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噢。」
「趁熱喝呀。」
「嗯。」
香醇的熱巧克力往孫心宥的桌前一擺,她情不自禁的湊近,深嗅著熱巧克力甜膩的氣味,下意識地伸手環握住熱燙的杯沿,再瞥向他。
「你怎麼知道我在這裡?」
「開車經過,碰巧看到你坐在這裡發呆。」比了比落地窗,許平渥笑得有點得意。「我們這算是有緣吧!」
「有緣?」如果不是因為精神不佳,她倒差一點就要笑出來了。「唉,最好別是一段孽緣!」她下意識地歎起嘀咕。
「呸,烏鴉嘴。」
「忠言逆耳。」
「你這是忠言嗎?」他瞪了她一眼。「喝你的熱巧克力吧,免得放涼了又要讓我心疼一次。」
聽出他的數落裡沒有惡意,勉強給了他一個笑,孫心宥輕啜著熱燙的飲料,略帶恍惚的看著他狼吞虎嚥她之前點的美食。
大概是過了午飯時間,客人不多,廚師便可以專心的應付區區一客牛排,沒多久,只見動作迅速又優美的女侍者端著嘶嘶作響的牛排出現,將瓷盤往他桌前一擱,朝他粲然一笑,扭著豐臀走人。
而他,如老僧坐定般,連望也沒多朝那副挑逗的身軀多望一眼,像小狗子般頂高鼻樑,將食物的香氣長長地吸進胸肺,興致勃勃地舉起刀叉開始享受美食。
「美食當前,才發覺真的是餓死了!」大啖著柔嫩的牛排,許平渥一臉滿足。
孫心宥的心緒沒他這般優閒,也不及他的平靜,因為才剛端上來的牛排味道讓她的胃起了不舒服的翻滾。
好噁心!
她好想吐!
第六章
「好吃!」許平渥又塞了滿口的肉。「你要不要來一口?」
「不……」孫心宥咬牙拒絕。
很少看到男人的吃相像他這般優雅,明明是大口嚼咽,卻不會引人側目或是憎嫌,但她的胃好難過,像是從裡到外被人翻了一層又一層……好噁心!
「放心啦,我沒有B型肝炎,請你吃一口肉。」
「不要!」
這下子,他總算是聽出她的不對勁了。
「你……」他停住切牛排的動作,皺起眉峰,關心的望著她倏然慘變的神色。「你還好吧?」
不好,她不好極了!
她想吐,真的好想吐!
「呃,你知道嗎,你的臉色很難看哩。」她怎麼突然變臉了呢?「我什麼話都沒說呀,只不過是問你要不要吃塊肉……」
肉!
這個字像催化劑,狠狠戳開她翻滾不休的胃。
「我……」捂著嘴,孫心宥連第二個字都來不及脫口而出,就再也忍不住地起身衝向餐廳的洗手間。
就在最後一秒,她堪堪地將胃裡的東西全都吐進馬桶裡,她整個人虛脫的趴在馬桶上,欲哭無淚。
才一個多月呀,怎麼會?身體怎麼會這麼快就有變化?!
還想瞞人?瞞誰呀?任何一個有眼睛的人都看得出來她完蛋了!
孫心宥在洗手間磨蹭了幾分鐘,不斷用冷水潑著泛滿憂愁的臉,可一挺直腰桿子,又對上鏡子裡那張修不忍睹的臉孔,怔了怔,她不假思索地舉起手來用力地捏著自己的臉頰。
「噢,好痛!」不知怎地,胸口突然湧起狂笑一場的衝動。
而她也真的笑了起來,只是待笑聲稍歇,她才赫然察覺自己又是淚流滿面……唉,這又是何苦呢!
垂首走到門邊,將輕顫著哆嗦的手搭在門把上,長長的往胸口吸足了氣,不允許自己從洗手間一路哭到許平渥跟前……但,回到桌旁,只見桌上除了她的熱巧克力外,就只有兩杯水。
「你是吃完了?還是叫人收走了?」是細心的他看出她的不對勁嗎?她哽咽著氣問。
慘,她又想哭了!
「不餓了。」
「可是你不是還沒吃飯?」就在幾分鐘前,他還一副餓死鬼投胎的樣子,怎麼可能在眨眼間便了無食慾?
「我想吃的東西,你受不了那個味道,而我也不忍心眼睜睜的看你在我每吃一口肉時便直往洗手間裡沖……沒關係啦,餓個一餐死不了人的,你不要一副罪大惡極的樣子好嗎?」
「其實……大概是這幾天都失眠,所以精神不好,食慾也不振。」她胡亂地替自己的反常找了個不成氣候的理由。
但,精明的許平渥壓根不信她的支支吾吾。
疑心既然,他也不管是不是侵犯到他人隱私,見她低吁著氣坐進舒服的沙發椅裡,他探問:「孫心宥,你是吃壞了肚子嗎?」
「嗯……」
見她應得吞吞吐吐,這讓他更確定有事發生了。
「我記得你的腸胃沒有這麼不堪一擊呀!」
「呵呵。」有嗎?他這麼瞭解她的身體狀況呀?苦著臉,她但笑不語。
少說少錯,在還沒有理清紊亂的思緒及擬定一條出路之前,她只希望能瞞就瞞,不讓任何人瞧出些許端倪。
「最近,你吃得好嗎?」
他這話是什麼意思?怪異的瞪了他一眼,孫心宥點點頭。
「呃,吃得很好,好極了呀。」
「這事他知道了嗎?」
「許平渥?!」她一驚。他為什麼問出這麼突兀的問題?
見驚詫的她一臉的為難及尷尬,許平渥立即瞭然於心。
「是他的吧?」
聞言,孫心宥驀然凜住全身的氣息,神情慌亂且忐忑的瞪著他……他該不會是看出了什麼吧?
「你、你究竟在說什麼?」
「那麼驚訝?」搔了搔腦勺,他努唇再問:「或者,我該先這麼問,你們之間進行得很順利吧?」
「你……你在說誰呀?」
「韋巽哪!」
她猛地倒抽一口氣。
「你怎麼……怎麼會知道?」真的是大吃一驚。
雖然她跟韋巽的交往不是刻意隱藏的秘密,可也沒有大肆渲染,她不曾向家人以外的人提過韋巽的事,也相信行事向來神秘的韋巽不是大嘴巴,似乎兩人都很有默契的低調處理,可怎麼許平渥會知道呢?
「算我的眼睛比較利,也大概是我有一個只要稍有端倪便嗅得出什麼的狗鼻子,而不巧,跟你吃了幾頓飯下來,就被我挖掘到那麼點蛛絲馬跡。」頓了幾秒,許平渥擰眉沉聲問道:「他願意負責任嗎?」
「什麼責任?」她仍舊是矢口否認。
但,他不讓她逃避事實。
「你懷孕了。」
「我……」本想咬牙否認到底,可一接觸到他瞭然的眼神,她便挫敗的歎起氣來。「奇怪,你們似乎都在我身邊安插了眼線,怎麼我全都不知道呢!」連懷孕這檔子事也是她這個當事人在上午去醫院檢驗時,才證實自己的猜測。
可他只要一眼,就瞧出她的不對勁!
「就說我有個狗鼻子嘛,什麼鹹濕八卦都難逃我的流言法網,所以你就說了吧。」
「說什麼?」
「咦,還能說什麼?你跟他,還有孩子的事呀。」
「你猜的沒錯,我的確是懷孕了。」垂下眼臉,孫心宥喟然承認。
在震驚過後,她胡亂的想了許多解決方法,但,所有在腦子裡出現過的後路,沒有墮胎這一條路,所以除非她挺著個大肚子遠走他鄉,過著孤獨且與世隔絕的生活,否則再過兩三個月,突起的肚皮也絕對瞞不了任何人的眼睛。
「韋巽會負這個責任嗎?」
「不。」
不?!
剎那間,許平渥炯亮的精眸一瞪,不由自主地揚起聲音喝問:「他不肯負責?」
「噓!」橫了他一眼,她略帶氣憤的瞟著週遭的客人,忍不住又將怒眼橫向他。「要不要我請幾個記者來陪你聊聊?」
「咳咳,算我失態。」
「很高興你能認錯。」她不想這麼凶巴巴的,可是她心情糟透了,沒情緒扮識大體的大家閨秀。
「凶女人。」說歸說,許平渥卻是一副毫無愧疚的神情,還自她桌上搶來那杯已變溫的巧克力,大飲了幾口,才又再問:「他怎麼說?」
「他?我……我不知道!」
「不知道?」他怪腔怪調的又揚起嗓門。
怒橫他一眼,孫心宥直接將腳尖一挺,踢他個措手不及。
「哎唷!」
「會痛嗎?」
「廢話。」歎了口氣,他忍不住埋怨,「你怎麼這麼恰!」
「這叫咎由自取。」臭著臉,她也怨回去。
她向來秉持著與人和平相處,但並不是沒脾氣,只要任何人惹毛她,她依舊會毫無顧慮的反擊,甚至是卯起性子來動手動腳也在所不惜;可韋巽不同,不知怎地,她就是無法對他硬下心腸。
即使是在她還不知道他就是當年那個大哥哥時,她就已經不由自主地對他另眼相看了。
「我已經說過,算我失態,還踢我?」睨了睨她那張失血臉龐,他拉回話題,「能告訴我,韋巽他怎麼看待這件事!」
「我不知道。」
「不知道?你這是在搪塞我嗎?」他的口氣重了些。「什麼叫不知道?他又不是未成年,要不要負責任,一句話就行了!」
想不到韋巽會是這種人,原以為他是個不錯的人……啐,或許,他錯看了!
「這不是韋巽的錯。」見他誤會韋巽,她顰眉道。「我還沒決定要不要讓他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