畢竟,她陰沉的性子至今未見開朗,說不定……韓清他愈來愈覺得自己是朽木難雕,相處困難,只是礙於兩家的情誼.說不出口罷了。
『小潼,你年紀還小,這事情個必這麼急吧?」
「我已經高中畢業了。」
「對,可是你還要念大學呀,況且,你知道自己會考取哪所學校嗎?」
「大致有個底了。」依她粗略的推算,公立的大學應該沒什麼問題。
公立大學的學費與學雜費較私校便宜一大半,只要能盡量減少求學的費用,生活費的籌措就容易得多了。說不定在自給自足的生活中游刃有餘後,還能省下一些寄回去當家用呢ˍ
「聽起來,你已經下定決心了?」不是氣,只是……唉,真拿這個沉靜卻個性執拗的女兒沒法子。
「嗯,可是,我希望能得到你跟爸的同意。」葛文潼避重就輕說道。
她心知肚明,只要媽媽這關能過,爸爸那邊就沒什麼問題了。而如果爸媽他們真的是持反對意見到底的話,她會……會繼續留在嘉義,花更多的時間與心神來說服他們。
因為,即使自小就不顯親近,他們卻始終是她的父母親;而且,也永遠是她的父母親呀!
艷紅甜美的西瓜跟豐潤多汁的三灣粗梨經葛文潼的一雙巧手漂亮的切受上盤,端放在餐桌上,但,圍坐在桌旁的五個人沒有一個伸手去拿又子,四雙錯愕又不解的眼眸全都落在同一個方向。
心平氣和,葛文撞面對著他們的注視,雖然心緒有些倉皇慌茫。但依舊是不動不移的坐在桌邊,她所沒注意到的是,自個兒擱在大腿上的雙手已經扭續成一團了。
他們為什麼都用這種不可思議的眼神瞪著她?
「什麼?」
「你說什麼『/」
四張嘴,木約而同的齊張同嚷,但,全都在輕呼著同一份驚詫,望著她的眼神寫著天方夜譚般的迷惘。
「呃,我想搬出去住。』」她鼓起勇氣重申。
「為什麼?」這回,又是四張嘴齊張,同樣的三個字脫口而出。
「『學校離這兒挺遠的··-·」
「不准!」
最響亮的第一道拒絕竟然是來自韓清。
還沒拿到半件證書,就先接到了當兵的徵召令,已經夠讓他深感挫敗了。這一分離,雖不是天涯海角,但也算得上是南北相隔,他上擔心老媽會因他的「從軍樂」而略感孤單,若小潼又在這個節骨眼上搬出去,那家裡豈不是更加冷冷清清了?
不准、不准、不准、不准,他死也不准爸媽點頭答應了小潼的請求。
除了體恤爸媽他們一定會心疼小潼出外獨居的苦處,在堅決反對之際,還存在著他的一份私心。是的,他早已釐清的私心。若小潼離開了韓家,那他的感情……不曾說出口,但並不代表他不清楚且漠視這一年多來自己的心情轉變。
對小潼,他動了心了。
說不出所以然,只知道在不知個覺中,生性冷寂又不善言詞的她就這麼盤踞在他心裡。或許,就在那年他抱著混沌恍惚中喃場囈語的她衝進醫院的那一天起吧?懷中摟緊因高燒而更顯嬌弱虛軟的身於,雙臂忽地起了顫意,胸口的地方泛著心疼,即使是手持者駕駛盤,一路上仍頻頻抬眼目後望境中注意著她的情形,每每瞧見她蒼白鐵青的臉蛋,全身便不自覺的抽起了莫名的悸痛。
她的痛苦,他竟能感問身受!
是呀,怎麼會是這樣呢?曾經,他不止問了自
已千遍、萬遍,但,仍舊是無解。只知道漸漸的、炎熱的眼神祇願盯著她的身影好轉,有意無意的找盡任何借口窩在她身邊,即使只是相對無語,他亦覺得樂在其中深感甜蜜。
至今未能將愛慕之心化為行動,是因為見她年紀尚輕,不想有太多雜事分了她讀書的專注,只盼著當她考究大學聯考後,能痛痛快快的揭露自己的心,然後,不容她掙脫逃避的一舉擄獲她的心。
這是他的計劃,也是他的願望,在等待的日子裡自己競能耐得住相思之苦,這份難能可貴的耐心也夠教人佩服了。
、如今,她卻說她想要搬離韓家,遠離他的勢力範圍…··『光想到他不在時,可能有破壞分子乘機闖入、擄獲她的心,忐忑的胸口就不禁泛起了焦迫的苦惱。
「別妄想了,就算是考上了大學,你也得住在家裡才行。」外面的世界紛亂又··…誘因繁多,她執意要出外獨居,而他又不在家,若一個不小心,他的暫時缺席說不定會延伸到永恆……「學校又不是遠在外縣市!
不,他不能允許這種後果發生、
「是呀,住在家裡,好歹我們還能常常看到你呀,」呂秀瑗整個臉都垮了。
「離學校近一點.會方便些。」她輕喃。
早該知道,想要不顫、不避、不閃、不畏的面對韓家四個人異口同聲的追問,除了要有充足的勇氣、完美無缺的理由、最佳的說服力外,最重要的是,還得要有一顆其強無比的膽子。
差一點,她就在那四雙神采相仿的黑眸凝視下慘敗、退縮了。
「我們家已經夠近了呀!」韓清第三個不依。
「呃,還得轉兩趟車。」她小聲反駁。
『那有什麼,哥從念大學開始也是成天在公車與公車間打轉呀?」直到爸替他買了輛車,這才脫離公車族的身份,就算小潼那時還沒住進來,可也應該曾聽媽說過幾回了呀?
既然總愛在生活上偷點小懶的哥哥可以辦到天天通勤,勤勞自持的小潼更應該沒有問題的,這一點,她很確信。
「對呀、對呀,還是住在家裡方便些。」見兒女都開口撐腰,呂秀瑗的語氣更具說服力了。
「我知道。
「那你還想搬出去住?」兄妹倆又異口同聲的喊了起來。
「……我怕我會體力不支。」坦白說,這是她最後的武器了。
住在韓家三年有餘,小病小痛是少見少有,再者,她的忍痛能力無常人所及,能讓她呻吟出聲更是難得。但重感冒卻犯過三、兩回,一染了寒病,完全就像個活死人似的折騰自己,也拖累了韓媽媽一家人,再加上長年進補卻總是瘦巴巴的體型,韓家人都當她是一身病骨,捱不得任何苦難似的。
葛文潼押了重注,成不成全在這一擊。而韓家四個人聞言,你望望我,我瞧瞧你,皆俱無言。
怎辦,她說的是實話啊!
「到時候真不行……再來打算也還不遲呀?韓清猶做掙扎。
明知道小憧的這個理由強而有力,可就是無法眼睜睜的放她單飛。老天,教他怎麼放手、松心呢!
「是呀,如果到時候真的吃不消,阿清偶爾還能開車接送……呢……」
「媽,你忘了哥已經畢業了,而且再過幾天就要去當兵了?」心知肚明大勢底定,韓臨的眉眼塌著,向來愛笑的眸中逐漸霧起了水氣。
「真討厭,你什麼時候不去當兵,這種要命的時刻跑去報效國家!」肩一垂,呂秀瑗想也不想的將怨氣都丟到兒子塌得更難看的臉上。
這會兒,兒子該報效的是自個兒家才是呀。國家又沒啥大難臨頭,可這個家卻像是……像是……像是要散了似的。
「『媽,我也不想這樣呀。』」韓清滿肚子大便。
「韓媽媽,你們別惱。』」眼見他們一個個如敗兵之將的愁眉苦臉,她沒有得償所願的愉悅,反而像是某些東西,很重要的一些感覺,在剎那間被狠狠的自體內抽離。不想走,但又不能不走,或許,連老天爺都贊成她離開韓家吧?「即使沒住在這兒,我們還是可以見面呀。」
「小潼!」只念著她的名字,呂秀瑗的眼眶就紅了。
小撞她這一走,他們就再難見她回到韓家長住了。不知怎地,她心中浮起了這麼個教人傷心的想法。
「偶爾我還是可以回這裡住個幾天呀,對不對?」她安慰著呂秀援。「只要你們還歡迎我。
「歡迎?!」聞言,呂秀瑗不禁微僵了身子。
為什麼小潼要用這麼疏離客氣的字眼呢!為什麼?
「你說的那是什麼話嘛,你早已經是家裡的一分子了呀!」撲上去,韓臨緊緊的攬著葛文潼的脖子,暗暗的將眼淚揉進葛文潼的頸窩,」『怎辦,我已經開始想你了。
「謝謝你們。」環視著四雙從頭到尾部鎖定在自己身上的眼,忍不住的,酸楚的苦澀自鼻心染向眼眶。
生平第一遭,她知道自己原來也是這麼狠心的人。
第五章
這其中有鬼。
小潼突然說要搬出去,這其中絕絕對對是有問題2
心中的困惑與不解愈來愈濃烈,也足足糾纏了呂秀瑗一個月。除了小潼不由人勸阻的退宿決心外,還有幾件事情也挺讓人費疑猜。
不想不疑,愈想就愈覺得可疑。
先說起租屋事件好了,不想涉世未深的小潼自個兒看屋這人蒙騙,她自告奮勇的想陪著四下看房子,小潼只是笑笑,說托同學留意了,可一點也不見積極,像是打住了搬出去住的念頭,她正暗自竊喜看呢,誰知道幾天後,說是住處找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