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有沒有什麼話要跟我說?」該來的就讓它來吧,若是事實,就代表她避也避不了。
「什麼?」這麼沒頭沒腦的問題教他一愣。「我要跟你說什麼?」打了一場架,心情好不到一分鐘,就陡然直落進更加陰鷙深沉的谷底。
怪來怪去,還不都是她那雙沒流淚卻淚意盎然的丹鳳眼害的!
「你不想跟我談談瓊安的事?」
「瓊安?」弓起眉,田沐山重複著她的話。「瓊安怎麼了?」
「她沒怎麼了,可是,她對你來說,很重要?」
「對我來說……」只一秒,他立刻了了她的意思。「噢,閉嘴!」什麼跟什麼嘛,他跟瓊安?
啐,阿葆怎麼會有這麼荒謬到極點的念頭?!
「為什麼要我閉嘴?因為她在你的心裡確實極有份量?」
「狗屎,對我來說,她只是你的室友,一個再普通不過的女性朋友,如此罷了。」
「睜眼說瞎話!」
車速在瞬間加倍疾駛,卻又立即地被他降緩車速。他沒忘記她也坐在車上,安全第一。
「你這話是什麼意思?」怒抽著氣,田沐山斥道。「你在指控我什麼?」
「何須我出言指控?在酒吧時,你的行為已經說明一切。」死寂的嗓音透出濃濃的疲憊,悄然伸展的手心隔著皮料輕覆上那個戒指盒。
「拜託你好不好,我只是看不過去她被人纏上,好心替她出頭而已。」還在酒吧時,見她的神情難看到教人心驚膽寒,他便知道自己有難。
卻不料,竟是這麼天大的誤會!
「若要替她出頭,當時還有克裡斯在呀。」虔素葆幽幽的開口反駁他。
田沐山知道她沒說錯,當時克裡斯也在場,真要說在那種狀況下誰最有資格開打,也絕不會是他。但,就是因為積了整晚的不爽,他一心只想著找些事情做,哪顧慮得了這麼多呀?
「瓊安是個弱女子,而克裡斯的拳腳功夫也不怎麼樣,對方人多,不幫幫忙,難不成見他們被人喊打喊罵呀?」
「但是你知道對方有四個人嗎?」她清幽的嗓子變得沙啞。
「你以為我打不過那幾個孬種?」
「不,我沒有以為你打不過他們,我只以為,你應該不會那麼放心地讓其中一個來偷襲我。」一字一句,她講得心酸又沉痛。
沒錯,當時一場混戰,他左一拳、右一腳地堵上其中的兩、三個傢伙,但有個漏網之魚乘機竄向她,甚至連個招呼都沒打,不由分說地就拿拳頭賞她,若不是她反應夠快,這會兒躺在地板上哀號的絕對會多她一個。
反正他們是同一國的,打不贏男的,揍女的幾拳也算是撈個本吧。或許那個不要臉的漏網之魚的心裡是這麼盤算。
以一敵四,不容易,她不怪他在臨危中伸不出援手,可是三番兩次地自眼角看到他不時騰空去護衛瓊安……
聞言,田沐山盛怒的神情立即起了帶著愧意的狼狽。
「我剛開始真的沒注意到那傢伙竟然小人到去偷襲你。」
剛開始?是呀,大概誰也沒料到那麼大個兒的一個男人出來混,竟無恥到挑中身材遠不及他的她為過招對手,事出突然,怨不得任何人,可是,她在乎的是當他看見有人攻擊她時,他竟可以放任她自求多福且幾近是視而不見這件事。
「然後?」她不許自己退縮的執意索討他的真心話。
「你的功夫不弱,應該可以照顧自己。」即使是實話,他也說得心虛不已。
雖然,在發現情況不對後,他曾考慮過要抽身過去幫她,卻在瞄見對方出手時的動作便判斷她應該是勝券在握……不,無論如何找盡任何理由也是枉然,是他的不該,都是他的錯。
可他的話像把鋒利無比的手術刀,將虔素葆以為早已痊癒的傷口劃破、扯爛。
瓊安是弱女子,所以他得出手幫她、時時將她護在身後;那,練了健身搏擊後,她的身手已不弱,算得上是強者,是否她與人有爭執,他就不必幫她?
因為,她可以保護自己?
恍惚中,見他駛向他的住處。
「送我回去好嗎?我想靜一靜。」
「今天晚上住我那兒。」
「不要,我想回去。」見他彷彿妥協般的微啟唇,她歎道:「我想一個人靜靜。」
「你又哪根筋扭不正?」怒氣未消,見她又弓起愁眉,田沐山不自覺地朝天翻翻白眼,心中頓然不捨又無奈。「老是胡思亂想些有的沒的,遲早會發瘋。」
「真是我胡思亂想嗎?」
「你要我怎麼說才肯相信?因為她是你的室友,所以我才會替她出頭,除此之外,她什麼也不是。」他解釋得咬牙切齒,不是氣她,是氣自己。
奇怪,幹麼不坦白告訴她,是因為他心情不好,所以才藉機挑起戰火,而那四個人對瓊安的糾纏只是導火線?
他幹麼不老實說?他幹麼不乾脆將發飆的原因告訴她……
「是不是我每個朋友遇到事情,你都會替她們出頭?」她又提出新問題。
惱人又無聊到他不想、不願,甚至不屑回答的爛問題!
「算啦、算啦,我送你回去。」今天,他沒精神抽絲剝繭的解決問題。
「可是……」欲言又止,片刻,她終於吞回直搗黃龍的決心。
當真是將他愛入骨,原以為可以毫無困難的問出癥結,再灑脫的面對顯而易見的結局……這次,不能,她做不到。
她無法在與他面對面時,親耳聽到類似吳銘方曾說出的決裂。
等了半天,沒聽到她說出想說的話,斜睨她一眼,田沐山伸手想握住她擱在腿上的手,卻見她低吸口氣,猛地將手縮進身後,不給握,他的神情倏地黑沉一片。
「你不是有話要說?」
「我……沒有,沒有話說。」差一點,她在他略帶不耐煩的注視下痛哭失聲。
能說什麼?答案不是幾乎呼之欲出?她似乎又輸一次。
只不過,這回她不但是輸了感情、輸了身子,甚至她連心都已經通盤輸進去。
「幹麼這樣?有事就直接講出來呀。」分明就是有心事,還支支吾吾,惹得他心情亂成一團。
「累了一天,我只是想能一個人靜靜……」
此刻,她終於證實一件事,以前對吳銘方的愛並不是真愛,否則當他說出傷害她的話時,她只有憤慨、沒有傷心,甚至在臨走前狠得下心對他拳打腳踢;而如今面對不同的男人……她全都做不到!
「隨你。」哼!
「你別生氣,我真的是好累、好累……」
「就說隨你,你解釋這麼多做什麼?」握著方向盤的手背青筋怒凸,說明他的心情究竟有多糟。「現在,我也懶得跟你說太多。」
他現在的EQ差得連自己都看不順眼,再爭執下去,怕會無心的說些什麼不中聽的話惹她傷心,他會恨死自己。最近,她的情緒夠奇怪、夠教人捉摸不定。
得了,今天就此打住吧,等睡一覺,神智恢復正常,天大的事情也好解決。
第十章
「學妹,怎麼不開燈?」
「沒什麼,在想一些事情而已。」
「想什麼事情需要在這麼詭異的氣氛下進行?」啪一聲,元慎頡將室內的燈打亮,驚見她一臉的慘白,嚇一跳。「天哪,你是怎麼搞的?」
「我?」
「你是生病了?怎麼臉色那麼難看?」
「噢,大姨媽來了,缺血缺精神。」僵直著眼,虔素葆懶聲應著。「倒是你,怎麼忽然跑來看我?」
「閒閒沒事做嘛,又剛好在這附近,就過來探訪你嘍。」
嗤,鬼才相信他的「順道探訪」。
「瓊安通知你的?」
瓊安不愧是資訊系的高材生,就算不清楚她的情緒變化,也嗅得出空氣中的不對勁。先是來敲幾次門探口風,瞧情形不對勁,就乾脆拉個撇不開血脈關係的槍手來一探究竟。
「呵。」他不承認也不否認。
「我沒事。」
元慎頡沒被她的幾句話打發。
「依我所見的狀況,你不像是沒事,反倒像是事情大條了,怎麼了?」
「真的沒事啦。」
「還想硬撐?」語氣一沉,他忍不住數落起她的倔強。「你在這兒就我一個親人,出事情不跟我說,你想守著跟誰說?」
他的話勾出她強忍多時的淚水,不由得偎進他溫暖又安全的胸懷,泣不成聲。
「是不是我真的那麼不好?」
他聞言一愣,倏地一怒。
「怎麼,阿山他說你的不是?」他待會兒就去殺了那個不知感激的呆瓜。
「不是他有沒有說,而是我的自省。」長長的吸口氣,虔素葆努力將淚水擠回眼眶。
「自省?所為何來?」
「不是嗎?」她幽幽慘笑。「你記得嗎?以前,人人誇我性情好,溫柔婉約,像古代仕女,可我愛的男人卻嫌我個性軟弱、依賴性太強,給他的負擔太重,毫不眷戀的捨下我,投向別的女人身邊……」
「那是吳銘方他自己的問題……」
「不,你聽我說完,自從吳銘方說了那些話後,我力圖改變自己的性格,而今,人人都說我變得較獨立自主,成了十足十的新時代女性,而我愛的男人卻偶爾譏我是暴力分子,他曾笑歎有天會遭我錯手毒打,也即將捨下我了,學長,為何我總留不住身邊的男人呢?所以,你說我該不該徹底的檢討自己的存在價值?」