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韋巽?」
「許平渥?!」
許平渥看不見他,但聽得出來韋巽很吃驚會接到他的電話。
「你什麼時候回來?」
韋巽不假思索地說出時間,可即使是在睡夢中被吵醒,向來機敏的腦子也立即捕捉到重點。「小宥呢?」
「她現在沒事了。」
聞言,韋巽的心一凜,連聲音都變了。
「現在?!你把話說清楚一點!」
「她現在沒事了。」許平渥重複著這句話。
「小宥怎麼了?!」
「她……出了點事情,雖然已經脫離險境,可是還沒有醒過來……」
許平渥沒說完,韋巽已經聽不進去,用肩膀夾著話筒,隱約中,許平渥聽到衣櫥及抽屜被猛然開啟的聲響。
「我立刻趕回來。」
面對他的急切,許平渥沉默以對,也沒阻止韋巽的歸心似箭,因為今天若換成是他,就算是要買,他也會買一架飛機直接飛回台灣。
「到了機場,我再通知你。」
「好。」悵然於心,許平渥怔怔的收線。
是該說出一切的時候了,就讓一切的一切攤開,然後塵歸塵,土歸土……
???
當昏迷數日的孫心宥醒來時,極巧合地,已經回到台灣,守了她一夜的韋巽才剛拖著疲憊的身軀離開病房去買杯熱咖啡,所以她虛弱的眼眸一睜開,看到的是一臉悔恨的許平渥。
乏力地歎口氣,她感覺自己的手被他緊緊地握著不放,勉強地伸舌潤潤乾涸的唇瓣,未張口,他已經輕輕地道出歉意。
「對不起!」
她一怔。
「為什麼這麼說?」她才將疑惑脫口後,就深受喉嚨缺水的痛苦所困惑。「我昏睡多久?」不必費神去檢視,就知道身上的傷處不少,因為全身上下都抽著差點叫她唉出聲音的痛意。
自樓上摔下來,沒死,是她福大命大,她該慶幸了!
見狀,他小心翼翼的將沾了開水的棉花棒輕沾在她的唇上。
「將近四天。」輕聲吁氣,許平渥眼帶自責地凝望她。「我一直沒告訴你,其實韋巽曾經來找過我。」
「他?」聞言,她又愣住。「什麼時候?」
「就在婚禮的前一天,他找上我,要我放過你。」唇一勾,他笑得極苦澀。「他甚至提出高一倍的收購金,要我讓出井旺的股權,還有你。」
「什麼?」她輕喘起氣。
在還不知道她就是孫似錦時,向來公私分明的他已經為她破了例?不是為了孫似錦,而是為了孫心宥?!
驀地,兩行清淚潸潸淌下她失了血色的粉頰。
「是我的自私,在當時,只以為一場婚禮是最好,也是最佳粉飾太平的方法,一心只想要留住你,所以我拒絕他的要求。」
「你……」
「你會怨我嗎?」
「不,怎麼會呢?」即使真有怨,也在他這段日子來對她的疼寵中煙消雲散了,只是……「平渥,我好想他。」若她躺了四天,這也代表,至少還要再兩天才能看到他。
「他應該已經回來了。」
「還要兩天。」她以為他說的是距韋巽預定回台灣的日子。
許平渥沒急著糾正她的相思成災,眉毛輕聳,他只想把握時間再多跟她聊幾句話。
「你該知道,無論你是誰,他都很愛你。」
「嗯。」眼裡噙著淚,她輕點點頭。
早在她踏入地獄的那一天,她也同時嘗到飛進天堂的滋味;因為無論她是孫似錦或是孫心宥,韋巽對她的愛都未曾改變過。
「別怪我的自私。」
「我想,沒有任何一個女人會埋怨像你對我這樣好的男人。」
捧起她的手,他笑了,將唇輕輕地貼上她那白皙的手背,未語,一滴清淚自他低垂的眼臉跌落,在她透著青筋的肌膚上滲出圓形的濕濡。
「平渥?」他的淚水勾出她的驚詫與緊張。
「他應該就在外頭了。」
「平渥?」心中猛地抽起輕懼,孫心宥憂仲的眼緊鎖在他的臉。「怎麼了?」
他沒有回應她的狐疑,傾身,在她唇上留下心中的不捨,待直起腰時,只見他笑得坦然且無牽無掛。
「韋巽昨天就趕回來了,跟我一塊兒陪了你一個晚上。」
「他回來了?」滿腔的驚喜只浮現一秒,就被他臉上的笑意給沖淡,尤其見他似乎要離開病房,「你要去哪裡?」她心裡不安極了。
平渥笑得好怪異,認識他的這些日子裡,從沒見過他笑得這麼讓人心驚膽戰!
「你要我留下來當電燈泡?」
「我……」
「況且,我還有事情要辦呢。」拉開門,他不是太意外的瞪著倚在牆壁把玩手中空杯的韋巽,揚起眉梢,他對韋巽輕點著下頷,再回首對她望去一眼,眼神微黯。
「平渥!」
「安心的養傷,別亂想。」忍不住開口叮嚀她的不安,就在與韋巽錯身的剎那,他輕聲說道:「替我好好照顧她。」
韋巽愣了愣,停住步子,猜疑的眼神盯著他瞧。
「當初,不該強跟你搶著當她的守護者,是我失職了。」許平渥悵然地瞇起後悔的黑眸。「幸好還來得及糾正錯誤。」
「許平渥?」他的語氣勾出他心中的警戒。
「進去陪小宥吧。」而他,也有事情等著去解決。
的確,任何事情都比不上他得親眼看著小宥是否無恙更重要,再瞟了他一眼,韋巽沒有半絲遲疑的踏進病房,門在身後闔上時,他的腦子裡只幽幽的浮起一個念頭。
過幾天,得好好的跟許平渥談一談!
???
隔著淚眸,相愛的兩人四目相望,卻是無語。
一個敞開心懷的晚上,兩個只有七分熟的男人伴著心繫的女人,許平渥將事情源源本本的對韋巽說了,他心驚、心震,卻也心疼不已。
他沒開口問她孩子的事,她也沒主動提,最後他終於捺不住心中的渴望,彎身將她扶起,輕柔的擁她入懷。
「我好累。」
「嗯。」細碎親密的吻落在她的額上、唇上,他喟然一歎,「我知道。」
他有好多好多的話想問她、想對她說,可是她累了!
無妨,反正以後有的是時間。
???
神情輕凜著肅氣,許平渥只在賴裕良上車時瞥了他一眼,然後再也沒有望向他,雙手穩穩的駕控方向盤,直朝路的盡頭開去。
「怎麼不開口說話?」問了大半天,賴裕良捺不住性子地開口質問。「你不是說有話要跟我談一談?」
許平渥沒有吭氣。
「小許?」
幾不可感的輕喟一聲,許平渥仍舊是沉默以對。
「小許?」
「你想聽什麼?」終於,他回應賴裕良越來越緊張的詢問。
「咦,怎麼是我想聽什麼?不是你找我談事情嗎?」眉心深鎖,他略帶不安的咳了咳。「還有,我們要去哪裡?」
像是沒聽到他的話,許平渥又陷入教他不安的沉默思索中。
「小許……」
這回,不待他半帶憤慨的將話說完,許平渥的話就陰幽幽的說出口。
「小宥為什麼會摔下樓?」
「赫!」
「為什麼?」
「不……不……不是都跟你說了嗎?是她自己不小心的。」因為心虛,賴裕良應得有點吞吞吐吐。
「是嗎?」
「幹麼用那種口氣說話?本來就是她自己不小心摔下去的,又不是我將她推下去的。」
「是嗎?」
「不信就算了,拉倒!」臭著臉,賴裕良望向窗外,賭氣不去看許平渥。
「真是這樣?」他輕歎著,稍稍加重腳力踩著油門。
的確,這次他無法再相信裕良的辯解了。
如果小宥在摔下樓之前沒有尖著嗓子、神情驚惶地喊他,他或許會相信裕良的話;但,偏他這麼湊巧的聽見她的呼叫,瞥見她駭怕的神情,更在她落地後隨即看到裕良探出窗外的臉上滿是慌張與驚恐……一加一或許不絕對等於二,但,也一定相距不遠。
小宥是個藏不住心事的女人,縱使他開口詢問,心地善良的她也絕不會將事情的真相給供出來;但,她昏迷的幾天裡,曾輕囈出對裕良的恐懼與憎厭,這其中必定大有文章。
於是他心中起了疑,第一次深入查了裕良的底細,這才徹底了悟自己究竟有多錯愛他!
更慘的是,即使是探清裕良的劣根性,對他的愛卻壓根就無法回頭了!
「我真的沒對她怎麼樣?」照舊,賴裕良矢口否認自己幹了什麼壞事。「大概是她看到你回來了,才會不小心翻下窗台。」
「是嗎?」
許平渥異於以往的祥和反應教賴裕良的心惶惶不安,眼看著車子早已遠離台北市,這會兒正沿著臨海的道路向前急馳,偷瞄他一眼,他又清清喉嚨,小心翼翼地問:「小許,我們要去哪裡?」
「去一個不會再有人打擾我們的地方。」
聽他說得極為詭異,還有自上車後始終無波無濤的言行舉止,當下,賴裕良頭皮一個緊麻,下意識地緊扳著車門,驚駭地發現車門竟然被鎖死了!他將身子一轉,死瞪著面無表情瞧著前方的許平渥。
「小許,你究竟要載我去哪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