯駁,他又問。「既然是男子籃賽,那你?」
茫了半秒,她這才聽懂他的意思。
」我是籃球隊的跑腿工。」她歎了歎。「誰叫我是最菜的那隻鳥,又沒家累,只要有球賽,球隊的所有行程與雜務都嘛一手包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