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聊?你想聊什麼?」
「呃,聊工作,聊聊你的家人,或者,看你想聊些什麼,什麼都行,求求你,只要你別睡……」姜晏說呀說地竟哭出聲。
只要他別陷入昏迷中,他想說什麼,甚至,要她坦白招供她是誰,她都願意!
〔家人?」
「對,家人。」見他似有意願,精神似乎也回籠了些,她忙不迭地接口承續話題。〔這古堡不是你們家的嗎?你的家人不住在這兒呀?」原本,她也以為安娜阿姨或喬瑟夫叔叔會在這裡。
這也是她一開始就打退堂鼓的原因之一,因為她還不想這麼早就揭露自己的身份。
〔爸爸?媽媽?還有修果他們……」掀了掀眼瞼,赫森毫無意識的低喃了一些人名。「噢,還有她—.」
「她?誰呀?」姜晏很想知道他指的是誰。
低喘幾聲,他艱苦的微點著下頷。「是……一個女人。」
「你的女朋友嗎?」她不想探究他的隱私,可是,她很好奇。「之前怎麼沒聽你提過這個人?」
女朋友?那個陰陽怪氣的小鬼? 氣喘吁吁的他硬是哼笑了幾聲。
「跟她,女朋友是絕對構不上…。:」他又是迭聲細喘,待她心疼的將手撫向他的胸膛,好半天他才能再開口。「她是……一個回憶,我想忘,也以為忘了,卻在前不久時,突然又想起一些……回憶……」塵封的兒時往事被挑起,他恍惚低喃的沉浸在一幕幕被喚醒的場景裡……
回憶?
不知怎地,姜晏倏然將這個「她」跟自己聯想在一起,而幾乎,她可以肯定自己的揣測無誤,甚至性急的插進他斷斷續續的嘟噥裡。
「你那時候為什麼欺負我……」話聲停得太快,姜晏差點咬到自己的舌頭。「你當時幹麼欺負她?」
陷入半昏迷的赫森沒聽清楚她的失言,卻聽進了她的質問。
「我也不懂,大概是跟她犯沖吧,誰叫她小小年紀就一臉的陰陽怪氣,來我家做客也不知道收斂一點,不但故意將我最心愛的坦克車踩扁,甚至用水槍把我辛辛苦苦糊的模型船灌滿了水,被罵了還理直氣壯的說可以當潛水艇玩,你說,我該不該反擊?」恍惚歸恍惚,赫森回憶起當年的事可一點兒都不含糊。
她有那麼顧人怨嗎?而且,她壓根就忘了這幾檔事情了。十幾年來,滿腦子只記得他曾欺負她,卻忘了她也曾惡狠狠的整過他不止一回呢。
「……其實,她偶爾還是個很好用的擋箭牌……」他又有話說了。
聽進他不太清楚的喃喃低訴,她心裡有點兒惱了。在他眼中,她虛幻似真的存在竟是個擋箭牌而已?
姜晏感覺自己的存在像遭到利用,也像是受到了嫌棄,真火。
「怎麼不說話?」他驀然清醒,感受到她莫名其妙的陷入沉默。「我說了什麼?」迷迷糊糊的,他都忘了自己剛剛究竟八卦了些什麼。
「哼。」
「小晏,靠過來」點好嗎?」
一楞,姜晏這才注意到不知何時,她已經滑出他的胸懷,被他弓起的臂變給勾在身邊,他沒力氣拉回她。
「幹麼?」
「來!!」千辛萬苦,他抬開手臂。
「幹麼啦?」她口氣不太爽的哼呀哼,但是,見他氣弱的淒慘模樣,怕他又拗起性子,死也要攀過來抓她,終究還是不忍心的又湊過身,認命地被他重摟回懷裡。「你會冷是嗎?〕
「呵。」滿足的扯開唇,他的聲音極細。「我想完成剛剛那個吻。」
她楞住了。都什麼時候了?眼下,他們八成就只能躺在這裡等死,可他還想著那個該死的吻?
「你不願意?」
姜晏發覺自己又哭了,拜託,人家是飽暖思淫慾,而他該不會是摔破了腦袋,導致腦細胞功能不完全吧?
心還在哀悼,就見他拚了命地將她擁緊,緩緩的朝她傾過瞼,一個如春風般和煦的淡吻印上了她蒼白乾涸的微顫唇瓣……
「你的嘴唇好乾。」貼著她的唇,赫森苦笑輕喟。
「廢……廢話……」都什麼節骨眼了,他還嫌東嫌西?「說不定是你的……赫!」姜晏突然住口,又是一臉驚駭的瞪著他。
他沒說錯,她的嘴唇的確是乾,而他的嘴唇卻冷冷的、濕濕滑滑的、叫人觸目心驚….:他的唇上全是叫人心魂俱喪的暗色血液。
哆嗦加劇的白唇張張闔闔,卻說不出任何鼓舞兩人的隻字片語,寒著胸口的深懼,她嗚咽著,緊緊的將陷入昏迷中的他環在懷中,熱淚洶湧,直到身後有個東西不停的推擠著她的背……
有人來了?!
顧不了幾近潰散邊緣的體力,她猛然回首,宣接貼上排骨哈著的濕濡大舌頭,也望進了它那雙閃爍著的晶瑩圖眼裡。
「汪汪!」
「排骨?!」、心一鬆,鼻心襲上灼熱的酸澀,將冰冷的淚頰貼上赫森的臉龐。「我們得救了,赫森,你聽到沒?」
赫森沒有回應她的喜悅,徹底的陷入昏迷的狀態。
駭然的淚水盈滿眼眶,姜晏努力的拉回潰散的神智。
不行,得快點找人來救他,可是憑排骨的體魄是沒辦法同時馱兩個人走出這個叢林……那,就只有她先走了。
放他一個人孤伶伶的躺在這裡,她萬般不願,但是若再不去求救,他們就注定得當亡命鴛鴦了。
「排骨,來。」
揚揚虛軟無力的手臂,原以為得再試一試,怎料排骨竟能會意地自她的身側頂高她的身體,勇猛無怨地承接她大半的體重。
她抽抽嘻嘻,梨花帶淚的將瞼貼上它的後腦勺,激動的親了親。「乖排骨,現在,快點兒背我回去吧,赫森還等著人救命呢。」
低頭嗅了嗅赫森溢滿鮮血的臉龐,排骨嗚咽了兩聲,四腿拉拔地往來時路狂奔,一點都不受姜晏俯壓在背上的重量阻礙,疾風破竹地馱著她奔向求生之路。
他們摔下的位實在城堡的正後方林子裡,無垠深夜,排骨在叢林裡左彎右拐,循著城堡的外圍放肆狂奔,未到厚重的大門,它異樣的狂吠聲恰巧驚嚇到經過長廊的克利夫,他微訝的出口幽暗的窗格向外張望,倏然心驚。
那不是少爺在找的姜小姐嗎?瞧她的模樣,難不成是……出事了?
就在他快步的走向大門,馱著人的排骨也已經停在門外。
「汪汪!」
極力捺著驚慌情緒,他疾跨出大門,輕手輕腳的山口排骨背上抱起姜晏!幾個臨時雇來的侍者也圍了上來。
「姜小姐?」
「快去救他。」
「他?」不知怎地,克利夫腦門忽地躍過一抹不祥。
「赫森呀,他;….受傷了。」掙扎的吸了口氣,她低垂的手拍了拍排骨高昂的大腦袋。「排骨,快帶他們去救他。」她不行了,不快點將話說完,怕來不及救回他〔快點去救他……」扁著白唇,她開始泣不成聲了。
她好怕,好怕待排骨帶著大夥兒趕去救他時,卻發現……
微縮的指頭傳來溫熱的濕濡,她勉強睜開眼,瞧見排骨安慰的圓眼盯著她瞧,濕濕的大舌頭一下又」下的舔著她發顫不止的指與掌際。
安慰?!
渙散的神智沒法子多想,耳邊聽見抱著她的克利夫有條不紊的下著幾道救人的急令!太好了,他們採取行動了。
這時候,她的心終於鬆懈下來,輕聲呻吟,她縱容自已沉入空泛的黑甜鄉。
第七章
「小晏……」
「唔。」
「小晏……」
「我在。」
「你……小晏…:!」
眼白一翻,氣息微弱的姜晏差點兒吐了口血,兩腳一蹬死了。
可惡,他是存心要她死呀?明知道這麼高的地方跌下來不死也會去掉半條命,她好不容易才保住這剩下的半條命,可他卻不識相一點讓她休息,偏偏還聲聲叫喚,硬就是要她拚了命地大聲嚷嚷,怎麼,他是嫌她命長不成?
唉,看來,她的小命休矣,遲早敗在他手上!
「小晏?」
赫,他真的還不死心呀?
「小晏?〕 他的聲音更急了。
受傷且郁卒的姜晏胸、肺裡有一口不平的悶氣來來回回流竄,仰瞪著暗淡的月娘,兀自怨起這段無端再續的孽緣。半晌,她還是認了命,強提了口氣回了他的呼喚。
「別叫了,我就在這兒啊!」他總可以給她幾分鐘的時間喘口氣吧。
赫森是聽見了這兩句嘀咕,但只是隱隱約約的聽得不是很清楚,不行,非得要聽到小晏明亮的答聲,他才能安心。
「小、晏……」
無力的扁著嘴,姜晏很想哭,怎麼會讓她遇見這種不達目的絕不甘休的死腦筋呢?從那麼高的地方跌下來,她是很高興他們兩個幸運的有籐蔓止住了墜勢,才沒有陷入昏迷不醒中,但是,這麼羅囉唆竣,他不累呀?
「小……晏……晏……」
「你省點力氣好嗎?」都是一起摔下來的,她就不信她傷得連手都不能抬,他會沒事?「我已經應聲了,你想要我拚死給你大聲嚷嚷呀。」領悟到他會做什麼蠢事——不甘心的爬過來,她心口驀緊,忙不迭地再提起一口氣來。「效,我很好啦,你別亂動好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