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嗯。」
「今天下午是你爸爸送你到車站的吧」大概是女兒一上車,葛耀雄的電話就來了,只可惜,她剛好拿著幾袋垃圾衝出去追垃圾車,沒接到電話,待回到家只聽見答錄機裡的留言。
「是呀。
「今天坐車的人多不多?
「還好。
「幸好先買了預售票,要不然多可憐哪,得一路站到台北來,等到了台北,腳都站斷了。坐了一下午的車,累了吧?」嘴裡嘰嘰喳喳,呂秀瑗親親熱熱的揪著葛文潼的手臂直往樓上走。「我早就幫你準備好房間了,上去看看喜不喜歡,缺什麼再跟韓媽媽說,改明兒個咱們一塊兒上街去買。」
「已經很好了」她小聲應著,有些不太能接受這麼熱情的招呼。
「你都還沒育到房間呢!』」
「呵。
「如果有什麼不滿意的,你可要老實跟我說,別客氣呀。」
「噢。』
「你韓伯伯再一會兒就回來了,他下了班都會盡快趕回來,但阿清跟阿臨那兩個無頭神是不到天黑就絕不會回家的……噴,我忘了你不認識他們,阿清是我兒子,他比你大上幾歲,還在念研究所,阿臨就比你小,小個一歲吧,她是我的小女兒,明年就要參加聯考了,到時候看看你有什麼經驗談還可以傳授她一、兩招。」
「……兩個?」連喘口氣的時間都沒有,呂秀瑗連珠炮般的話擾得她有幾秒的茫然,但,心情卻奇異的清爽。
媽媽真的沒騙她,韓媽媽的人很好,好得竟能在短短的十幾分鐘裡就卸去了她胸口的不安。
「什麼兩個?」
『韓媽媽有兩個小孩?」習慣了沉著嗓音說話,即使是面對熱情洋溢的韓媽媽,一時片刻,陰沉沉的語調還是揚不起來。
「喝,你媽沒跟你提過我的事嗎?」呂秀瑗嘖了嘖。「我呀,大學一畢業就嫁人了,第二年就生了阿清那毛孩子,然後隔了好幾年又才生了阿臨那丫頭,身體不好,沒能生太多。但,幸好就只生了這兩個孩子,要不然遲早會被他們氣死!』」雖然嘴裡是嫌棄,但她那笑咪咪的柔媚神情教人捨不得移開視線。「你不知道啦,那可兄妹感情雖然好,可一鬥起來就沒完沒了,偏常常都吵來吵去的,煩死人了。」
「是嗎?」葛文潼淺笑著。
真的是……家,一個甜蜜的家庭,同是一家人的溫馨感覺在韓媽媽帶著笑意的數落敘述中,給流洩得淋漓盡致又誘人心生渴慕。
或許,是她個人的問題吧?在自個兒的家裡,也同樣是有著類似的爭吵與煩擾,也流露著相仿的親情與愛。但,每每她就只是杯在一旁看著家人笑鬧嘻吵,滿心羨慕,卻無法讓自己自然而然的融入其中。
大概是因為……對他們來說,終究是個外人吧?
「唉,看我真是老糊塗,都說你累了,還在這裡拖著你拉雜這些廢話!快快快,去洗把臉,休息一下。」
「我不累。』」
「那也得先休息一下呀,這若換了是我啊,坐一下午的車,一把老骨頭早就給顛垮了。』」見葛文潼清清淡淡的回了她一笑,抑不住心憐的,她伸手撫了撫那清湯掛面的軟順髮絲,「我做晚飯的時候,你要不要瞇一下?」
「不用了,我可以幫忙做晚飯。」若真的要在這兒賴下來,她得找盡機會回饋韓家的恩澤。
就她所知,媽媽本意是要貼補一些食宿費用給韓媽媽,但韓媽媽堅持不收,還氣嘟嘟的嚷了一大堆的交情論。所以,即使他們的付出都是心甘情願,她也不希望自己欠了一堆人情債。
「真的?」葛文漳的體貼與高度配合讓呂秀瑗眉開眼笑。「女兒就是女兒,再怎麼說都比較貼心,我們家阿臨人雖然還算機伶,卻是徹底的廚房小白癡一個,叫她洗個碗盤,她會摔得滿屋子碗盤碎片,笨手笨腳的。」更別提阿清那嗆小子,要他洗個碗盤,還不如叫他脫光衣服去橫越太平洋哩。
「她年紀還小吧。』」
「你也別替她幫腔了,自己的女兒有幾兩重,我還會不知道嗎?」但葛文潼的善解人意真的很讓她打心底覺得舒坦。「真的不休息一下?」玉鈴怎麼會覺得這個小丫頭陰沉呢?她只不過是需要有人在一旁誘導出熱情罷了。
微勾起唇,葛文潼搖了搖頭。
「太好了!那這麼辦吧,你先在房裡把行李整理一下。』」停在一扇上頭掛著hellokitty小鈴鐺的門前,她拍了拍葛文潼的手,興高采烈的比了比走道盡頭的浴室。「洗手間是最後那間,下樓前先洗把臉、去去塵,我在樓下等你。」
「好
「我先替你搾杯果汁。」
「謝謝韓媽媽。」
「啐!謝什麼謝,就說別那麼客氣了嘛,又不是外人!」忍不住,她又捏了捏葛文潼略顯蒼白的頰。「真不知道你媽是怎麼養兒養女的,你那兩個弟弟我都嫌瘦了,沒想到你這丫頭比他們還瘦上一圈。嘖!看看好了,等你住進來後,韓媽媽一定會將你養得白白胖胖的。」
將她養得白白胖胖的?
剎那間,葛文潼的眼眶又泛起了暖烘烘的熱氣。
不到兩個小時,呂秀瑗暗自誇讚著自己的成功。
雖尚未誘出小潼拉雜碎嘴的潛能,但,好歹那清冷的白皙臉龐總算偶爾也會在不知不覺中泛起淺淺的微笑。別看小潼冷雖冷,但笑起來還挺教人順眼的,就只巴著小潼在未來日子裡,時時刻刻都懂得笑。
可來日方長,她才不會急於這一時哩!
『啊,小潼,你先將這些乾毛巾放進洗手間好嗎?」不經心的瞧見了牆上的時鐘,呂秀瑗捧起擱在台上的毛巾,順口吩咐著。「待會兒他們兄妹倆一回來,鬧烘烘的,就什麼事都別做了。」
「嗯。」乖順的接過呂秀瑗手中剛折好的一疊乾爽毛巾,葛文潼悄聲走進那間靠近走道的洗手間。
她才走進洗手間不到一分鐘,沒上鎖的大門「砰!」一聲的被打開來了。
「我回來了!
這個聲音高亢的宣告來得突然,而且一進門就似乎將屋子裡的冷清氣氛給炒得火熱。
毛巾才剛放在架上,聞言,葛文潼手一僵。這是……是…··,聽那年輕又有朝氣的聲音……現在回來的人,是……韓家的大兒子?
老天爺,這會兒韓媽媽的家人開始一個個回巢了,現在是兒子,待會兒是丈夫,再來就是寶貝女兒,那她……心亂糟糟的,像有萬蟻鑽動;天哪,韓家的人接二連三的回來了,他們能接受她嗎?像韓媽媽一樣的接受她?
停不下來的活動陽光一路漫繞到二樓、三樓,燥熱的氣啟、隨之捲進了三樓的某一間房,然後,又咚咚咚咚咚咚的往一樓沖,片刻也不停歇。
「媽?」
「我在廚房啦。
『有什麼超級冰又超級涼的飲料?」乒乒乓乓的聲響隨著腳步聲撤向廚房。「我快渴死了。」
「你自己不會去翻冰箱!」呂秀瑗的聲音有著寵愛的嗔怪。
「噢。」連一秒的遲疑都沒有「媽,我要喝舒跑。」
「就說你自己不會…」
「謝謝老媽!』蓄滿朝陽的聲音十足的狗腿。靜默的縮在洗手間裡發愣,葛文潼猶豫著。人家母子倆在話家常,她該不該不識趣的就突然探身出去?
垂著手站在那兒,她還拿不定主意,洗手間半掩的門就被人強力的推開,有個人影閃進來。
「咦?」
「啊!」
沒料到洗手間裡有人,韓清微嚇了一跳,揪著polo衫的手卡在半空,沒被衣服遮蓋的黑眸瞪得老大,好奇又詫異的鎖在她驀然僵凝蒼白的年輕臉龐。
「你是誰?」
「我·』
「說呀,你是誰?怎麼會在我家洗手間裡I」
「我……」暗暗地連吞了好幾口口水,葛文潼被那股突然襲進來的強悍氣勢給懾住了,說不出半個字來。
「說啊!」迫害者渾然不察自己的氣焰過盛,猶自光裸著身軀逼近被害者。
「我…··哦……是……」被這陣仗駭著,葛文潼更是話都說不清楚,一心只想快快逃竄。
但,她的運道挺背的。
同樣也被嚇了一跳的她一見門突然間被推開,下意識的便已經抬腳往後一退,驚訝的眼才盯見一道身影閃進洗手間,就驀地瞧到了那朝自己逼近的人已顯露出一大截的年輕身軀,然後又是緩緩的逼進……倏然憋氣,她又不假思索的再退一步,冷不防的被橫在腿際的馬桶給絆了一下,瘦削的身子順勢斜倒在馬桶後側。
「天哪,你還好吧?」聲一揚,韓清大步跨向她,急呼呼的想將她扯起來「有沒有受傷?
「沒,沒有。』」瞥見那只朝自己伸來的手,她想也不想的便扭身一閃。
「是嗎?」望著自己撲了個空的手,韓清有那麼十秒的不悅。
幹麼呀她,躲個什麼勁哪?他不過是想幫她罷了,她有必要露出那副他是大野狼的驚駭模樣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